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殘酷的現實
飯桌上,祁玉低頭吃飯,筷子揮舞,又恢復了以前的常態。身邊,方磊坐在那裡,一口都吃不下,表情慾哭無淚。白白挨了一頓打。
吃完飯,一行人打算去那個別墅再看看。方磊拿出黑傘,祁玉現在門口,猶豫了猶豫,還是慢慢地走到了傘下。
路上,「你不要老是手裡拿著槍啊。」方磊說,
「哼!」
旁邊的祁玉懷裡抱著銀光閃閃的離火槍,沒有理他。
到了目的地,他們看到別墅旁邊有個高大的身影在跟他們招手,走到近前,發現這個人真的很高,幾乎要有2米左右的個子,方口方面,剃著寸頭,一副憨厚的樣子。這個憨厚的漢子咧著大嘴笑著,「俞大哥,你們才過來啊。」
俞勇點頭,跟眾人介紹「這是沈老先生的徒弟,姓土,叫土夫子。」
憨厚的漢子笑著說:「大家叫俺老土就行。」
老土已經在這裡等了一會兒了,他跟眾人說,這裡的確有陰氣殘留,只不過不清楚情況,他還沒進去看過。
說著一行人往裡走,進去之後,一樓整個空空蕩蕩,連傢具也沒有了,只有最中間的地板上有著一堆黑色的灰,眾人有去看了二樓和三樓,同樣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他們圍在那堆黑灰旁邊,方磊說道:「動作夠快的,東西都搬走了,一點兒也不剩。」
不料老土搖了搖頭,「沒有搬,他們都給燒了。」他指著那堆黑色的灰。
「他們怎麼做到的?」方磊詫異。
「烈火陣,焚燒萬物,他們布置烈火陣把這裡的東西都給燒了。」老土說道。
「那就沒有線索了唄。」戚鳳插嘴道。
老土說,「也許還可以找找。」說著他拿出了五根手掌長的木棍,一頭是尖的,上面刻著繁複的花紋。他將它們豎在地上,下一刻,噌地一下,這些木棍都穿透了瓷磚地面,鑽進了地里。老土閉著眼睛感受了片刻,那些消失的木棍又鑽了出來。
他看著眾人說道:「俺布結界陣感受了一下,這裡還留著其他的東西。就在那堆灰里。」說著他用木棍扒拉了扒拉,挑出來了一個黑漆漆的環。「這是法器,融不掉」老土說,
「叮鈴」環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震掉了表面的灰塵。
銀色的鏤空花紋,和殷素素手腕上的花紋如出一轍。眾人互相對視,視線停留在殷素素的手腕上。
而殷素素則看著地上的手環說道:「應該是叔叔的手藝,我問一下他最近有沒有賣法器出去。」說著她拿出手機,
方磊伸出手,「等等……」
猶豫了一下手又放下了,「算了,你打吧。」
等殷素素放下電話,看著眾人:「叔叔說有人前幾天買了三個手環,那個人,住在長壽街。」
一行人剛打算去長壽街,俞勇又示意大家停下,「沈老先生也回消息了,他說,這個印製冥幣的組織,在抽取陰氣,極有可能貪圖陰脈!」
見大家還不理解陰脈的重要,俞勇又說道:「沈老先生說,陰脈一旦有損,餓殍遍野,赤地千里。」
「先去溫家園子!」方磊說完又否定了自己,「不行,分成兩波人,我和祁玉去溫家園子,你們去抓人,遲則生變。」
眾人點頭,都趕緊出了門。路上,土夫子也跟著方磊,他說抽取陰氣需要陣法,萬一那邊已經行動,他可以破陣。
黃昏照著朱紅的門,銅飾閃著光。
到達溫家戲園的門口,方磊敲門,沒人應,正當他打算翻進去的時候,門開了,是溫陽。
這個眉目清秀的男孩子一見到方磊,立馬高興起來。「方大哥,你這幾天都沒有過來,也沒有留聯繫方式,我都不知道怎麼去找你。」說著讓過身,示意方磊和土夫子進去。
方磊進入園子,跟溫陽聊起了天,過程中偷偷用眼神示意土夫子,土夫子轉身去院子里種的樹旁邊蹲下,在背後拿出了五根木棍,然後靠著樹假寐。
「方大哥,」溫陽看著方磊鄭重地說,「我爺爺回來之後告訴了我一件事情,雖然我覺得不可思議,但是……謝謝你。」說著他還抬手抱了個拳。感受到這句謝謝的分量,方磊盡量裝得輕鬆一點,笑著說,
「哪裡哪裡,我這還要跟溫老師學京劇呢,我都沒謝你,你有啥可謝我的。」
「方大哥,你知道我沒有開玩笑。」溫陽的眼神真摯而又堅定。
方磊微笑地看著他,「好。」
「對了,咱們接著學京劇吧,今天學費我正好帶夠了。」
溫陽趕忙攔下他,「方大哥,我知道你是想幫我,不用這樣,現在爺爺已經出院調養了,戲園也有收入,我過幾天就上京城找工作了,你放心。」
「可我真的想學。」
「那我教你,錢就不要再提了。」
方磊看著這個溫厚正直的男孩,不知道怎麼心裡特別舒服。
「好,那也不能讓你白教,上京城出門在外,你想不想學門功夫?」
溫陽聽了這句話,眼睛一亮,滿是驚喜,沒有哪個男孩兒不憧憬江湖豪俠,武藝超群。不過有猶豫說他馬上就要走了,方磊意味深長地說,放心,一兩天就能學會。
方磊答應留下聯繫方式,過兩天教他。
此時老土回來了,不著痕迹地搖了搖頭。他和溫陽又聊了兩句,就起身告辭了。
溫陽看著這個打著黑傘的男人遠去,心中不知在想著什麼。
「沒有么?」
「對,應該是之前買地的那個線索人被發現,這裡被放棄了。」
「那得儘快找到他們,得去找找沈老先生了,今天晚了,老土你先回去吧。」
和祁玉回到家,方磊用手機拉了個群,群名就寫成平安派,將今天幾個人都拉了進去。
剛建好群,俞勇就已經說話了,說他們已經去過長壽街,地址上的房間沒有人,房東說之前確實有個人租了,前兩天剛空出來,不過房東記不清長相。
也就是說,又斷了一條線索,現在只有等沈老爺子的消息了。
然後戚鳳發言:
方大掌門,你不是不讓我進門派嗎?你這群的名字是幾個意思?
