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回 伽藍奉命弄弦管 壯士遭激成勇軍
行俠胸懷行俠劍,後庭意醉後庭歌。
但存一縷浩然氣,豈懼三更睹邪魔。
一群帶有黑社會性質的人,當然不可能輕易相信官方的許諾。所以紛紛在那裡想中年男獻計獻策,有的說:「不可能這麼簡單,為了道士來圍我們……」有的道:「現在正嚴打,我們的家底都已經漏了,他們會算了嗎?還是等將軍說話吧。」又有的道:「還等什麼?將軍肯定出事了,不然他們敢來嗎?先把這四個扣起來,殺出一條路,能活幾個是幾個!」遊樂音微微一笑:「我們來的時候領導就說了,父母由國家贍養,弟妹高考加分保送。」把幾個年輕人氣得就要上前拿銃托打人。卻還沒近身,就被白尋常用點穴法打得四肢無力。等目瞪口呆的村民回過神,遊樂音才淡淡地道:「還想試試就開火看看。」雖然大部分拿武器的村民被震懾住了,但任何群體之中都不發一些自作聰明和膽大包天者,但結果卻又讓白尋常用點穴法打得就地呻吟。這次蚩自芳不等村民從震撼中回過神,就一個健步上前,將中年男拿了過來。遊樂今趁亂又奪了一支自動步銃,端著喊道:「繳械不殺!」用子彈在混泥土地上掃了一條冒火星的線,將眾村漢嚇得蹦起來後退不迭。隨後被當做人肉盾牌的中年男也在那裡幫著勸降。過了不久,內衛部隊又趁亂打了進來,控制了局面。
本來遊樂今要拿銃托把一干村民挨個敲一遍,可遊樂音只叫:「讓一個帶我們去找釋門道士!」犯罪團伙的普法律,事實上遠高於普通人群。所以遊樂音才度說罷,那些剛剛還氣勢洶洶的村民,就開始爭先恐後要當有立功表現的帶路黨。遊樂音隨便點了一個,但遊樂今還是用銃托在後面學古代的解差。可是推推噹噹,來至湖畔廟前時,遊樂心和吉詩章已經來了,並且在與一個偏袒右肩的釋門道人對峙。遊樂今雖然不能認定這個釋門道人就是兇手,但也不屑講什麼武德,舉銃就要朝著釋門道人打一梭子。這釋門道人看在眼裡,然而卻既不閃避。也不發嗔,念了四句道:「崇法出輪迴,奉真離六道。大悲般若言,超脫世間教!」固然聲音不是很大,但令在場的人聞而卻步。眾人一時恍惚之計,湖裡陡然起了波濤,當遊樂心六人意識到時,水已經打上灘頭,幻化出了數不清的身著馬甲,手持刀矛的辮髮兵,向以內衛部隊為主的人群衝殺將去。而釋門道人那邊也爬出了三十幾個嬰兒。嬰兒們雖然體態渾圓,面貌天真,但速度卻快得驚人,不及六人完全展開防禦姿態,就來攀住了六人的腿腳。遊樂今固然手中有銃,但一則猝不及防,二則也實在下不了手。所以掙扎了沒過一會兒,就讓五個嬰兒盤住了四肢撓破了臉。人的面部神經最為繁複,所以作為保護的疼痛感也是最為重的。不過遊樂今喊的卻是:「姐姐們呀,快想辦法,不然真就破相啦!」可是遊樂心她們也只能在那推推噹噹,只有蚩自芳用蠱蟲為盾擋著嬰兒,自身在和那釋門道人打鬥。
再說那釋門道人和蚩自芳用拳腳過了十幾招,見不能速勝而走,就跳出圈外召回了一隊湖水幻化成的兵,來圍攻蚩自芳。蚩自芳本想及破釋門道人,為此雙手一揮,放出金蠱直射釋門道人。不想湖水兵迅速到了釋門道人身前,不但阻隔、吞噬了金蠱,還將水珠化成了堅冰,打了蚩自芳一個措手不及。白尋常見自家同門身負創傷倒了,也顧不得什麼仁慈心了。用卸骨術將自己身上的嬰兒卸脫了雙臂扔在地上,
就向釋門道人打出飛針。釋門道人本來看見蚩自芳已經被打倒,便放下了逃跑之心,思忖著殺盡這六個與己為敵的人。見白尋常打出飛針,也只能極力堪堪躲過,借著水化兵的掩護,又作法將嬰兒的指甲和牙齒練得更加尖銳了。
