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坐

就在我倍感絕望之際，突然有一隻溫暖的大手按在了我的頭上。

我抬頭一看，老道人不知什麼時候居然出現在了我的身旁，我登時大喜，正想央求他帶我離開這裡，但老道人卻拉著我的手一起轉過身去。

我的身後就是那道已經已經打開的朱漆大門，想著大門後面的黑暗中浮現的那顆牛頭以及那雙殷紅如血、妖異詭奇的牛眼，我實在不願轉過身來。

但老道人見我猶豫著不敢轉過身來，手上使了使勁，我看了一眼他那不容質疑的神情，無奈只得埋著頭、戰戰兢兢的轉過身來。老道人一見我這畏畏縮縮的模樣，伸手幫我把頭抬了起來。

我這被迫的猛一抬頭，就見眼前赫然出現兩團妖異的紅光，定睛一看，那顆剛才還在朱漆大門后的黑暗中漂浮的牛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浮現到了我的身前，就這麼懸空漂浮在我的正前方，離我不過三尺，它那穿了一個大銅環的鼻孔中噴出的白氣直撲我的面門，一雙碩大的牛眼紅光閃爍，而且還一滴一滴的往下的往下滴著血淚。

這般景象把我嚇得頭髮的豎了起來，當即張嘴就想大叫，但老道人卻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別怕！」

耳邊傳來了老道人蒼老但卻醇厚的聲音，他這聲音好像有什麼魔力一般，一鑽進耳朵我就覺得心頭的驚懼減弱了幾分。

我抬頭看向老道人，他那慈愛和藹的微笑讓我無比心安，而那雙滿是憐愛的眼中更是寫滿了鼓勵，我主動的掰開了老道人捂在我嘴上的手，朝他點了點頭。

老道人也朝我微微點了點頭，肯定了我的勇敢，然後我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就毫無畏懼的朝著那顆浮在半空之中、眼睛里滴血淚的牛頭瞪了過去。

雖然老道人那聲「別怕」幾乎已經撫平了我心頭的驚慌恐懼，而且他鼓勵的眼神也讓我有了直視這顆牛頭的勇氣，可是當在看到那一顆顆血淚低落在黑暗之中時，牛頭眼中的紅光還是讓我忍不住的感到一絲慌亂。

但好在老道人那握住我的大手給了我充足的底氣，我死死的瞪著牛頭，一個字一個字的對著它說道。

「我——不——怕！」

我這三個字剛一說完，對面的牛頭髮出一聲「哞」的悶響，然後我就看見那兩隻閃著紅光的牛眼開始旋轉起來。

紅光越轉越快，漸漸的竟然形成了一處旋渦，旋渦把整個牛頭也吸了進去，隨後就是那張八仙桌和那道朱漆大門，再然後我只感覺周圍的黑暗似乎也被旋渦吸了進去，耳邊只聽老道人哈哈一笑，然後我就覺得眼前一黑……

我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這時爺爺已經送了午飯過來。

飯菜很豐盛，有給老道人和爺爺下酒的臘腸和豬頭肉，還有我最喜歡的攤雞蛋和燒茄子，看著爺爺擺在桌上的飯菜，還躺在床上的我就聽見肚子一陣「咕咕」亂叫，迅速就翻身下床，端起一碗飯就狼吞虎咽起來。

爺爺見我精神頭不錯，完全看不出昨日那般委頓虛弱的模樣，笑著和老道人碰了個杯，一仰脖就灌下一杯老酒。

就在我玩命的往嘴裡塞著飯菜的時候，我就聽見爺爺閑談一般的對老道人說道：「聽隔壁村上的人說，潘家那位已經對外說以後不再觀花了，據說把家裡那間屋子也給封了。」

老道人聽見這話沒有任何反應，抿了一口酒後又夾了一塊臘腸慢悠悠的嚼著，隔了一會才對爺爺說道：「以後就讓娃跟著我吧，雖然他這資質稍微差了些，但也到了該學點東西的年紀了，省得以後再出現昨天那樣的情況，畢竟我也不一定每次都能及時趕到。」

聽到老道人這樣說，爺爺沒有半分猶豫就重重點下了頭：「行，聽你的。」然後就端起杯子給老道人敬了一杯酒。

我在一旁嚼著滿嘴的飯菜，看著兩個老頭一杯接這一杯的喝酒，卻不知道因為老道人的這句話，我就已經徹底的告別了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反而還衝著給我碗里夾了一塊臘腸的老道人眯眼回笑。

這頓飯把我給吃撐了，我挺著溜圓的肚子艱難的躺回了床上，本來只想著稍微歇口氣，可沒一會居然又睡著了過去。

等到我醒來以後天都已經黑了，我連忙起身下床就準備回家。

「幹什麼去？」

我這剛拉開房門，就聽見身後傳來老道人的聲音，回頭沖著正端坐在一個蒲團上打坐的老道人說道：「回家吃飯呀！」

老道人歷來是過午不食，所以他的生活里從來就沒有過晚飯這個概念，但是我不行呀，不過就是睡了一覺，中午吃下的滿肚子飯菜現在就已經沒影了，我已經聽見肚子又開始「咕咕」的叫喚了。

「晚點你爺爺會給你送吃的過來，你先過來坐著！」老道人朝身旁一指，我這才看見在他的旁邊還有一個蒲團。

雖然不解為什麼不讓回家吃飯，反而是讓爺爺給送過來，但我還是乖乖的按照老道人的話走到了他身旁的蒲團坐下。

我不知道老道人叫我陪他坐著幹什麼，所以在盤膝坐好后搖頭晃腦、抓耳撓腮的顯得很是不耐煩，但就在我東張西望之際，老道人卻突然伸手給我腦袋上來了一巴掌，這巴掌拍打的我腦瓜子生疼，也把我一下給打蒙了，這還是老道人頭一回打我呢。

打小老道人對我從來都是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相比較起來他比我爺爺對我還要寵溺幾分，我有時候太過頑皮惹得就連我爺爺都要忍不住揍我的時候，都是老道人出面維護，因為老道人如此待我，就連父親都說我又兩個爺爺。

但從昨天老道人將我從潘神仙的村子接回后，我就沒見他笑過一會，尤其他昨晚給我喂葯時的粗魯，再到現在突然動手打我，都讓我錯愕不已，不明白老道人怎麼突然之間就變了一副模樣。

可老道人卻不理會我的委屈和不解，呵斥著讓我老實坐好，然後閉目沉聲的說道：「跟著我念。」

「身心不動，呼吸自然，神氣入於其根也……」

我完全就被老道人那突然的一巴掌給打蒙了，縱然此時的眼中已經噙滿了委屈的眼淚，但嘴巴卻依舊機械的跟著他念著那些我根本就不理解的經文。

「……閉極則失於急，縱放則失於盪，惟使其綿綿續續，勿令問斷，然後神久自凝，息久自定。其運火之功也，若烹小鮮，無過不及也。一炁初萌，在乎不採之采，若存若亡→在乎微陽養稚陽，然後注意規中，息息歸根，以意定炁，漸漸運火，一升一降，周而復始，不可泥定不運，而反成否塞。所以陰陽運轉，皆乾坤之妙用，罕有人達曉。使天地不運轉，則一氣停積，萬物不生；人若不運轉，則一氣否塞，不產丹藥。豈得與天地同其長久也……」

念著念著，我就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