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異變
各位看官興許會好奇,白陌良和李琢玉不是困在井底空間嗎?恁地就突然出現在了周術士家中?其中緣故,且聽我細細道來。
話說陸挽溪縱身一躍,跳進了井中,依舊是撲騰一聲,水花四濺,可神奇的事情沒有梅開二度,她濕漉漉地從井底爬了出來,心裡將白陌良咒了好幾遍,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從懷裡拿出了另一顆傳音石,將無良道人提出的要求一字不差地複述了出來。
「少主……您確定?」那邊似乎傳來猶豫的聲音。
「你在質疑我?」陸挽溪到底有氣場,一句反問就讓對方唯唯諾諾起來,「是……是,小的遵命,定當不負少主所託!」
「哼,這才差不多!」陸挽溪當起甩手掌柜,將這件事扔給了下人,她的身份前文並沒有點明,從此處看來,這位少女很大可能是豪門子弟或者出自某個隱秘世家,總之,她的來歷絕不簡單。
一群黑衣人懷著複雜的心情出沒在集市,向某些大的商行高價收購各類奇珍異獸的糞便,有些店家聞到了商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與一些仙家府邸簽署了契約,上面赫然出現「千風鶴」、「雨夢狼」、「幽冥蝶」等等人間少見的變異珍獸之名,內容如出一轍,無不提到了排泄物的交易金額以及合作時間,事無巨細,一目了然。
而另一群黑衣人的行動力不比上一批差,他們各個身手矯健,虎背熊腰,出沒在大街小巷的集市以及村落中,手中拿著的不是鐵棒銀槍,而是兩根蠟燭,在江湖上被人起了一個「蠟燭幫」的名號,這個幫派之人,神出鬼沒,悄無聲息闖入富賈、平民、莊主、強盜的家裡,喪心病狂地搜刮著他們香台上的蠟燭,又有些良心地留下了價值高出蠟燭數倍的銀錢,其行事風格詭譎莫辨,成了某些嚮往江湖的小毛孩子的模仿對象,經常拿著兩根蠟燭,做出奇怪的姿勢,在同齡人頭上敲敲打打,並大放厥詞說自己是「蠟燭幫」的人云雲。
總之……這件難如上青天的事情就在陸挽溪的一聲令下中完成了。
「啊……你那朋友果然是一言九鼎啊!」方形石台,圓形水窪,荷葉上的井底蛙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變化,「嗯……我聞到了腐朽的味道,沒想到才過幾天,外邊的風水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呀。」
「呵,鼻子比狗還靈……」李琢玉躺在藤蔓上,臉上依舊是看什麼都不順眼的表情,這幾天時間,李琢玉沒有進食亦沒有喝水,可身上的傷勢不但沒有惡化,反而出現了好轉,下巴處的擦傷不但結了痂,而且還退了殼,新生的皮膚不僅比以前更加白皙,看起來也更加纖細。
這個地方恐怕有什麼特殊之處,看來一時半會兒真死不了,這可讓李琢玉細思極恐,他沒有行動能力,若是再也出不去,究其一生只能攤在地上,與青蛙、臭道士以及那個看起來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靈體為伍,一起度過索然無味的時光,那才叫真正的絕望。
白陌良自然也感受到了此地的神奇之處,雖說辟穀之術他稍有涉獵,可真正施展起來絕非易事,他可不認為這幾天沒有吃飯但依舊精神抖擻的根源在於術法大成,自然也想到了井底蛙一開始那番以蟲為食的恐嚇言論,現在看來,那隻長相人畜無害的青蛙其實滿嘴謊言,以至於讓白陌良覺得出去也是一件很渺茫的事情了。
對於不用吃飯這件事,井底蛙知道自己說的話與現實產生了矛盾,尷尬一笑,竟然也學人類一樣撓了撓頭,
對此進行了解釋。
據他所言,這裡是一座牢籠,其實也是一座福地,伴天地造化而生,兩條龍脈看似監視和束縛著這裡,實際上也源源不斷為此地提供了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靈氣,白陌良在此地修行數日,果然進步神速,這才相信了井底蛙的言論。
「前輩。」白陌良道,「既然外面風水已破,我們是不是有機會出去了?」
「當然。」井底蛙嘿嘿笑了起來,「不過,這就需要你們兩位的配合了。」
「外邊的風水破去,相當於斬斷了這陣法的左膀右臂,可僅憑這一點就想出去,也太小看這座上古大陣了吧……小子,我之前說過,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你若要出去,就必須承擔相應的風險……話就給你們挑明兒吧,兩位只有一人能活著出去。從裡面破陣,須以凡人的血肉之軀作為引子,在我施法之時,擋住這座陣法的反噬,看到我頭頂的鐘乳石了嗎?」
說著,那塊表面十分光滑的鐘乳石又滴下一滴水,砸到了井底蛙的腦門上。