看來還在為早上得罪她的事情生氣。這時殷素素也說話了:
方掌門,我可是咱們門派的人,你那個格洛克記得給我做一把哦(﹡?o?﹡)
唉,還是素素好,可惜了,是別人的女朋友。
方磊:那肯定的,凡門內弟子,裝備肯定齊全啊。
方磊想到此時,戚鳳對著屏幕恨得牙根痒痒的場景,心裡就特別開心。
心滿意足放下手機,他開始畫符,最近真的是不太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要早做打算。
……
清晨稍有些冷,方磊換上了外套。依舊是打拳,風聲呼嘯。
他準備畫符的時候,群裡面土夫子發了消息,說沈老先生打算今天去勘察地脈,讓眾人都過去。
他收拾好東西,帶上離火左輪,叫醒了祁玉。
……
一張柔軟的大床,四周是粉色的帷幔
殷素素看到手機上的消息,伸了個懶腰,充滿青春活力的優美曲線,在晨曦下像是一張反曲的弓。
梳妝台上擺著琳琅滿目的化妝品,一體的化妝鏡中,白皙的手在擺弄脖子上的吊墜,右邊夾著幾張照片,上面的青年男女咧著嘴傻笑,背後是摩天輪的一角。照片下有一排小玩偶,挺著大肚子排隊。
一支玫紅色的口紅走過豐滿的唇線,那唇線抿了抿,又嘟了起來。
外面隱約傳來叔叔在書房打電話的聲音,「噹啷」那支口紅掉在桌上,鏡子里的紅唇抿緊。
她拿起包,打開門出去,剛走到大門口,叔叔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要出去嗎?」
她略有些慌張地轉過身,努力讓語氣變得平靜,「啊,對,跟俞勇他們一起。」
「晚上早點回來,去吧。」
殷素素點點頭,轉身去開門,那隻白皙的手頓在門把手上空,身影停頓,她難以置信地轉過頭,那雙平日里充滿威嚴的眼神,此時沒有看到。
她看到的是一雙陌生的眼睛,冷漠,俯視,連語氣都是冰冷的,
「你跟你爸爸一樣軟弱,你不該偷偷習武的,有的時候,武者的聽力,反而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那雙大眼睛此時盈滿淚水,下一刻,世界在她面前傾倒。
……
書法鑒賞會的後院里,此時聚著一群人,靜心老尼和沈老先生之外,年輕人里除了俞勇和素素那對神仙眷侶,其他人都在。
沈老先生開門見山的一句話,就讓在場的眾人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擔憂,「功德殿發了修仙界懸賞任務,緝拿奪陰脈者,獎功德500點!」
這麼高額的獎勵之下,是這件事情的棘手和幕後黑手的高深修為。
靜心老尼發言道:「諸位施主,此事非同小可。我和沈施主估算了一下,這件事的背後,肯定有養氣期的高手,甚至有可能出現築基修士。
所以,我們打算請一位道門高人助陣。」
「道門高人?」戚鳳問道。
「對,就是慕山青玄觀的李玄心仙長,兩個小時前我們通知了她,現在應該快到了。」
「李玄心?」方磊驚呼道。
老尼有一點好奇地看著方磊,有些欣賞的目光,「方施主也認識玄心道長?看來也是有福源之人。」
方磊則是納悶,兩個小時,高鐵飛機也趕不過來啊,他可是去過青玄觀的。正想著,聽到天空之上有嗡嗡的聲響。眾人都抬起了頭,只見天邊,一道極小的流光劃過。
「不,不可能吧?」方磊目瞪口呆的看著天空上的流光迅速接近,那是一道人影,青色道袍翻飛,腳下,是一柄劍。
李玄心跳下飛劍,輕飄飄地落在地上,那柄劍一個飛轉,插入了她抱著的劍鞘。是那柄茅山天師劍。
靜心老尼讚賞道:「玄心道長果然天資卓越,三十歲就成就築基,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玄心對著眾人打了個稽首,「靜心師太過譽了。」