釋門道人作法之計,無大礙的蚩自芳也站起了身。向釋門道人再次進攻之前,卻讓白尋常先幫遊樂心四人。白尋常將重新撲上來的嬰兒雙臂卸脫臼去后,就來幫遊樂今脫了困。但遊樂今卻還是嗔了句:「下手太狠了吧,就一群娃娃!」白尋常也懶得和這母性泛濫的人理論,只將還沒來得及卸脫關節的一個嬰兒放到了遊樂今頭上。遊樂今自己掙扎之際,白尋常已經來將吉詩章三人解脫。互相看了看臉上的抓痕,被扯亂的頭髮,見沒什麼大礙,吉詩章就道:「孩子應該是被邪靈附體了,但那些兵就是怨靈所幻化的……」說著、就引向了開火還擊的內衛那間。遊樂音見內衛被嚇的狼狽不堪,就一面撥開撲上來的嬰兒,一面問吉詩章:「讓他們念誦真言有用嗎?」吉詩章卻道:「那些怨靈長期在這裡受百姓香火供奉,早已被當成了一方土神,所以我們請不了靜雲罡風陣。而且又是飼鬼的所在,我們都受了這麼大影響,何況是他們!——我和你去看能不能解決。」
兩人撥開嬰兒去后,遊樂心就對白尋常道:「掩護我進到廟裡,幽冥教主造像就在裡面。」又一把將遊樂今頭上嬰兒掛在了樹杈上嗔道:「還不去幫五姐!」遊樂今解脫后卻既不是整理髮型,又不是呻吟疼痛,也不是立刻服從命令,而是含著笑伸手去刮這個嬰兒的鼻子:「看一會兒回來怎麼收拾你!」遊樂心也顧不得拉黑線,和白尋常將擋路的嬰兒找地方束縛住,就闖進了廟去。遊樂今趕到蚩自芳這間時,釋門道人又召來了大量水化兵。遊樂今雖然可以分期幻術,但在心理上還是產生了一些忌憚,所以先是念了玄門的真言,而後才去用道力依依點得散了。釋門道人見自己的幻術被破了,就又想抽身而去。然而後退的路徑已經被遊樂今斷了,所以性命攸關之下,也只得拿出平生本事拚死一搏。但見他又虛晃一拳,騙得蚩自芳側身防守,而後趕在遊樂今搶攻之前往左跳出了圈外,趕著時間合掌念了一十八位護教伽藍名號。念罷,合掌處頓生金光,雙掌分開,更是金光耀目,光中幻化出了一十八個古服男女身形。遊樂今還是封住了釋門道人的逃脫之路,但故作惺忪道:「就是請下九天盪魔祖師我們也不怕。」櫻唇里說著,手卻豎起了二指作待擊狀。蚩自芳和她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向一十八個男女身形打出了噬魂蠱。但蠱蟲未止近前,就讓那一十八個男女身形各顯神通殺了凈盡。於是蚩自芳轉看釋門道人,遊樂今來試著破這伽藍陣。只見她倒拿錢袋,將一百零八枚銅錢散漫凌空,念了訣子道:「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劍!」頓時那似要落下去的銅錢,竟無線無繩地組合成了一柄三尺長劍。
遊樂今飛身握住劍柄后,既不用部隊里專業的格鬥架門,也不是踏罡步斗里的訣法,而是武術套路里的起式。不過腳步上卻是堪堪迅速,一個閃身,就到了一個飛天女近前。也不多說,揮劍就連身帶笛斬了散去。另一十七個哪裡肯服,紛紛展開神通來戰。遊樂今剛才奇襲雖然得手,但現在以一身一劍敵或槍或杵或弦管的一十七個,著實吃力不小。沒幾個回合,就落了下風。蚩自芳看在眼裡,急在心頭,但一則她並不善於意識戰鬥,二則也怕釋門道人趁機逃走,所以只是在遊樂今性命攸關之時放出噬魂蠱擾亂攻擊者一下。釋門道人見了,也頓起殺人之心,只在蚩自芳施以援手之時,暗自拔匕首銃向蚩自芳連射四顆子彈。雖然蚩自芳放金蠱隔了一下,減緩了子彈的速度,從而沒有被子彈擊穿體表。因為怕釋門道人再向遊樂今開火,所以蚩自芳忍著疼痛衝上前和釋門道人纏鬥起來。
