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羅令秋

如果說香南是這個國家內陸城市中的佼佼者，那在它東邊兩千公裡外的江海，就是賽里斯沿海的城市之王——超過七千平方公里的地域里，生活著3000萬人口，加上冠絕全國的信息技術和金融業，江海是賽里斯的貿易和航運中心，也是世界範圍內有名的國際大都市。

這裡的富人既愛高樓大廈，也喜歡山水園林，所以江海市周邊絕大部分依山或傍水的地方，都被圈下來修起了一座座莊園別墅。

這些莊園看上去千姿百態、各有特色，但在江海市稍有地位的人都知道，它們背後的實際控制者其實是同一家公司，或者說……同一個人。

江海市中心，盛世集團總部，全市一半以上的山水房地產項目都從這棟臨江而建、高度超過500米的建築里發出。立項時它本來叫做江海中心大廈，後來落成時不知道為什麼，將名字改成了盛世大廈。

盛世大廈的建築主體超過130層，其中第120層是對江海市民全年開放的盛世觀光廳，只要天氣允許，在這裡可以俯瞰全江海的城市風貌。

120層往上禁止遊客和任何未獲得許可的人進入，因為那裡是盛世集團董事長查俊良的辦公室。

「進來吧。」牆上的通話器里，冒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推開兩扇對開的實木大門，嚴章台走進董事長辦公室的第一眼，就看見了牆上那幅熟悉的字，他在桌前站定，微微躬身道：「樓主。」

桌子後方，一幅寫著「江山盛世」四個字的書法作品下面，老闆椅緩緩地轉過來，梳著油頭、穿對襟馬褂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望著自己的秘書，「什麼事？」

「羅令秋到江海了。」嚴章台低頭道，「今天上午的飛機，他沒有做任何掩飾。」

「哦？竟然驚動他了？」查俊良挑了挑眉，「看來守望者陷在香南的人身份不低啊。」

「應該是沈殊。」嚴章台答道，「厲楚河前天在羅省出現過，荊沐陽一直在帕里斯，古玄心雖然沒有消息，但如果是他，龍淵不會這麼輕描淡寫。」

「沈殊？前幾年他新收的那個年輕學生嗎？」查俊良表情淡漠，「可惜了。」

「樓主，羅令秋這次算是擺明車馬地猛龍過江，龍淵肯定不會坐視不管，正好周輝昨天回來了，我們要不要……」嚴章台抬起頭來，眼神閃爍地問道。

「你想幹嘛？」查俊良瞟了他一眼，「嫌命長了？」

「木槿的手尾你處理好了嗎？」他沒好氣地問道。

「早就處理好了，保證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嚴章台篤定道。

「那就行了。」查俊良點點頭，「你盯好這塊兒，確保龍淵不會循著香南的線找過來，別的事少操心，尤其是眼前這件。」

「可是，樓主……」嚴章台欲言又止。

「沒什麼可是。」查俊良擺了擺手，「章台，我知道你想為樓里做貢獻，但你不是能力者，你不懂羅令秋這三個字在能力者世界里代表著什麼。」

「您和周輝一起也不是他的對手嗎？哪怕在他直面了龍淵在江海的執法隊之後？」嚴章台皺眉道。

「我？呵呵……你太高看我了。」查俊良淡淡地笑道，「你可以問問周輝，羅令秋在創立守望者之前的身份，我還有個會要開，你先下去吧。」

聽見查俊良這麼說，嚴章台無奈，只好乖乖點頭離開，「我明白了，樓主。」

·

江海市人民公園，

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人穿著黑色的衛衣坐在長椅上，他戴著衣服上的兜帽和同色口罩，靜靜地看著在自己眼前地面上徘徊的鴿子群。

忽然，一個上半身穿著玫紅色羽絨服、下半身穿著短褲露出大腿的男人在他身邊坐下，讓他下意識地站起身來，眼神里充滿不確定地望著來人。

「怎麼？不認識我了？」來人轉過頭來，露出一張鬍子拉碴但卻飽含英氣的臉。

「大人……你這是？」穿衛衣的男人上下打量著他，表情僵硬地抿住雙唇，身體微微顫抖。

「來得太急了，忘了賽里斯還是冬天，穿短袖走在外面又太引人注目，就隨手買了件外套……」胡茬男翻了個白眼，「你想笑就笑吧。」

「大人，恕我直言，你這套裝束其實比短袖更引人注目。」男人聳了聳肩。

「行了，說說你知道的細節吧。」胡茬男擺了擺手。

「好的。」男人點頭道，「沈先生是在12月3日找到的我，我提醒他在任務中前台和中台不能直接見面，但他並沒有在意，還讓我如實上報。」

「他找你幹什麼？」

「找我詢問一個叫李易安的人，我跟總部核對過，是教授那邊給的任務。」

「然後呢？」

「我告訴他應該從香南查起，然後他就離開了，還順手把系統里之前從香南來的一個雇傭單給接走了。」

「詳細說說雇傭單。」

「那是香南一個姓蔣的毒販委託的，目的應該是為他的生意保駕護航。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竟然敢在賽里斯賣木槿。」

「沈殊上一次跟你進行例行通訊是什麼時候？」

「12月30日下午。」

「總部收到的那份報告是你寫的？」

「是的。」

聽他說完，胡茬男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才望著他再次開口，「你覺得他出什麼事了？」

「我的結論和之前的報告一致，沈先生可能因為身上的雇傭單，被捲入了龍淵針對木槿的案子里。」

胡茬男搖了搖頭，「講不通。」

「換成楚河、沐陽或者玄心我可能會信，但他……沒有這個職業操守，況且他不是不知道龍淵對木槿的態度，沒道理幫一個毒販幫到這種程度。」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對上了龍淵……以他的實力逃生絕對不是問題，執法隊不在，不了解他能力的人是不可能留得下他的，怎麼會一點消息都傳不出來呢？」

「但目前已有的信息都指向了這個結論。」

「是啊，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胡茬男悠悠道，「不然我也不會時隔這麼多年，再次踏上這個國家的土地。」

「大人……」男人聽出了他話里似有所指。

「時間差不多了，他們應該也到了。」胡茬男看了一眼手錶，輕聲道：「說起來我還有點期待，不知道這次來的是誰……」

兩人所坐長椅前的廣場上，鴿子群突然衝天而起，將頭頂灑下來的陽光刺得支離破碎。

一個穿著運動服的人影沿著公園的小路緩緩地跑過來，由遠及近，最後在兩人身前的廣場上停下，那是一個留著短髮的年輕男人，身高大概一米七五。

他彎下腰撐著自己的膝蓋，輕輕地喘息了幾秒，然後抬起頭來露出平平無奇的五官。

眼神在穿衛衣的男人身上只停留了一瞬，下一秒他就對上了胡茬男的笑容。

「羅先生，中午好，讓你久等了。我是龍淵內務部第二執法隊隊長，尉遲鑫。」

「你好啊。」胡茬男保持臉上的笑容不變，平靜地說道：「只有一支小隊嗎？那可能不夠哦。」

「當然不會。」尉遲鑫搖了搖頭。

話音剛落，胡茬男就轉身回望，只見他身後隔著一塊草坪的大樹下面，站著一個臉色溫和、頭髮灰白，身上套著一件黑色衝鋒衣的中年大叔。

他對上胡茬男的眼神，語氣裡帶著一絲蕭瑟，「令秋，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