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科學修行錄

方磊從遠處的小道中爬出，看了看從天而降的李玄心，急忙奔向了艙室，戚鳳也隨後趕了過去。

木籠中的青木看著面前這個被火焰熏黑，又滿是血跡的身影，眼中帶著驚喜，說道：「謝謝善人，您也來了？」

那身影抹了一把被熏成灰濛濛的護目鏡，大黑手在木籠的紋路上撫摸，他掏出鐵骨筆，在紋路旁邊刻畫，紋路開始發出光芒，並且震動起來。

「喂，你就不謝謝你戚姐姐啊。」戚鳳揉了揉青木的腦袋，看到他沒事，靠著牆壁坐在了地上，看著方磊擺弄，她身上傷口的氣機已消，除了兩臂衣服上的幾道血痕，並無沒有其他的變化。

籠子冒了一股黑煙，砰地散架了。

平整寬廣的集裝箱地面宛如海上的緩緩移動的小島，發動機在海底隔絕了聲音，只有海水的攪動和海浪翻騰的聲音提示著他們這艘船還在航行。遠處，傳來悠長遙遠的汽笛聲，

「俞勇他們來了。」

方磊看著前方的海面，夕陽低低地懸著，將海面撒上細細碎碎的金色，金燦燦的一片波動著。他坐在箱板上，青木也坐在身旁，身上裹著一件寬大的道袍。

「你是什麼妖啊？」

「羚羊。」

「羚羊？那他們為什麼要抓你？」

方磊好奇的看著這個小傢伙。

「嗯，李姑姑說，鹿角若無茸，羚羊若無角，也不會死於獵人之手。」

他扭頭看看青木，小孩子縮在道袍里，海風吹過，道袍飄動，越顯得瘦小。

「……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這些話，是那些人用來傷害和剝奪他人生命的借口，世界是有公義的……」

方磊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於是換了個問題，「對了，你不是都能變成人類了嗎，怎麼還會只是個武者？」

「真正能夠化形的妖，是要達到化虛境界的。我只是運氣好，在很小就碰巧化形了。」

「所以，你之前說僧不言名，道不言壽，是因為這個原因？」方磊看著他，「那你今年多大了？」

「是李姑姑讓我這麼說的。按照人類的壽命，我化形之後已經7歲半了。可惜李姑姑說她沒有妖族功法，所以我要自己努力修鍊。

不過……姑姑說她只幫我擋一次災，過了這次，也許我就要回藏地了。」青木的聲音有些沮喪，像是捨不得。

「那裡，有家人？」

青木搖了搖頭。

方磊扭頭看著遠處的背影，李玄心穿著白色的底衣負手而立，沒有了道袍的她更像個武林高手。

「她不會這麼絕情的，況且這次是我救的你，我去跟她說。」方磊起身拍拍屁股走了過去。

青木看到他圍著李玄心又說又比劃，一會兒指指李玄心，一會兒指指自己，過了一會兒坐了回來，滿臉笑容。

「哈哈，搞定了！」

青木卻皺著小眉頭，認真地說，

「姑姑應該不會輕易答應的，善人你不會又用寶物跟姑姑換的吧？」

方磊擺擺手，「沒有，就是答應去她家吃頓飯。」

青木卻狐疑地盯著他，滿臉的不信任，方磊被他盯了一會兒，心裡也發虛，於是扭頭不去看他，而是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聲音輕輕的，怕傷害到這個孩子，

「她說人妖殊途。」

他沒有看到青木的神色，但是聽到的稚嫩聲音卻依舊溫和穩定，充滿了善意和理解。

「姑姑說得對，我是妖，

待在你們身邊反而互相連累。」

「對個屁！」方磊看著海面，「她就是慫，一個築基膽子這麼小，說什麼會被追殺，會耽擱自己的大事，她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女人有什麼大事？婚姻大事吧？」

他扭頭對著青木呲著大牙，青木卻不敢笑話李玄心，而是小心翼翼地指指他身後，那裡不知何時有一柄劍，懸空而立，直對後頸。

方磊沒有去看那把劍，而是臉色上的笑容漸漸收起，毫不在意那分分鐘要他狗命的危險。李玄心送青木來的時候，方磊猜過一種可能，那就是為什麼只有青木被送過來，但他不忍心告訴孩子，現在，更加不忍心。