卻說吉詩章和遊樂音來到內衛部隊這間時,已經有意志力不強的士兵被嚇得陣亡了。所以遊樂音就對吉詩章道:「姐,你去後面想辦法,我先去擋一下。」說罷就奔了上去。可吉詩章唯恐有失,便也趕了上去,並肩作戰。打了不多時,吉詩章就發現自己心中不恐懼就可以打散水化兵。將這個發現告訴遊樂音道:「只要意識上不怕就可以打贏。」遊樂音聽罷就對身後的內衛官兵喊道:「給我還擊!正所謂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難道你們還要女人保護嗎?!」又在內衛官兵的注視下和吉詩章打散了撲上前的水化兵。軍隊往往是最容易鼓舞起氣勢的地方,畢竟都是血氣方剛的兒郎,一股捨我其誰的朝氣,就已經可以排除不少陰晦之念了。內衛官長們的心思要複雜許多,但兩個四品在前搏殺,無論勝敗自己都逃不過被追責。所以在伸頭縮腦總是一刀的情況下,也只得停下後退的腳步,厲聲高叫下令道:「全體反衝鋒!」雖然有點貪生念,但還是得拔出手銃迴轉過身,作出一副身先士卒的樣子。好在身旁有幾個捧臭腳的,一面大聲相勸,一面死命向後拉拽,士兵們現在也來不及不信,受到這般鼓舞后,就如先烈們附體一樣一面開火,一面向前。固然官長們被留在了後方指揮崗位上,但看見兩個女上差在前面肉搏,心頭憐香惜玉又兼著護花立功的壯志。然而縱是軍隊,個人意志力差異也是存在的。所以因意識而射出的子彈,也是有的一擊必散,有的卻是穿水而過,建起的水花也立刻融了回去。這種戰果雖然不盡人意,然而夜幕之下,又是自動武器的集群射擊,所以士兵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打出的子彈造成了什麼結果。這樣固然還是會讓心存恐懼的人依舊恐懼,但也會給意志堅定的士兵更大的自信心。幾次彈幕過後,就和遊樂音、吉詩章兩人匯合到了。趕上了的內衛官長們紛紛要求兩人退後坐鎮指揮,可遊樂音卻奪了身旁士兵的自動銃,也不說話,抬起銃口就對水化兵掃了一梭子子彈。顯然是在用實際行動,表示不接受此項建議。於是各自奪了身旁士兵的步兵銃,向水化兵一頓猛掃。官長們如此神勇,那士兵們就各個奮勇爭先,將水化兵的陣型打退了五丈開外。見水化兵可以戰勝,內衛就越發奮勇起來,又因為拉開了距離,所以之前不能用的手雷、銃榴彈現在都用起來了。只打得水化兵載體蒸發,魂魄倉惶。
當水化兵堪堪見退時,吉詩章便提了步兵銃來支援遊樂今和蚩自芳。此時一十五個伽藍已經將遊樂今前後圍堵,遊樂今只是憑藉劍法精妙才堪堪支撐。所以吉詩章一上來,就對著外圍的身影放了幾銃。飛出去的子彈雖然用意識傷害擊散了幾個伽藍身影,但物理衝擊也險些傷到遊樂今。所以會合之後,遊樂今忙裡偷閒嗲嗲地笑道:「姐呀,剛才是要打死邪神除惡患,打死同門除舊怨嗎?」吉詩章固然知道遊樂今多半是在開玩笑,但還是在打退餘下伽藍反攻之後賠了話。遊樂今索性來了個受之無愧:「幫忙消滅他們我就原諒你。」吉詩章莞爾一笑,餘下的伽藍便又攻了上來。自動銃里的子彈已經射完,於是吉詩章只得拉起摺疊刺刀,不那麼順手地與伽藍白刃格鬥起來。好在一則她功夫紮實,二則與遊樂今配合默契,所以不一會兒,就將那些伽藍身影都打得散了去。
