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明之羽
不等祇支發問,文永康拿起一支孔雀尾羽。
「世人都說孔雀羽毛五彩繽紛,美不勝收,殊不知比它美的東西還有許多。你說他叫重明?」
祇支回答說是。
「簡直是天意。」
祇支不解。
「睛者,明也。他一眼雙瞳,叫重明也貼切。只是你知道嗎?傳說有一種神鳥,也叫重明。」
這種鳥的羽毛,輕若流雲,色如彩虹。甚至有時候它無形無色無跡可尋。但有時候它有光彩奪目,如同水晶般閃耀,而且清香四溢,溫柔細膩,那香氣是安神靜心的好東西。
這羽毛落在肩上比雪還輕,卻會讓人無比舒暢。
從本質上來說,這種隱形之羽,代表與天地合一,與大道無別,是物又不是物,它像是一束光,一股清風,似存非存。
大成的重明鳥,以乾坤為裳,天地為裙,與諸天萬物,山河日月為一體。
傳說,用這羽毛加在織物里,配以重明的心頭血,就是一件舉世無雙的霓裳羽衣,這種衣服俗人是不能穿的,必須是受世人愛戴,敬仰的聖人,或者君王,才有資格穿。
說它能驅邪避惡,去毒除穢,還說可以讓人不墮入輪迴,不苦於生死。不過這聽起來倒更像是胡說。
重命鳥,就是天生一眼雙瞳,所以也叫重睛鳥,沒人知道它們從哪來。
傳說他們力大無窮,以蒼龍為食,是威能無邊的一種神獸。
而且它們的眼睛上通青冥,下窺九幽,能看透世間萬事萬物的正反善惡和真假,知曉過去現在與未來。
書上說,曾經也有青鸞轉世為人的,不過那劫難尚且非比尋常,經歷重重難關,才能改變自己的原來樣貌。
要經歷人初生的痛苦,在母胎里的溺水感,嬰兒時的無知感,青年的叛逆感,貪婪,迷惘,人世的競爭,暴力,對自由的追求,利益的誘惑,對未知的恐懼,無數磨難,最後才能真正變成一個人。
其實每個人似乎都要經歷這一切。
改變,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更不用說這樣一個上古的傳說級神鳥。
現在可能是還不成熟,所以尚且有些前世的現象留存,等他真正變成一個人的時候,所有的異樣都會消失。而那個時候,它就不再是重明鳥了。
祇支皺了皺眉,說如果有人起了非念怎麼辦。
文永康皺了皺眉,其實他也不知道,不過既然它能洞察未來,應該也會給自己安排一個順利的環境吧,或者?安排幾個護道的人?總不能傻傻的送死吧。
然後他告訴女兒,一定不要強求,否則容易適得其反。
祇支笑著說,重明鳥真是傻,明明做一隻神獸那麼幸福,受人敬仰,承人煙火,多好,幹嘛要轉世為一個孱弱的人類之軀呢。
「哈哈哈」文永康大笑說。「古來任他什麼神獸靈獸,不論有什麼威能,到頭來不過是受天地轄制,大道所限,順道而為,最後甚至消散天地之間,連記載他們的書籍,都要失傳了。只有我們人,敢和天斗,敢和地斗。」
或許這就是他們想轉世為人的原因吧。
父親看著祇支。苦笑著搖了搖頭。「支兒,你怎麼今天有空來我這書房轉悠?不去你那演武場看看?我以為你第一天回來,一定要和你的夥伴們較量一番,比試比試呢。」
祇支噘了噘嘴,翻了個白眼。說自己取回了鷹膽,他們都嚇跑了,哪還敢和我比。
文永康知道女兒肯定又被那群兄弟取笑了,這也是常有的事情,其他的姐妹都在繡房里學習,繪畫,茶藝,插花等等。就這個女兒,也不知道是不是投胎錯了性別,像個假小子似的。
小時候大家還不覺得,漸漸長大了,大家在一起玩耍的時候都已經知道了性別的觀念。
所以祇支往往就被排擠在了人群之外。
他們常說「我們不欺負女人」
其實是他們自己知道比不過她。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怪父母把她生錯了性別嗎?
她也曾經試過改變,太難了,拿著那一根繡花鞋,大眼瞪小眼,線都穿不進去。好不容易穿進去了,一個秀不好,一掌把綉架都拍散。
這樣男孩子不想和她玩,女孩子也不想靠近她。
父親嘴上說去收拾他們,其實心裡也很無奈。
但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把她綁起來扔進繡房去嗎?
只能隨她去了。
反正一介女流,以後也不用繼承家業,找個愛她容她的好人家嫁了。逍遙一輩子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支兒以後想要個什麼樣的夫家啊,爹爹幫你看看?」文永康打趣著女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我要考武狀元」
大笑。
不過似乎感覺自己笑的不厚道,文永康收住了聲,佯嗔道「胡說,女孩子考什麼武狀元」
「我有的是力氣,保證把那些酒囊飯袋踩在腳下。」
文永康揉了揉額頭,心說是自己沒趣了,沒事問這幹嘛。
「好好好,支兒最厲害。我看啊,這舜地是找不出人與你匹敵啦,真不知道以後哪個倒霉公子會娶你喲」
「不娶我?我還不想嫁呢,一輩子陪著爹娘,保護你們,我看誰敢欺負你們」祇支捏了捏拳頭,骨頭嘎吱作響。
「我幫你看看其他地方有沒有狩獵的盛事,到時候我們支兒一定大放異彩。」
祇支眨巴著眼睛,說還是爹爹最好了。
不像那些男人,表面上英勇無畏,背地裡卻怕她怕的要命。
那些長輩也是,明面上誇讚不已,實際上她翻院牆走屋檐的時候沒少聽到有些人嘀咕。
說她男不男女不女的以後一定嫁不出去。
人啊,可能就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