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講評
趙國正使感嘆良久，這是戰國大爭之世的悲哀，美好的願景要在血腥的屠殺后才能實現。不聊這個傷感的話題，趙國正使想到屠眾將軍此次前來晉國國都的目的，「自從孔聖人在三百年前提出有教無類的觀點后，民間學府大大盛行，一些名家典籍也可以出現在民間。儒家弟子隨之增多，成為當世一大顯學。各家學派也開始開館收徒，傳播學識，影響天下大勢。各地興起講評之風，談論天下局勢的變化。出版各種圖書的商鋪隨著這股東風大賺一筆，也在促進各家思想的傳播，引起各家思想的碰撞。晉國國都內有三家講評社團，最大的一家是冬月社，其次是旦評社，第三家是古文社。冬月社將會在三天後開始本月的第二次講評，主題據說是晉國大敗對於天下局勢的影響。將軍若是想聽，不妨聽一聽。」
「此事不急。我想先買幾本書，等看完了書再去聽一聽他們的講評。我從路將軍等人那裡聽聞，晉國國都內的商鋪有專門賣書的櫃檯。」
賣書是因為晉國國都濃厚的講評氛圍，商鋪會在櫃檯擺放書籍裝點門面。專門賣書的商鋪極為稀少，趙國正使和屠眾等人走過數條街道才找到一家書店。書店的東家躺在躺椅，臉上穿著蒲扇，穿著一身長衫，聽到越發靠近的聲音，才拿開蓋在臉上的蒲扇，有氣無力地問道，「你們是來買書？」
「難道你這裡不賣書？」屠眾笑著問道，先是打量一眼書店，看到店內堆滿竹簡和少量的紙質書籍，覺得沒有來錯地方。
「賣書。此地當然賣書。」東家依舊躺在躺椅，打量屠眾等人，「看客官的衣服樣式，不像是本地人。」
「難道外地人不可以在此地買書嗎？」屠眾走出書店，隨手拿起一個竹簡，翻看刻在竹簡上的文字。這是一個關於道家要義的竹簡，主要講述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思想。趙國正使等人站在門外，和東家攀談起來。
書店內的書籍很多，包含的種類也多，有當世顯學的儒、墨和道三家的書籍，也有名、醫、毒等小家的書籍，書籍的內容和質量參差不齊，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屠眾在書店內隨手翻看數十本，其中覺得沒有意思的書也不願意捨棄，或者在將來也會有用處，只是現在的自己沒有參悟。
「東家。你這裡的書，我都要了。」
躺在躺椅上的東家驚愕地起身，疑惑地盯著屠眾，又看著自家書店內的書籍，「客官再說一遍？」
「你這裡的書，我都要了。」
東家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了。趙國正使壓抑著怒火，屠眾反而沒有生氣。「客官，你怕是弄錯了什麼。我開了這家書店五年多，看過這裡的每一本書，平心而論，值得出手的書籍不過是數十本。看樣子客官是愛書之人，倒也不必每一本書都買下。魚龍混雜，真假難辨，許多書籍的內容互相對立，看完影響神思。」
屠眾猶豫不決，心知博聞廣學的重要，害怕遺漏世間的某一個重要道理，可書店東家的話不無道理。
「日升月落，滄海桑田，今人著書後人讀之，後人著書而後人讀之。即便當世所有人都著書傳道，客官一人能夠全部讀完嗎？假若真的可以讀完，客官能夠全部理解嗎？假若真的理解要義，客官能夠全部實踐嗎？」
屠眾啞口無言，趙國正使等人也震撼於東家的口才。
「即便是聖人也不能讀完所有的書，何況是你我的凡夫俗子。孔聖人教授弟子三千人，
可儒家經典卻是在孔聖人離世后才出現。難道孔聖人還要讀一遍自己的書才能知道自己的想法嗎？儘力而為就足以。」
「受教了。」屠眾真心感謝東家的教誨。
「無妨。我並非勸人放棄學業，只是不希望你沉迷其中而忘記世間。」東家起身離開躺椅，登堂入室，走入書店的後院，不多時拿出一個竹筐，放在了地面。
竹筐內是難得的紙質書籍，最上面一層蒙上些許灰塵，最上面一本是道家的名著，壓在下方的書籍也是相同的藍色封皮。
屠眾拿出竹筐內的一本紙質書，隨手翻看幾頁，書中的內容質量要比先前看到竹簡的內容高出許多，字跡清晰，條理清楚，內容博大。竹筐的紙質書包含許多種類，有當世顯學的儒家書籍，也有農家書籍。
「好。這些書都要了。」
東家站在櫃檯內結算賬目，一面撥動算盤上的珠子，一面漫不經心地說著，「看客官是一個愛書之人，不妨去一趟此城有名的無憂寶店。無憂寶店內其中一層就是專門賣書地方，不過是在地下，少有人前去詢問。負責店內生意是一個古怪的老人，雖然博學多聞，卻也自命不凡。」
屠眾記住了無憂寶店，帶著紙質書籍先回到了使館，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粗略地看完所有的書籍，看完後頭昏腦漲，仰面望天半個時辰后才消除噁心的感覺。趙國正使看著屠眾的囧相，哈哈大笑。
「你今天不是要去參加晉國的朝會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屠眾等到心中噁心的感覺消失，才有力氣說句話。
「晉國的朝會無非是老一套。我還是真的低估晉國相國的臉皮，任憑我們怎麼說，他就是一句話，沒有真憑實據就不能輕易採信。你沒有看見，燕國正使氣得臉色都黑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他還想用晉國當地縣令的大印做一番文章，被晉國相國一番話就糊弄過去了。我看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一個結果，就先行離開了。我回來的路上還帶回來一塊木牌，是這次冬月社參與講評的重要人物，大多是儒家弟子，其餘是墨、法、兵、農等家的弟子。雖然說此次的講評題目是眼下最熱的晉國國政，但參與者大多是與晉國廟堂背景有關係，恐怕講評不會是正常的講評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