鬥了這一場,兩人當然已經累得香汗淋漓,但見蚩自芳拿釋門道人不住,遊樂今便要宜將剩勇追窮寇,可吉詩章卻道:「你去廟裡看看。我去幫五姐。」被提醒的遊樂今也馬上擔憂起遊樂心和白尋常來,於是立刻奔去了廟裡。卻才過了未來殿,就讓倒著身姿飛過來的遊樂心撞在門框上。好在調整姿勢及時,才既接住了遊樂心,又沒讓自己受傷。姐妹兩人才站起身,白尋常竟然也以同樣的姿勢從大雄寶殿飛了出來。姐妹兩人上前接住后,遊樂今又順勢轉身向大雄寶殿橫掃了一劍。看似多此一舉,然而一條錫杖卻登時被擊得散了開去。見一擊得手,遊樂今便要搶身進殿,白尋常卻拉住道:「進不去。」遊樂心也道:「我們試到現在才進門,可還是被打了出來!」遊樂今聽罷,也不惱,也不怒,也不嗔怪兩個姐姐,只是退回身道:「不然就放火?」遊樂心並沒有反對,而是半開玩笑道:「就怕成了『游三姐誤走妖魔』。」遊樂今擺了擺手笑道:「當年破四舊的時候沒少干這活計,也沒誤走什麼狐狸精、黃皮子的。」說罷、就邀遊樂心去未來殿里扯了幾個帆幔,拿掃帚把纏了,沾了燈油,借燭火點著了,舉著就來扔到大雄寶殿木質門下,又將找到的大半壺燈油往門板上澆。遊樂今見火燒得不快,就讓遊樂心和白尋常與她掐《天火訣》。白尋常卻不肯,而且道:「你們也別掉以輕心。剛才我們可是被打出來的。」
好在白尋常說的時候,雙眸一直盯著前方,所以當那扇燒著的門突然橫向撞來時,她才不但自己躲開了,也將身旁的遊樂今拉離了險地。遊樂今雖然吃了這一驚,但嘴裡還是本性難改:「可惜我們八字不合,不然去某個『拉拉』可以結婚的國家以身相許。」結果當然是讓白尋常狠狠戳了一指頭。遊樂今晃完腦袋,她也不再胡說:「現在腫么辦?」遊樂心思忖道:「分三個方向再試試?」白尋常和遊樂今正要點頭同意,就聽見遊樂音說著進來了。遊樂今卻是帶著一小隊內衛進了的,見三人無恙,就將盡除水化兵的結果說了。聽完遊樂今放火不成的消息后,-便拍了拍自家小妹的肩頭道:「看二姐給你打一梭子!」才要抬起銃口,就被遊樂心按住了:「不會反彈回來吧?」被提醒的遊樂音,先讓內衛士兵拿來了照明燈、機銃、護具和防彈盾牌,再叫多餘的人都退出廟外。內衛士兵經歷過與水化兵的戰鬥,對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有了全新且直觀的認識,所以客氣幾句就都去了。
姐妹四人將防彈盾牌橫著成半圓形面對大殿擺開,穿戴好護具,遊樂今就將機銃口從射擊孔伸出后道:「你們躲遠點,咱爹爹還一個上門女婿都木有呢。」遊樂音戳了一指頭嗔道:「這事兒完了就把你嫁了!」遊樂今吐了個舌頭,卻也不再多說:「趴下趴下。」說罷、趴下身握住銃柄,拉栓子彈上膛,頂住銃托就扣動扳機,將火蛇般的子彈以每分鐘約一百發的射速向大殿掃了過去。只見大殿正面彈著點處木屑橫飛,磚石成塵,而射進殿內的子彈卻也動靜不小。可遊樂今卻並沒有停止射擊。當第三個彈夾打完后,大殿正面已經全部被子彈掃空。藉助照明燈光,看著殿內殘破的幡幔搖曳,碎開的神龕參差。正位上的大覺金仙像,也被擊得難辨是何神聖,卻在一片狼藉其間金光熠熠。遊樂今見了這副光景,就笑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何況是機銃!」剛想抬頭起身,就被護在身旁的白尋常按了回去。固然並沒有來個嘴啃泥,但被人強按當然也不會好受。卻才要出言埋怨,大殿卻向她們這邊傾倒過來。一則、來不及起身而逃,二則、也怕像剛才那樣被飛出的東西擊中,所以只得用防彈盾牌盡量護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