「那玩意兒就是陣法的法眼,所謂滴水穿石,繩鋸木斷,千年來,它一直鈍刀子慢磨,不斷用靈氣聚成的水珠煉化我的肉身,若是再過了百八年,我說不定真就成了第一個被水砸死的妖了……我施法之時,這陣法的法眼自不會無動於衷,不出意外,它會從上落下,施展驚天一擊,你們商量商量,由誰來承受吧!」
白陌良雖然很想出去,可以李琢玉的生命為代價,他還是做不太出來,正猶豫時,旁邊傳來了一聲爆喝。
【各位看官接下來看到的內容也許會感到不適,畢竟李琢玉在先前給各位留下了暴躁、粗獷、卑劣的小人形象,一旦畫風突變,自然覺得有些齟齬,但各位不妨設想一下,李琢玉是一位為了死而不擇手段的人,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他說的任何一句話,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別有用心的,在屢次死裡逃生后,痛定思痛的李琢玉更換策略,轉變風格也是情理之中。】
「捨我其誰!」李琢玉自然不會放過良機,他蠕動著自己的身子,像蚯蚓一樣,爬到了石台旁邊,回頭看向白陌良,臉上透著悲壯:「白兄,莫要與我爭了,小弟心意已決,若是我這條殘破之軀能讓你們出去,死也值了。」
白陌良還要說話。
「白兄莫要言語,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雖然你三番兩次壞我好事,可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我活不下去了,我就算出去也是個廢物,沒有人在外面等我,你不一樣,你還有師尊,你要是死了,你師尊會傷心的不是嗎?」他將之前乖張的嘴臉收了起來,語氣從悲壯轉為和緩,透著些傷感又穿插著關懷,直擊白陌良軟肋,讓他把還沒說出口的話全部咽了下去。
看著少年風蕭蕭兮易水寒的神情,白陌良突然覺得有些看不透李琢玉。
李琢玉仰起頭,表情認真地面向井底蛙:「我有一個疑問,如何能保證陣法反噬時這法眼化為的石錐恰好落在我身上?」
「好問題。」井底蛙拍了拍手,「取你血溶於我身下這井水之中,這陣法自會將你當成目標對象,放心,生死只有一瞬,到時候你還沒感受到痛苦,整個身子就會湮滅成齏粉。」
「前輩,非得如此嗎?」白陌良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井底蛙毫不猶豫:「別無他法。」
「開始吧!」李琢玉迫不及待地開口,他用下巴以及肩膀,將自己的整個身子攀到石台上,伸長了脖子,「小爺我血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小子,我很欣賞你啊!」井底蛙先是一愣,隨後嘿嘿笑了起來,吩咐站在旁邊的王三魚前來動手。
王三魚懷裡一直搋著那塊玉佩,聽到主人的指令后,將那玉佩放進衣服里,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把若隱若現的小刀,但並沒有朝著脖子的動脈劃去,而是在李琢玉癒合的肩膀上開了一刀。
血剛好順著往下流,滴答滴答落在水窪中,清澈透明的水裡出現了一朵朵紅色的煙霧,不斷散開、融化,逐漸與水面合為一體,成了淡紅色,水裡同時出現無數細小旋渦,就如同無數張貪婪的嘴,將那新鮮的血液吞噬,也就是在此時,異變突起。
無數黑蟲從洞口蜂擁而至,發出吱吱吱的聲音,它們來的迅猛,像蟻潮一樣啃食這裡所有可以吃的東西,褐色石壁上那些盤根錯節的藤蔓瞬間斷成不連續的小截,接著立馬被另外的黑蟲包裹,不一會,原來的藤蔓已成為化為烏有,成了黑蟲的腹中之物。
這些蟲子的腹部,時不時發出亮光,可能由於吃了藤蔓的緣故,補充了能量,故而腹部發出的光線格外明亮,所有蟲子發光的頻率保持一致,像無數顆星星一樣,一閃一閃,洞穴里也出現灰暗與明亮交替的現象。
這些蟲子拱起了一道水浪般的形狀,將王三魚高高舉起,王三魚此刻的臉上沒有半點身為奴僕的恭敬,仔細看去,他的表情十分複雜,有點滄桑又有點青澀,有點沉穩又有點迫切,有點狂熱又有點畏縮,讓人看不透。
鋪天蓋地、四面八方的蟲子以石台為中心,將洞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井底蛙穩坐在荷葉上,似乎對這個畫面一點也不意外,它伸了個懶腰,「啊……王三魚,你這是幹什麼?這兩位可是我的貴客,莫要打攪了他們的雅興。」
王三魚臉上出現了罕見的笑容,他站立在蟲堆上,高高在上地看著井底蛙,不緊不慢道:「主人,你要說謊到什麼時候?他們到底是你的客人還是你……眼中的傀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