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姑娘

到了老道人的住所，我見院中只有一張他慣坐的躺椅，連忙從房中搬出了兩張竹椅，又給三位老人各泡了一杯這山中自產的老蔭茶。

忙完這一切后，我見杜華英站在杜衍國身邊正頂著個烏眼青生悶氣，一身原本雪白潔凈的衣服上滿是方才和我打鬥時沾染的灰塵泥土，顯得污穢不堪。

雖然我對這個性子倨傲的同齡人很不感冒，但此時的我怎麼說也算是個主人家，從待客之禮上來講不應該繼續和他置氣，便主動上前詢問他是否需要洗漱一番，或是換個衣服什麼的。

不想這傢伙居然毫不領情，沖我怒視一眼就翻著個白眼看天，這一下也把我惹毛，暗罵這小子真是不識好歹。

如此情形，我自然不會再用自己的熱臉去貼杜華英的冷屁股了，仰頭沖他重重的「哼」了一聲后，便自行跑去廚房打水洗漱。

而跟著瘦小老人的三姑娘顯然也不太願意聽幾個老頭聊天，便跑來幫著我從水缸里舀水。

舀水的時候三姑娘挽起了衣袖，露出的右手手臂上有一個怪異的大鳥圖案，圖案紋飾繁複、顏色泛青，看得我十分好奇，便問她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畫在手上？

三姑娘說這是她們家祖傳的護身符文，而且也不是畫上去的，乃是以刺青的手法紋在身上的，而且這個紋身的全貌可不止手上這一點，說著還準備扯開衣領讓我看她後背和胸口上的圖案。

我那時雖然年紀尚小，但也知道男女有別，見三姑娘準備脫衣服露紋身，連忙紅著臉阻止她，但三姑娘對此倒是滿不在乎，見我不敢看，也就鬆開了準備掀開衣服的小手。

等我湊在盆子里洗了一把臉后，三姑娘就讓我帶她去玩。

我見著小丫頭居然這麼貪玩，想了一想，立即就帶著她去了村口的那條小河。

這三姑娘別看長相秀美一副嬌滴滴的模樣，穿著打扮看著似乎也家境不俗，但卻半分也不矯情，到了小河裡摸魚捉蟹、撿螺尋貝居然比我這自幼長於村野的頑童還要熟練幾分，看著她在河邊大呼小叫的模樣，我對她的好感瞬間達到了頂峰。。

再加上三姑娘嘴甜，一口一個「大允哥哥」的叫得我更是心花怒放，所以等到我帶著她再從河裡到山上去採摘楊梅時，我對她的稱呼已經從三姑娘變成了三妹。

此時只是初夏時節，山上的楊梅還沒有熟透，在我倆吃了幾顆又酸又澀的楊梅后，發現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喚了，我這才帶著三姑娘下山。

回到老道人的住所時，杜華英和他爺爺已經走了，我本就對那爺孫倆沒什麼好感，見他們已走反倒還有些高興。。

此時院中的矮几上已經擺滿了飯菜，老道人和那瘦小老人兩人正在對飲，而我的爺爺居然也在一旁作陪，見到我和三姑娘回來，老道人便招呼我倆趕緊上桌吃飯。

可能是因為已經餓急了，三姑娘別看人長得俊秀，可吃飯卻一點也不斯文，狼吞虎咽的比我都生猛，惹得老道人連呼「慢點、慢點，別噎著了」。

而我爺爺卻在一旁莫名其妙的給我頭上敲了一筷頭，這一幕惹得瘦小老人在喝掉一口老酒後笑得甚是開懷。

瘦小老人名叫赫連望野，這是一個極為罕見的姓氏。

他和老道人相識於亂世，也是老道人此生為數不多的幾位摯友之一，聽他言語此番前來乃是為了他孫子赫連名劍之事。

赫連名劍就是三姑娘的本名，我初聽這個名字時還向三姑娘抱怨，怎麼這名兒聽起來像個男孩呀？

可三姑娘卻說：「我本來就是男的呀！」

「啊？你……你不是叫三姑娘么？」

「誰說叫姑娘就一定得是女孩了？你爺爺還叫你豬兒呢，那你就是豬么？」

「……」

我瞬間就感到有些悲傷，漂亮可愛的三姑娘居然是個和我一樣的男孩子，這讓我扒進嘴裡的飯菜頓時就失去了味道，桌上那碗我最喜歡吃的炒雞蛋也變得不香了，怪不得我在廚房洗漱的時候他敢掀衣服給我看紋身，敢情人家本來就是個男的。

