第73章 季歌春曉
「小夥子,進來選一段布匹吧,老婆子我幫你量件衣裳,路上也好留作備換,放心,不收你錢。」
「外鄉人,我給你做雙驢皮靴吧,耐磨,這裡距離京城還遠,我這做工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儘管放心,就當贊助你趕考了哈哈。」
「小兄弟,路途勞頓,不如來我家歇息一天,晚上我叫婆娘宰只雞犒勞你一番。」
「喲,黃老扣,你真捨得宰你那隻下蛋的母雞?你婆娘還不罵死你,我看是你饞了吧。小兄弟,莫聽他的,來我家,我給你準備……」
「於老痞,你莫在此打岔!」
……
自酒館出來后,劉安繼續漫步在這座小城,似乎已經融入了這裡的煙火氣。
「大哥哥,這個給你。」
不遠處,一位扎著丸子頭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來,嬌嫩的雙手中緊攥著一串冰糖葫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期盼的望著他。
劉安這次沒有再出言婉拒,沖其感激的點了點頭,道過謝后,自她手中接過了那串裹滿了糖漿的山楂。
而後望向一旁的那道背著滿滿一架子冰糖葫蘆的美婦,再次道了聲謝。
美婦亦是和善一笑,隨即擺了擺手,牽著歡快的小女孩離去了。
「酸酸甜甜,即使是這樣簡單的一串冰糖葫蘆,也能帶給人無窮的回味,如這人生一般。」
……
一座字畫店中,一位約莫四十左右的男子正筆走龍蛇,絲毫沒有注意到進店的客人。
這位進店的客人正是劉安,見其如此沉醉其中,也未出言打斷,而是來到了一旁靜靜觀摩。
許久,收筆,落款。
名為:吳季歌。
男子將這幅字緩緩裱起,在此期間兩人都沒有開口,似乎是達成了某種默契。
一種讀書人的默契。
「抱歉,讓你久等了。」
「無妨,欣賞書法,亦是一番美事。」
「呵呵,小兄弟說笑了,我這半吊子水平可擔不起這書法二字。」
吳季歌邁出後門,自院中打出一桶井水,隨後又從櫃中取出了兩個瓷碗。
「嘗嘗吧,我們這的井水,可是十分甘甜解渴的,對身體也好。」言罷,一碗飲盡,又給自己重新添了一碗。
「一會請你去我家酒館坐坐,不是我狂,家父的盞茶與釀酒技術,與這天下大家相比也不遑多讓,甚至還能略勝一籌,就連聖上……」
說到這裡,其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趕忙止住,繼續咕咚咕咚的灌水。
見劉安並沒有好奇與追問的意思,這才安心的放下手中瓷碗。
「確是如此,我剛從那座酒樓內出來。」
「是嗎哈哈,那還真是巧了。」
劉安站起身,賞析著牆上一幅幅字畫。
「令尊是習武之人,可尊駕似乎並不是。」
聽到這話,吳季歌也不驚訝,只是神色間帶著稍許黯然。
「我沒有武根,也對此不感興趣。」他來到劉安身側,與之一齊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對我而言,默書、練字、寫文章,實乃人生三大幸事。」
「人各有志,有些事,不必強求。」劉安的這番話,似在安慰他,又似乎是在另有所指。
「是啊,人各有志……」男子的眼神中,重新綻放出了些許光亮。
「我還趕時間,便先行一步了。」
「那我送你。」
……
一路無言,
雨卻是越下越大。
路上行人逐漸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從熙熙攘攘變成了三三兩兩,市場上散落的遍地菜葉還未來得及清理。
幾隻淋濕了翅膀無力飛翔的小鳥跳至屋檐下,一邊抖著濕漉漉的翅膀,一邊暢飲著坑窪內的雨水,隨著幾道奔跑的身影飛過,濺起的雨簾猶如瀑布,好像整個世界都變得泥濘了幾分。
守城的士兵早已回到了閣樓內躲雨,空曠曠的城門前,此時僅剩下了兩名渾身濕透的男子。
「你們已經在這裡住了很久了吧。」
「是啊,一晃已有十多載了。」吳季歌回過頭,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輕聲嘆了口氣,「好了,那就恕吳某再不遠送了。」
「嗯,或許不久后,我們還會再見。」
「哈哈,但願吧。」吳季歌笑著搖了搖頭,「小兄弟,你走錯路了,左邊才是通往京城的方向。」
「心之所向,即路的方向,但行腳下之路,無論對錯。」
劉安揮了揮沉沉的衣袖,再一次邁入了瓢潑煙雨中。
「對了,亂世將至,勸勸你父親吧,染血的雄獅,不應沉寂於鄉野。」
「走了。」
望著劉安瀟洒離去的背影,吳季歌的嘴角微微上揚,口中喃喃著其方才的話。
「多久未遇到此等妙人了,可惜,若能讓我早些遇見,唉,時也,命也。」
「可這太平盛世,又何來亂世將至這一說呢?怪哉。-」
「罷了,便把話帶過去吧。」
……
「爺爺,我回來啦!」
酒館內,一位老人正擦拭著桌椅,正是先前的吳掌柜。
聞聲,他頓時眉笑眼開,放下了手中的抹布。
「孫女回來啦,今天練的怎麼樣。」
回來的,是位約莫二八芳齡的少女。
其雙瞳剪水,蕙質蘭心,如若不染纖塵的仙子。
即使身著輕鎧,也絲毫掩蓋不住其身上的恬靜氣質。
「您別提了,這雨不知怎的突然下的這麼大,路上還滑了一跤,疼死我了,這鎧甲穿的真不方便。」
少女忙將鎧甲脫下,雖說是輕鎧,但對這個年紀的少女來講,還是很沉的。
「畢竟這套鎧甲當初是按照你父親的身材定製的,說過不適合你了,若是喜歡,爺爺再幫你量身打造一具便是了。」
「不用那麼麻煩啦,我只是覺得這套鎧甲很帥,一直堆在那有些浪費。」
少女擦乾頭髮后,掌心露出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老繭,與凝脂般的肌膚顯得格格不入。
恐怕任誰也不會相信,如此嬌嫩的一雙玉手,竟然會遍滿繭子。
「春曉,要我說啊,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看看你這渾身的腱子肉,將來怎麼嫁的出去啊,誰敢要你,不如好好與你爹我學些書畫,平時少舞弄些刀槍棍棒。」
門前,一道似乎是剛於水中浸泡過的身影還未跨入,其迫不及待的聲音便已傳來。
循聲望去,正是吳季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