方磊還在那裡呆愣愣地看著從天而降的李玄心,三十歲?築基?御劍飛行?他身旁黑傘下的祁玉也打量著這個姿色絕美的女道士,小聲地問方磊,
「她就是那個霸道女總裁?」
此言一出,眾人皆視線驚愕地看著祁玉和方磊,好像頭一次認識這兩位猛人,築基修士都敢隨便起外號。
而李玄心聽到這話也看向祁玉,似乎是那把捉鬼降妖的天師劍感受到了祁玉的地府陰氣,在劍鞘中開始嗡鳴。祁玉被劍鳴聲嚇到,趕忙躲在方磊身後。李玄心看著方磊身後的祁玉,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點不舒服,皺了皺柳眉。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方磊忙擺手解釋。
沈老爺子也出來打圓場,「李道長,這次麻煩你過來助陣,我們還是先去找陰脈吧?」
李玄心作罷,點了點頭。
土夫子站出來說道:「昨晚俺和師傅一起觀察了一夜城裡的地氣走向,發現最近的陰脈,極有可能在城北方向。俺們陣師一脈,對陰陽五行感覺最是敏銳,一會兒我們一起走,俺跟師傅為大家指明方向。」
說著眾人出發,方磊最後走,戚鳳看著方磊左手舉著把大黑傘,右手拖著個大掃帚,屁股後面還跟著個小弱雞,不禁想笑。嘴角勾起,諷刺道:「方大掌門,就您這個實力,加上這個打扮,還打算蹚這趟渾水?」
「你不也是一脈武者?」
「你那一脈,八個都打不過我,配跟我比?」
想想戚鳳的戰鬥力,也對。
方磊放下手裡的掃帚,拉開外套,只見裡面密密麻麻貼滿了符籙,大概有十幾張,看紋路幾乎全是護身符。「咱有保命手段,再說了,就是跟在後面打打醬油,長長見識。」
戚鳳看著這一外套的符籙,也是無言以對,嘴角一撇剩下一句「怕死鬼。」就跑到前面去了。
其實方磊打算過去,還是因為那500功德點,粗算了一下,大概小兩百萬。他這輩子還沒見過兩百萬的巨款,不去看看怎麼行。當然他也沒有單挑築基的打算,哪怕對面頭目只是個養氣,對他來說也是去送人頭。
可肉吃不到,喝湯總沒問題吧。
……
俞勇站在門口,剛才打電話沒有人回應,現在按門鈴也沒人開門。
難道出去了?手機都不帶,不像是去遠處了,也許在附近買個東西。
「嗯~」一聲微弱的聲音從裡面傳來。俞勇以為聽錯了。
「嗯~」
這次聽得真切。
他臉色一變,手扶在門鎖上,發出一個寸勁,就聽到門后嘩啦的零件掉落聲。他推門進去,站在那裡
乳白色的地板上,水藍色的裙子像花瓣飄落在地上,胸口一片殷紅,像水一樣擴散到地板周圍,形成小小的一灘紅色。她側著頭看著他,白皙脖子上的筋一下下凸起,她想輕輕地笑一下,血沫卻從嘴角溢出來。
俞勇踉蹌過去,跪在那灘血泊里,他抖著雙手,無處安放。
「疼~」她輕輕的說
「我想……靠靠你~」
他趴下去扶著她的頭,輕輕放在自己膝蓋上,像在扶一片羽毛。
……
「現在~……難~看」
「不難看。」
他急促地說著,幫她把頭髮捋到耳後,吻住她的耳朵。淚水從一個臉頰滑到另一個臉頰。
她的嘴微弱地動著,
「爸爸……被殷浩……殺了」
……
「我……壓不住了」
……
「我還……沒嫁……」
血無聲地流,血泊無聲地散開,很快很快地,鋪滿了地面。
「嫁,現在就嫁,你別睡,你千萬別睡。」他的聲音顫抖。
他輕輕的將她的頭抬起,但血泊里沒有能安放她的地方,他一隻手托著她的頭,另一隻手在血泊上摸索。
一個鎖芯躺在地上,被一隻手拿起,食指頂住擠了進去。一個不規則的銅環在白色的中山裝下擺,被一隻手擦拭,擦乾淨了,又被手指流出的血玷污。
他輕輕托起一隻白嫩的手背,銅環被他套在了無名指上,指尖下在滴答滴答不停。
「你看,你嫁給我了,不許睡。」
……
「啊~」
撕心裂肺的嚎叫響起,震散了牆角花瓣上的最後一滴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