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潮聲與悲傷
「叮鈴鈴——」
鬧鈴將菅紫花從睡夢中喚醒，迷迷糊糊在半夢半醒之中掙扎了不知多久，她才不舍地離開被窩，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走出了房門。
「好香啊。」
菅紫花猛抽幾下鼻子，尋找著味道來源，才看到客廳餐桌上已經擺上了幾碗熱騰騰的菜，「眠雨？今天不是輪到我來做飯了嗎？」
「我看你一直沒醒，現在也將近中午，就先把飯菜做好了。」從廚房裡端著最後一晚熱菜出來的眠雨淺笑說道。
菅紫花瞪大眼睛，看向掛鐘：「唉唉唉？已經快中午了！」
「嗯，看來是昨天發生的事讓你太睏倦了呢。不過還好，港口那邊昨天協商過了，這幾天我們都不需要去工作，好好調整心情。」
在午餐的誘惑下，菅紫花迅速洗漱完畢，栗色的長發紮成兩根麻花辮垂在胸前，甚是乖巧。
拿好碗筷，菅紫花嘶溜了一下口水，率先向色澤亮麗的紅燒肉發起進攻，夾起一塊放入口中，肉塊和汁水在口腔中炸開，好吃到讓人感動。
「好好吃，眠雨真是太棒了嗚嗚嗚……」菅紫花捂著腮幫子，讚美溢於言表。
如果說還有什麼美味能比得上它，那大概是以往挨餓好幾天後吃的第一頓飽飯吧，幸福感是一樣的。
眠雨微笑，「你喜歡就好。之前食材不夠，做的飯菜比較清淡。今天起的早些，就去市場採購了很多，喜歡的話以後就一直由我來做飯吧。」
菅紫花口中咀嚼著一口剛夾的另一道素菜，聞言立刻搖頭，含糊道：「不行不行，那你太累了，還是按照安排來就好啦。不過，嘿嘿，眠雨你可以教教我嗎？我發現食譜不太好用，你教我的話以後我也可以給你做好吃的啦！」
「好啊。」
享受了一頓美味的午餐后，外邊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誰啊？林凡哥嗎？」菅紫花疑惑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果不其然就是林凡。
「我靠，好香啊，你們在吃什麼，讓我蹭蹭。」剛一開門，他就向裡面擠，讓菅紫花氣的牙痒痒。
菅紫花抱起雙手，一臉無語地望著他，「你來幹嘛的？」
「我來幹嘛的……哦對，你們收到了消息嗎？為我們這些新居民舉辦的歡迎會，過兩天就要舉行了。」林凡一錘手，說道。
這場歡迎會本來在他們拿到居民證那天就要舉行的，但卻不知因為什麼原因，一直推遲到了現在。
「信息我們也有收到，你沒事的話可以走了，下次這種問話的事給小花打電話就可以。」眠雨也不看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菅紫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林凡乾咳一聲，「其實還有別的事，看這是什麼！」
他摸出一個小方盒，但是沒人搭理他，只好尷尬地自己接著說下去：「這是我今天早上在二手店裡淘到的一張非常棒的唱片，你們想不想聽！」
「二手店，怎麼想都是被人扔掉的東西吧，真的很棒嗎？」菅紫花吐槽道。
「騙你幹嘛，你們聽了就知道。」林凡快步走向電視機，菅紫花在後邊思考，為什麼剛醒沒多久就要收這樣的折磨。
居所的電視鑲嵌在牆壁上，只有兩個頻道。一個官方資訊台，節目只限於新聞、教育和官方通知等，另一個是娛樂台，每天播放著連續劇、歌曲和廣告等，但因為產能不高，一部作品能翻來覆去播送幾十遍。除此之外，就是附帶的碟片播放功能。
剛一打開進入電視的就是官方台，幹練的女主持人又在說一些老套的講義，：「遵守紀律，嚴守法則，不因個人打破秩序的穩定，不因情感背叛天賜的律令。序之城的未來是……」
「噠。」林凡無情地打斷了她的話語，切到了碟片模式，將他心心念念的淘到的唱片放了進去。
下一秒，空靈的聲音像流水一樣穿過幾人的耳朵，菅紫花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認真聆聽。
碟片只有聲音沒有影像，這是一支歌，但沒有背景音樂，只有微瀾的海浪。
少女唱著不明的音節，片刻高歌，片刻呢喃，雖然語言聽不懂，卻能感知到她下訴說著一個故事。
歌聲像涼風，像浪花，像是置身萬里晴空下的海面。
菅紫花有點迷醉，而林凡得意洋洋。
「怎麼樣，好聽吧，你們猜這是首什麼歌。」林凡突然說話破壞氛圍，讓菅紫花特別想揍他。
「確實好聽，這次我勉強認可你的品味。內容的話，我猜……是人與自然？」菅紫花思索說道，又補充道：「聽著就像……去到了大海中一樣——雖然我沒出過海，但海水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歌聲聽著要更壯闊一點。」
