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歸家
翌日,祇支起身告辭。
重明早早地從林里摘來野果,葉片上還沾染著晨露。
感慨於母子的熱情,也或許是因為這一夜睡得實在舒服。祇支又掏出了一些銀兩。
夏靜兒推辭不收,祇支說她馬上歸家,路費已經留好,這銀兩留給她們,也好度日。她這才收好。
對於重明的眼睛,她也好心地建議,說可以帶重明回家去,自家自古傳承,可能會有辦法醫治,讓他回歸正常的生活。
夏靜兒知道重明的情況,婉拒了她。說也曾周遊尋醫,世人都只是害怕,沒有人敢說能治,也有很多人只覺得這是不詳。此地能夠容下他們,真的非常感動,所以他們目前還沒有離開這裡的打算。
重明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他知道祇支是好意,因為他眼睛能看到人心的真假善惡。
他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命,而且在這裡生活的很快樂,能夠和母親相依為命,安穩一生,他就很幸福知足了。
母子謝過祇支的好意,祇支沒有堅持,想了想還是留下一隻金簪,說如果將來有需要,可以朝東去,向日出的方向去尋找一個叫舜地的地方。如果遇到事情,金簪也可典當換錢,雖然不至於榮華富貴,也可以應一時之急,權當報答這一夜收留之恩。
祇支得了鷹膽,加上昨夜睡得極其安穩,彷彿行路速度也快了不少。
…
文永康,祇支之父。東方舜地文氏的族長。
他半躺在床上,臉色在病痛的折磨中顯得有些蒼白,漆黑的頭髮披散著,有一些粗糙。
這病剛開始來得急,突然之間一個中年壯士似乎變成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頭髮枯白,臉皮皺巴得像個八十歲。
郎中說不清楚病因,胡亂開了些葯也沒什麼用處,術士說是中了邪,裝神弄鬼地辦了幾場法事也還是不見好轉。
文永康笑著說這都是命。
最後還是家族裡掌管古籍的老頭提出了異樣,他說他似乎在哪本志怪中見過這樣的事情。
一個人會莫名其妙的遭遇一些事情,有些時候微不可察,有些時候不可理喻。其實這都是一種因。
如果碰巧撞上了,得了該得的果,就算是順應天意,自然自愈。
但因為人啊,怎麼能完全懂得上天的意思呢?往往就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去找到那個果,可能是找一樣東西,也可能是做一件事。
在得到果之前,這個人發生的變故都不可預料。而文永康的情況,似乎就是這樣。
他自己也總覺得自己有什麼事情沒有做,於是更加認同了這個看法。
不停地用古法佔卜,卻一無所得,似乎是上天不願透露。但他這樣一直病著也不是辦法。
於是翻了家族無數的古書,終於找了個不算辦法的辦法。
既然找不到果,又不知道什麼因。那就直接斷去因果。
祭奠了諸天眾神之後,文永康跪在祠堂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用細繩懸一柄劍在屋頂,掛在身前。
三天三夜,燈油閃爍之間,照耀得祖宗排位格外的陰森。
第三天夜裡,細繩突然斷裂,筆直地插地板,發出一道錚鳴。
文永康瞬間暈厥倒地。
第二天樣貌復原,可身體卻變得極其虛弱,彷彿被掏空。
不過比起之前的異樣已經好了太多。
按書中說,這是斬去因果后,由於瞬間的空靈,軀體中了風邪的原因。
人是脆弱的,
常常受天地轄制,但人性貴在不屈。
古人敢與天斗,與地斗,管你什麼因果,也不能強加在我身上。
於是先輩們總結了創造了很多的辦法,來反抗,來保護自己,而不是隨波逐流,聽之任之。
於是才有了那個藥方,也就有了祇支外出尋獵鷹膽的故事。
其實天意也不是不可違,沒有什麼東西是無敵的,也沒有什麼困難是戰勝不了的。
只是看你有沒有勇氣,有沒有決心。
…
「父親,妹妹回來啦!!」
「永康啊,支兒回來啦!」
「老爺,小姐回來啦!」
哥哥文慶,母親文曾氏,管家文永明一個接一個地喊了聲,然後一起簇擁著祇支進了房間。
文永康拉著文曾氏的手,苦笑著說:「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就知道支兒一定會帶回來的」
祇支雙膝跪地,對著父親拜了三拜。「女兒回來遲了。-」
文永康揮了揮手,說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你母親日日擔心你。
「父親,你不知道,那鷹膽好大一隻,想必是一隻巨鷹」
「慶兒別在這胡說八道了,趕緊,趕緊帶著鷹膽去熬藥」文曾氏接過鷹膽,拉著文慶跑出了房門。
祇支坐在一邊,問父親最近幾日可有什麼不舒服的?自己去了這十來天,走了很遠,本來也射中了兩隻鷹,可最後卻發現這靠近人間煙火,巴望世俗邊緣的猛禽居然都沒有膽了!真是奇怪。
花了不少時間,才在西方尋到了一隻鷹。
文永康說沒什麼不適,就是體虛而已。
喝了葯后,第二天他就能下地走路,臉色紅潤,似乎恢復了光澤。
這天,祇支坐在父親的書房,說想問問父親一件事情。
她把重明的事情告訴了父親。
父親皺了皺眉,若有所思。
「你要是之前問我,我可能還不知道,但你現在問起,我卻是知道一些。」
原來病中的日子,他幾乎是把以前家中沒看過的古籍都看了一遍。
那些書是文氏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許多早就已經失傳了。
「如果一個人,一個眼睛里生了兩個瞳孔,這不僅不是不詳,反而是一件非常大的好事。」
祇支說重明從小被人排擠,現在只得偏居一隅,務農度日。
「哎」文永康嘆了口氣。「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這可能是冥冥中的安排,也強求不得,既然你留下了金簪,也算是結了一個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