誰也不希望被拋棄，無論是什麼理由。

哪怕是妖。

「你弄死我！來！」方磊滾刀肉似的威脅道，他卻看也不看那遠處的白衣人影。

「善人，你不要這樣，我可以……」青木剛想說話，哪知方磊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臉上的笑容滿是溫柔。

「你以後跟著我，可以嗎？」

「可是……」

「大小夥子，痛痛快快的，可是什麼可是，哈哈哈」

方磊大笑著，將青木散下的長頭髮揉的亂七八糟。

兩人又靜靜地看著海面，

方磊低聲說道，「其實她對你挺好的，來救你，還把衣服披給你。」

「我理解，姑姑有麻煩了，不能再讓我待在身邊。」

方磊沒辦法再去安慰這個善解人意的孩子，只能沉默著著看海。

此時一個腦袋從腳下的船舷伸出來，嚇了兩人一跳。那腦袋盯著他倆，

「看什麼呢？拉老娘一把啊！」

青木趕忙去將戚鳳拉上來，戚鳳腰間還纏著繩子，一邊爬一邊嘟嘟囔囔，「要不是老娘，你這些裝備早就飄得沒影兒了。」

上來之後，她沒有跟兩人說話，而是將繩子下拴著的兩個黑箱子拉了上來，熟練地拿起青木的小手一按，打開了箱子，從后腰掏出兩把銀花手槍，美滋滋地往裡面填子彈。青木蹲在一旁看著她，防止她趁機又拿走什麼裝備，戚鳳白他一眼，

「老娘辛辛苦苦救了你，你就這麼防賊似的防著我？」

青木也有些不好意思，就往後挪著腳步，這時一隻大手蓋在他的頭上，聲音確是對戚鳳說的，「你這子彈壓的不對。」

方磊說著拿起銀花槍，將子彈一顆顆從彈匣卸出來，扭頭從箱子里掏出一個小一號的護目鏡，遞給了青木，「看，這個給你帶過來了。」

青木驚喜地接過戴上，就聽到方磊說，

「符籙講究配合，這些子彈雖然是合成符籙，但是為了達到效果，還是要配合的。」他雖然是在給戚鳳講，卻更像是在教青木，「這些聚氣離火彈傷害雖然低，但是勝在持久性和範圍攻擊，所以先壓進彈匣，最後打出，讓已經被控制的敵人能夠消耗法力。」

「而爆破彈放在最後兩枚，最先打出，這樣可以炸開障礙物和防禦，這樣這一個彈匣就裝好了。」

說著他又拿起了一個彈匣，

「困魂符一般單獨使用，是為了避免傷亡，為了防止誤傷，最好一個彈匣全是困魂符。」

裝完接著他拿起另一個，

「困魂開山符，雖然厲害，但是養氣境其實可以擋開的，我之所以能夠在門派大會打過那天山七劍，是因為每隔一發加一發巽風符。

巽風符雖然是輔助型符籙，但好在能夠將前面的攻擊能量吹開，變化軌跡，讓他們防不到，而且還能讓子彈表面的困魂符籙能量一定程度上激發，這樣就有可能提前定住他們。」

說著他從箱子底部拿出了那個藍色筆記本，翻到一頁，遞給戚鳳，說道：「你自己看看符籙排序目錄，然後自己裝著試試。」

接著他開始教青木銀花槍的保養流程，拆卸下以後需要怎樣清麗和檢查。戚鳳也拿著本子在一旁聽。

遠處那艘船漸漸跟過來了，是一艘白色的遊艇，甲板上站著幾個人，正朝著他們招手。

……

胖子正在認真地給戚鳳處理傷口，方磊在手機上按個不停，老土沒有來，說是在守著於凌風，有他的陣法於凌風安全無虞。

俞勇跟船員跑去駕駛貨輪，另一邊，祁玉則是將青木摟在懷裡，左看右看，發現沒有事，才送了一口氣，在那裡小聲地囑咐著，青木則時不時點點頭，他們兩個這些天相處下來，祁玉對這個溫順的小傢伙感情很好。

戚鳳手裡拿著那本筆記，一頁頁翻過去，旁邊的胖子忙提醒她別亂動。只見本子上畫著各種古古怪怪的符籙，從簡單的離火符，到高階的破魂符，大多數都是五行符籙。

戚鳳對這些符籙沒什麼興趣，翻了翻頁，看到這一頁密密麻麻的符籙旁邊寫著一大堆的註釋和筆記。看其中一個符籙的形狀，應該是離火符和聚氣符的結合，各有一部分的影子。這應該就是方磊研究的結合符籙。