我惡狠狠的扒著碗里的飯，心頭莫名的泛起一陣悲鳴。

不過我的悲傷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畢竟孩童心性，而且赫連名劍的性子又和我極為投緣，在赫連爺孫二人待在老道人住所的這些日子裡，我和他每天上山下河的玩得很是痛快，甚至這段時間的功課老道人都給我停了，只是任由著我和赫連一天到晚的在山裡瘋。

這可把我給開心壞了，哪裡還會再管赫連名劍是男是女。

由於老道人是過午不食，赫連望野也不怎麼吃晚飯，所以每天我都是帶著赫連去我家吃晚飯，我母親對這個比女孩子還漂亮的男孩簡直都喜歡到心尖上了，每天都變著法的給他做好吃的，那什麼回鍋肉呀、燒排骨呀、燉蹄髈呀，這些菜我多夾一筷子都會招致我母親的白眼，搞得我都懷疑她倆才是失散多年的母子，而我才是那個多餘的。

這天傍晚吃過晚飯，我和赫連商量著晚上帶他去田裡捉黃鱔，這可把赫連高興得上躥下跳的，忙不迭的陪著我準備晚上捉黃鱔用的竹夾子和竹簍子。

就當我倆正忙活著的時候，一個小夥伴卻來叫我去村口河裡游泳，一聽這個提議，我和赫連對視一眼，反正捉黃鱔還得到夜裡的時候，索性就先去河裡玩耍一番再說，隨即我倆拋下手中的活計，跟著一群小夥伴就直衝村口。

村口那條繞村而過的河流，在流經村子這一段水勢平緩、河面開闊，為此村裡還特意在村口的石橋下處修建了一處石台方便村人浣洗衣物、取水使用，這樣的便利條件自然也成為了我等一干村野頑童嬉水玩鬧的不二之選。

再加上村口這地方地勢較為平坦，沿河兩岸又種植有垂柳無數，每逢夏日，村裡的老少爺們都會自發的聚攏此處閑聊乘涼，正因如此，村上大人對於我們這些頑童在村口玩水也很是放心。

我帶著赫連和一眾小夥伴到和了河邊后，石台上還有幾個村裡的大閨女小媳婦在換洗衣物，可我們都是一群小孩，哪裡避諱這些，當即就脫得赤條條的跳進了河裡，惹得那幾個大閨女小媳婦哧哧發笑，甚至還與我們這些頑童相互潑水嬉戲。

我在水裡暢遊了一通之後，突然發現赫連居然沒有下水，反而是蹲在河邊的石台上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見他這扭扭捏捏的模樣頓時就哈哈大笑，指著他說道：「你叫三姑娘可又不是真的姑娘，脫了衣服跳下來就是，怕個啥？」

卻聽赫連怯生生的說道：「我……我……我不會……水！」

聽到這話我登時就明白了，原來是只旱鴨子呀，當即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笑了一會，我在水裡站直身子指著水面說道：「下來吧，沒事的，這一截的水也就到這，只要別往前面去就行了，那邊深些。」

赫連也不是個膽小的人，雖然是只不會水的旱鴨子，但一見到石台附近的水深還不到我的胸口，一把扯掉上身的襯衫就跳了下來，不過他始終沒有我們這般村野頑童洒脫，下半身還是穿著褲子的。

一跳進水裡，赫連就被嗆了一口水，手腳就顯得有些慌亂。

我把他扶穩之後，對著他上身裸露出來的紋身嘖嘖稱奇，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赫連這家傳護身符文的全貌。

只見他的前胸後背紋滿了各式雲紋，這些雲紋間隱隱露出飛檐斗拱的宮門城牆，並且還有一些衣袂翩翩的神人仙子在雲紋只見翱翔，而他右手臂上的那隻怪異大鳥就是從這層層疊疊的雲紋之間飛翔而下，一雙翅膀包裹住了他的整條手臂，長長的尾羽隱沒在胸前的雲紋之中。

他這滿胸滿背的紋身也惹得其他小夥伴好奇不已，不過赫連卻不耐煩大家把他當個猴子一樣觀看，伸手一挑河水就和大家打起了水仗。。

我則是等他和眾人嬉鬧了一會後，給他指了指這片水域各處的深淺位置，然後又在他的面前表演了幾手狗刨式，這可把赫連興奮得都來不及抹掉臉上的水漬，立即就在水裡撲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