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認主

「哦？竟然看穿了我的身份，不過這倒也不難推斷。」王三魚沒有過多詫異，「你既可叫我王三魚，也可稱呼我為『陣靈』，阻止望天出去乃是職責所在，方才那一擊只算得上小試牛刀，你若還要繼續干涉，接下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此時的王三魚無論說話的口吻以及神態都與祥和村那個有點憨傻、總愛吃虧的王三魚不一樣了。

話畢，沒有給白陌良多少反應時間，王三魚揚起手掌，如同施發號令的將軍，無數黑蟲隨他落下的手勢齊齊出動，嗡一聲撲向瞭望天，漫天漫地的黑影如陰雲一般，不一會就將這石台包裹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黑團，緊接著，裡面發出了類似「嗝囁嗝囁」脆生生的聲音。

「就這麼對我視而不見嗎？我可是很美味的啊！」李琢玉對與之他擦肩而過的黑蟲極度不滿，大聲嚷嚷了起來。

白陌良現在也有點弄不清狀況，王三魚和望天孰是孰非，暫時得不出答案，但直覺告訴他，應該站在望天這邊，見到這場面，他不再猶豫，兩手掌心相對，胸前瞬間凝結出數團高溫火球，往前一推，火球激射而出，蟲群里迸濺出了橙黃色的焰苗，但理想中的畫面沒有發生，縱使一部分黑蟲變成焦屍，可在巨大蟲團面前，這種攻擊無疑是隔靴搔癢，難以撼動其根本。

李琢玉歪著腦袋，自言自語：「這小青蛙不會嗝兒屁了吧？」

看著離自己近在咫尺的蟲堆，少年眼裡流光一閃，不知想到什麼，哼哧哼哧往前爬去，口中喊道：「蛙兄，我與你一見如故，如今你身道崩殂，小弟豈能苟活於世？雖不能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黃泉路上，我們與你為伴！」

「去去去，說什麼晦氣話！小爺我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怎會夭折在此？」這時，一道聲音傳了出來，「話說……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飽餐一頓了啊！嗝兒~~~」

就在此時，李琢玉才看到，石台上的黑蟲如同扎破了的氣球，從上往下，不斷泄氣，不多會兒，就看見一條粉紅色的長舌如敲破雞蛋的喙子，將這團黑蟲組成的殼啄開了，長舌在空中扭了個迴旋，上邊似有吸力，無數黑蟲被黏在上邊，隨長舌一起收回到了一張巨大的嘴裡，接著傳出「嗝囁嗝囁」的咀嚼聲。

「我沒看錯吧？青蛙的嘴能張到磨盤那麼大？」李琢玉驚訝地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吃掉比自己身體大數十倍的東西，真不會撐死嗎？」

但望天就是有這種本事，它以一張嘴，吃掉了一半的黑蟲大軍，然後優哉游哉地躺在荷葉上，瞧了一眼李琢玉，用爪子拍了拍白色的肚皮，似乎在說「看什麼看？小爺我就是這麼能吃」。

「多謝二位守望相助，儘管沒幫到什麼忙，但這份心意我望天銘記在心！」望天依次望向白陌良和李琢玉，向兩人表示了感激，然後眼神落在王三魚身上，喊道：「還有什麼伎倆全都使出來吧！」

「果然改不了貪吃的習慣，不過這也正合我意。」王三魚笑道，「吃了這麼多黑火蟲，你難道就不怕消化不良？」

「笑話，我望天從未因此等小事煩……」說到一半，望天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它的肚皮正如氣球一般不斷膨脹。

「切，我就知道。」李琢玉虛著眼，「這就是吃多了的下場。」

「哈哈哈。」

一陣癲狂的笑聲在洞府里回蕩。

王三魚面露興奮，他一步步靠前，踏上石台，俯下身子，

盯著望天無法動彈的軀體，「神尊，這黑火蟲的滋味還不錯吧？若不是神魂中摻雜了凡人之血，動搖了道根，我這小小的手段恐怕還難不倒你。」

望天座下那水窪，乃是它本命神魂所化，李琢玉血液落在其中，凡人之血融入神魂，雖然能讓李琢玉的氣息代替望天，承擔法眼的反噬，可兩者畢竟根源不同，此舉會讓望天萬年修為大打折扣，因此面對王三魚的步步緊逼，此刻的望天已沒有還手之力。