「你的得分是……零分！」
林凡擺手，「不要因為背景有潮聲就覺得是大海啊。嘿嘿，眠雨姑娘呢，你覺得它描述的，是什麼呢？」
眠雨半垂著眸子，思緒像是飄到了遠處，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說道：「大概……是愛戀吧。」
「哎？」
菅紫花疑惑，而林凡卻鼓起了掌，「對的，就是這樣，老闆也是這樣和我說的！厲害！」
眠雨的目光有些縹緲：「於我而言，這首歌，是海對天空的愛戀。海掀起波瀾，想要接近天空。但是，做不到。」
林凡鼓掌聲漸小，「啊？這不對吧，那老闆說這首歌傾訴的感情是很正向的啊……」
菅紫花撇嘴：「所以你帶著玩意過來幹嘛呢？」
「嗯哼？你們不覺得歌手的聲音和眠雨很像嗎？」
「……」眠雨看他一眼，面無表情。
「……或許，你也可以學學？眠雨姑娘唱歌也肯定會很好聽的！」
眠雨搖頭，「沒有意義。沒有能傾聽的人，沒有能感受到思念的人，所以沒有意義。」
林凡立刻舉手，「我可以聽……小花，你踹我幹嘛？」
看見眠雨臉上表情越發冷漠，菅紫花白了林凡一眼，「你怎麼這麼多廢話，說完沒，說完來幫忙洗碗！」
林凡還想說話，直接被菅紫花整個扒拉起來，拽向廚房，他只好手忙腳亂地跟上。
「幹嘛呀，坐會兒聽聽歌不行嗎？」林凡唉聲嘆氣。
菅紫花剛一進廚房，就用腳把們帶上了，一邊把碗筷放進水池，一邊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還腆著個臉上去接話，我要是眠雨我能直接跳起來揍你！」
「不會吧，眠雨姑娘性格那麼好。」
菅紫花氣不打一出來，「你是聽不懂人話嗎？人家之前就已經各種變著法子拒絕你了，你怎麼還是跟狗屁膏藥一樣，序之城的女孩子那麼多，你為什麼逮著眠雨一個人騷擾啊！」
「你……你是在自薦嗎！」林凡恍然大悟。
菅紫花差點被他噎死，「你，能不能別這麼自戀啊。」
「海愛著天空卻永遠無法接近，傾聽的人早已不在，這些你懂嗎？你不懂，你永遠只知道到處添堵！」
「哦，你是說……眠雨受過情傷。」
「……」菅紫花不能理解他的腦迴路，聲音壓的更低了，「你說話能不能過過腦，引起如此悲傷的，是逝去之人。」
「啊，我懂了……但是，我不理解，這樣的話不是更需要安撫才對嗎？」
菅紫花捂臉，咬牙切齒說道：「你懂個屁，根本不是這樣好嗎！就算是，但那個人不會是你，你只會添亂哎！」
菅紫花毫不懷疑，在博覽書籍氣質文雅的眠雨眼中，林凡就像是未開化的人類一樣，因為她自己現在就有這樣的傾向了。
這樣的人出現在眼前一直舞，會心梗的吧，怪不得林凡一冒頭，之前溫柔的眠雨就瞬間消失了。
「希望你能明白啊！」交代完畢，菅紫花打開廚房門走了出去，留林凡一個人刷盤子。
他碎碎念道：
「深愛的人離去了……」
「那可真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
穿著警服的審訊者端正坐著，隔著一面厚厚的鋼化玻璃，中正的聲音通過玻璃上鑲嵌著的對講機傳達到隔離室里。
景悅閔抬起頭，蒼白的雙眼看著攝像頭，一字一句說道：「審訊者職業素養不應該這麼差，我申請換人，不然接下來我將不會說任何一個字。」
他原本有一頭藝術的長發，但現在被裁得一乾二淨。
「真可惜，今天是我，明天是我，後天來盤問你的，還是我。」審訊者好整以暇地說道。
見無法更換，景悅閔索性閉上眼，忍對方做出什麼，他不聽也不看。
審訊者一笑，也不是很在意他的態度：「我就不整那些無用的前戲，直接開門見山了。你外泄海魔獸遺體組織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應該不是為了錢吧，以你A級居民的身份，是不可能缺錢的。」
「……」景悅閔低著頭，沉默不語。
「換個問題，你是怎麼把這麼大塊的組織帶出研究所，卻不被發現的。」
「……」
「除了這件事以外，你又做了什麼其他危害治安，我們卻不知道的事呢？」
景悅閔依舊沉默不語，如同課上的頑劣兒童，對師長的話語一概不聽。
「嘖嘖，真的不打算回答？我們可是會用刑的。」
景悅閔不以為意，甚至打了個哈欠。
審訊者搖頭，「真的很可惜，儘管你是難得的學術天才，但這裡是序之城，你做出了違反規章的事，波及普通群眾人身安全，就該受到刑罰。」
他起身就要離開，向一邊打了個手勢，「上電刑吧，相信神經改造過的天才，體驗的滋味應該也遠超其他人吧。拜拜，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