又翻一頁，戚鳳來了興緻，因為上面畫著灰鳳槍子彈的構造，一個流線型的子彈被剖析成一個個部分，在旁邊是各個拆解圖，看形狀是那枚鎢鋼彈。

彈尾有著一道道螺旋形的符文，旁邊拆解以後，可以看到其中是扭曲的爆破符文，一共有5道爆破符，每一道中間間隔著一道引魂符的殘缺符文。原來有5道爆破符，難怪后坐力那麼大。

只見彈頭則是分成鎢鋼的針芯和銀鉛合金的彈頭兩個部分，針芯上什麼沒有畫，只不過在後面加固了底座。彈頭上則是畫著聚氣和鎮宅等各種符文，一排排成環狀羅列。旁邊的註釋寫道：「聚氣吸收爆破能量，減少后坐力。

鎮宅符吸收聚氣能量，減少后坐力，增加彈道穩定，

引魂符吸收聚氣能量，增加彈道穩定，

……」

她看著拆解出來整整齊齊一整頁的符籙符文，不禁覺得頭皮發麻，大略看上去竟有十多道符籙，這要是哪一道符籙出了問題，那這麼多符籙同時爆發，簡直就是自殺！

「喂！方掌門，你這個灰鳳槍的子彈，也太危險了！」

方磊正忙著按手機，沒功夫搭理她，她扭過頭看去，看到方磊正一條條的打字，她看到開頭寫著：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無條件執行。後面還有很多條，都是類似的規定。

「這是什麼？」

「我們門派的門規，給馬景軒他們發過去的。」

「你這規定可眼熟啊，他們那幫人會聽嗎？」戚鳳質疑地看著他。

「沒關係，寧缺毋濫。對了，你剛才說什麼？」方磊扭過頭，竟是沒有聽到她之前的話。

戚鳳將筆記指給他看，他笑笑說，「穩定性你不用擔心，首先這是各種符籙配合的問題，就像這引魂符，就是起到能量引導的作用。

其次，這些符籙的位置配合都是經過實驗的，在電腦上面做了精密的建模，這個本子上，只是一些想法和粗略的構建。」

戚鳳將信將疑地將本子收回去，又開始翻看其他的內容，一邊看著其中的各種機械和圖形，一邊吐槽道：「沒想到你小子怎麼天才，這些東西你都是怎麼想出來的？簡直就是武林秘籍啊。」

「算是吧，我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科學修行錄。」方磊看著遠處的人影，一邊下意識回答著戚鳳的話，說話之間他拍拍屁股急忙起身。

遠處的祁玉牽著青木，正在跟李玄心對峙，這個性格弱弱的小弱雞，此時竟仰頭看著李玄心，一點也不懼怕。李玄心則還是那樣清冷淡然地看著她，眉目之間有些淡淡的不耐煩。

「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又鬧矛盾了？」方磊一邊說著一邊往那個方向跑，插在兩人中間。

遠處的方磊在兩個人中間左勸右勸，戚鳳坐在那看得津津有味。

「嘖嘖嘖，兩個女人，一個孩子，方大掌門真的是……冰火兩重天啊~」

胖子一邊縫針一邊說道：「我覺得石頭做得不對，他都有了嫂子，還去招惹李道長。」

「你傻啊，若姬是條鬼哎，不過話說回來，李大仙師那個身段……」戚鳳正樂呵呵地看著方磊還在兩邊調停。片刻，沒有聽到孫胖子的回答，低頭看到他正認真地在打結。

「喂！」戚鳳眯著眼叫他，

「啊？」胖子迷茫抬頭。

「有沒有聽我說話？」

「聽了……」

「那你剛才可答應了，今晚跟我回家吃飯。」

「哦……啊？」胖子沒有接收到這樣的神轉折，「這……不好吧。」

戚鳳咬牙瞪著他，殺氣呼之欲出，「那就是出爾反爾了？」

「沒，沒有。」胖子忙擺手。

「好！」戚鳳的臉瞬間變得笑眯眯的，「我一會兒就通知戚師座，說有人要去他家吃晚飯。」

說完她就低頭繼續看筆記，胖子看著她，覺得自己被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