「終於到了這一步。」王三魚蹲下身子，「望天，如果當初你將阿鈺復活，我或許對你出去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既然你不願意成全，我只好自己來索取了。」他用手指了指水窪上邊的荷葉，「想必你掩蓋天機，篡改因果的憑仗就是這個吧？」

「是又如何？」望天擺弄四肢，可無論它怎麼掙扎，就是無法翻過身來，活像一隻四腳朝天的烏龜。

「人間有四大神尊，各自守護著一樣寶貝，望天，你守護的這東西是叫『天機荷』沒錯吧？」王三魚侃侃而談，他腦海中多出了許多不曾有的記憶，這番話正是來自其中。

白陌良在書中看過，天機荷乃是西王母瑤池裡的一株荷葉，神魔大戰時，天上出現了一個窟窿，由於情況緊急，一時難以找到五彩神石，這株荷葉臨時被用來補過天，也就是那時，它擁有了掩蓋天機的能力。

「難道『月心』指向的寶貝是這『天機荷』？」白陌良心中自語，「不對，既然它有遮掩氣息的能力，又豈能輕易被發現？」

正想入非非時，一陣咒語傳入耳際。

抬眼看去，王三魚又念起了稀奇古怪的咒語，石錐上的水滴瞬間連成銀線，如一條出鞘的寶劍，直插望天的頭顱。

王三魚手也不閑著，與那銀線配合似的，指頭抵在瞭望天的下顎處，與銀線呈前後夾擊之勢，本就被煉化多年的望天軀體內冒出了一道白光，順著王三魚的手指，進入他那若隱若現的靈體中。

望天的軀體則逐漸枯萎，青色的表皮皺皺巴巴，已經凸顯出了骨架，膨脹的肚皮也薄如蟬翼，處於一捅就破的邊緣。

「望天神尊，好好享受這番抽筋拔骨的滋味吧，再過一時半會，你就會成為一灘血水，而我……則會成為新一代的神尊，哈哈哈……」

白陌良登步騰空，飛身奪人，欲上前阻止王三魚，奈何浮空一半，軀體撞到了一道青色屏障。

「呵呵……想阻止我？這法罩堅不可摧，就別費力了。」王三魚一邊吸收望天的本源之力，一邊勸白陌良知難而退，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就算竭澤而漁，耗盡這裡的靈氣也要防止意外的發生。

果然，無論白陌良使出什麼道法，這屏障依舊固若金湯，沒有一丁點裂痕。

「是覺得我沒有什麼威脅嗎？」一旁的李琢玉反而被這屏障囊括在了裡面。

「呃……倒是把你給忘了，不過也無所謂，諒你也翻不起大浪。」王三魚看了一眼李琢玉，完全不把他當回事，將視線收回，繼續專心致志煉化望天的軀體。

「還真當我是個廢人？」所謂士可殺不可辱，李琢玉此時被激起了血性，如果不做點什麼，實在難消心頭之恨，只見他目露凶色，蠕動殘軀，嘴裡一字一句念道：「莫、欺、少、年、窮！」

說這話的同時，他眼神凶戾極了，像一隻匍匐在地上只是為了伺機而動的獵豹，全身肌肉收縮，然後猛地張弛，像蛇一樣，從地上躥飛了出去，直擊王三魚的軀體。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他沒有撞到王三魚，而是從他腹中穿過，如穿過一層水幕，順著慣性往前，一腦袋砸到瞭望天那鼓囊囊如懷胎十月的肚皮上。

「噗呲！」

望天肚皮往下陷了進去，接著，一道黑光從望天嘴裡噴薄而出，這黑火蟲身上不知蘊含多少能量，此時被李琢玉誤打誤撞激發出來，竟然擊中了洞頂的法眼，那鋒芒畢露的石錐搖搖欲墜，看樣子馬上就要掉下。

與此同時，望天身上流逝的白光開始斂返，不一會兒，即將枯萎的身軀再一次生龍活虎，與之比較，王三魚有些凝實的軀體則變得虛晃起來，他臉上享受的神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大驚失色，嘴裡喃喃道：「怎麼會……」

望天才不管王三魚的心情，它恢復了行動能力，一腳踹在了李琢玉的額頭上，這一腳力道不小，李琢玉倒飛出去，接著石錐鬆動，落了下來。

望天這一腳，實則是為了保護李琢玉。

但令人意外的是，那石錐沒有直直落下，反而在空中轉了方向，朝著李琢玉疾馳飛去。

看來望天被動吐出的那道光，還是遭到了陣法的反噬，而李琢玉替代瞭望天的氣息，自然成為石錐的首要目標。

李琢玉見此情景，心中大喜，嘴裡發出了得意忘形的笑容。

「哦嚯嚯嚯……哈哈哈……」

緊急關頭，白陌良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打碎了屏障，可那石錐已是間不容髮，無法阻攔了。

只聞一聲嘆息，望天爪中出現了一滴鮮紅的液體，其實李琢玉血液落入水窪時，並沒有被完全融合，而是一分為二，一半進入神魂，另一半藏在了荷葉下方。

王三魚看到這滴血液，臉色大變，嘴裡還沒說出來「你真要這麼做？」這句話，望天已經將血液按在了額心。

臨死關頭，李琢玉腦海中竟冒出了一隻青蛙的虛影，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彷彿與這隻青蛙產生了某種聯繫，說不清，道不明，總之很玄妙。

說是遲，那時快，石錐在洞穿李琢玉身軀的前一刻，望天憑空閃現在了李琢玉面前，用後背擋住了這驚天一擊。

王三魚如喪考妣，怒喝道：「望天，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身為神尊，認凡人為主？說出去也不怕笑話！」

「咳咳。」望天咳出一團血，「只要能從這破地方出去，奉這位少俠為主又何妨？你的計劃恐怕要泡湯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就算最終吞噬了我的軀體，鳩佔鵲巢，拿到了天機荷，你依然沒有辦法復活那位『阿鈺』。」

「此話當真？」

「絕不欺你！」

王三魚知道望天不會說謊，聽到這句話后，他眼裡出現了疲憊之色，畢竟費盡心機做了這一切只是虛妄，任誰都不會好受。

「我可以打開陣法，送你們走，但有個不情之請。」王三魚手中再一次出現了那枚玉佩，他沉默了半晌才說出了這番話。

「但說無妨。」

只聽王三魚道：「能否讓『阿鈺』進入這塊玉佩中，將她的靈魂帶到這裡？我能感受到她在外面……」

「哦？原來是個痴情種啊！」李琢玉已經麻木不仁了，他再一次莫名其妙從死亡的邊緣被拉了回來，還變成了這什麼狗屁神尊的主人，雖聽起來很厲害，可他卻沒有半點興緻，此時看到王三魚手中的玉佩，覺得異常眼熟，於是才冷不丁開了口。

「你口中的『阿鈺』現已成了惡鬼，這塊玉就算有寄靈之能，也無法容下怨氣衝天的魂體。」望天搖了搖頭，雖被困在此，可外界的風吹草動，它還是能略窺一二的，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它眉心射出一道芒，原本浮在半空的銅鏡上出現了畫面，赫然是周術士家裡發生的諸多情景，在此不一一贅述。

王三魚看完這畫面，捶胸頓足道：「是我害『阿鈺』成這樣……我真該死……」

李琢玉：「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就在這時，白陌良出言道：「小道學過一些皮毛道法，雖不能幫『阿鈺』死而復生，但可讓她停止濫殺無辜，甚至能讓她恢復神志，獲得投胎轉世的機會，只是這代價也許有點大，不知……」

王三魚立馬道：「若是能讓『阿鈺』投胎轉世，就算魂飛魄散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