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過往

辦公室內。

杯中的咖啡徐徐向上冒著熱氣，帶著一股讓人心情愉悅的醇香。

「你又喝咖啡啊，這種東西聽說喝多了會得癌症，很可怕的。」

陸肆把文件放在桌上，說道。

「又是哪個不靠譜的公眾號上看的？我說你好得也是個名牌大學走出來的高材生，認知能力怎麼還和我媽在同一水平線上。」虞瀾冷笑一聲。

她懶散地靠在背後那張老闆椅上，修長的雙腿搭在一起。女人的臉很白，映襯著眼睛旁邊的黑眼圈異常的明顯，披肩的短髮被她隨意地披散著，宛如雜草一般東翹翹西歪歪，絲毫沒有打理過的痕迹。

很難想象一個公司的老闆會是這種散漫的形象。

「我又沒畢業……」

「而且我感覺他說的挺靠譜的啊，還有磚家作證呢，說這個咖啡里呀有什麼單寧酸和咖啡因，阿巴阿巴的。」陸肆辯解。

「行了行了，別扯這些有的沒的。」虞瀾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文件，「你看看。」

「這啥呀。」

陸肆打開了袋子，抽出裡面的文件看了起來。

「恆宇集團？哇塞，巨無霸欸，他們是想和我們合作嗎還是什麼的？」陸肆看了幾眼，一大堆一大堆條套框框的文字讓他有些頭疼，裝模做樣地翻了幾張后，陸肆還是選擇開口問道。

「嗯，算是吧。他們想定期讓我們給他們的員工做諮詢，從明年開始持續兩年。」

「在這種大企業里上班員工壓力是真的大啊，怪不得需要心理諮詢。恆宇集團也挺人性化的嘛，還知道找我們給他們員工做做心理建設，我還以為資本家都是一毛不拔呢。」

陸肆笑著說。

「不止是普通職員，包括各部門的部長還有經理之類的都會參與進來，是以團輔還是其他的形式到時候我們在開個小會討論一下。」

「團體輔導？得了吧，讓人家和他領導手牽手唱歌跳舞做遊戲，估計那人到時候死了的心都有了。」陸肆嘖嘖了一聲，「又不是我們這種一共就不到二十人的小公司，聽說大公司裡面等級制度森嚴得很呢，就像……」

陸肆想了想，說道：「就像古時候的朝廷，侍郎怎麼敢跟丞相嘻嘻哈哈的。」

虞瀾斜眼看了陸肆一眼，「是啊，人家大公司的員工可不像我們小公司的員工這麼自由，想翹班就翹班，想曠工就曠工，不認識的人都不知道到底誰是老闆呢……」

「啊哈哈……」

原本以為成功矇混過關的陸肆沒想到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個略顯沉重的命題上，趕忙轉移話題道：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恆宇集團會找我們綠洲啊。」

這也確實是陸肆的疑問。

恆宇集團，國內醫藥界的龐然大物，其名下的醫療機構遍布國內各個角落，傳說中就連最為偏遠的山區，也都可以找到恆宇的牌子。每一年恆宇的製藥團隊都能研究開發出不少專利葯，既有適合上層人士的高檔保健品，也有滿足普通百姓的平民特效藥，在醫藥學界口碑極好。

就是這樣超級大咖，竟然會主動找上他們這種小公司尋求合作。

縱然綠洲心理健康公司在安州頗有名氣，但放眼全國，根本就不值一提，多的是比它更大更好的心理諮詢機構。

「因為你。」

虞瀾淡淡地說道。

「我？別開玩笑了老闆，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仔，

何德何能會讓人家青睞……」陸肆連連擺手表示不信。

「人恆宇董事長親自發話了，『陸老師是我心目中最優秀的諮詢師，沒有之一』。看來公司也是沾了你的光啊，陸肆。」

虞瀾端起咖啡輕輕囁了一口，滿意地點點頭。

嗯，味道不錯，溫度也正合適。

然後一飲而盡。

「啥，恆宇董事長？為什麼啊，我又不認識他。」

陸肆一頭霧水。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虞瀾翻了個白眼，「周日跟我去恆宇一下就知道了，那老頭指名道姓要你做諮詢。」

「你知道的，我現在已經不做一般的諮詢了。」陸肆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當然，你不僅是公司的職員也是諮詢師，我自然會尊重你的意願。」虞瀾看著陸肆說道，「不是普通的諮詢，是你最愛的臨終關懷。」

陸肆瞪大了眼睛：「恆宇的董事長要嗝屁了？」

「大概率是吧。」虞瀾語氣淡漠，「之前和恆宇公司對接的時候，負責人提過一嘴，現在已經住院了，估計情況不太樂觀。」

「周日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日是不是應該休息啊，國家法定雙休呢……」

「國家是法定雙休，可是沒有規定周二上午可以翹班吧？你上周曠工了2天，上上周只上了周一周二，還有上上上周……」

「好的老闆，周日我一定準時到。」

「這還差不多。」

「不過老闆，公司不是一直不提供上門諮詢的服務嗎？」

「總不能讓卧病在床的老人家自己來這找你吧？況且……」

「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

從老闆辦公室走出來，陸肆長長地嘆了口氣。

一想到原本美好的雙休日裡面竟然還有一天需要工作，陸肆就有點心如死灰。

他原本那天想去市體育館里舉辦的漫展看看，聽說那裡有很多卡哇伊的小姐姐，可惜了……

「怎麼了陸哥，看你這臉色似乎有點不開心啊，被虞姐罵慘了吧？」

魏學奇笑嘻嘻地問道，臉上帶著揶揄。

其他人大多也是一樣的表情。

看陸肆每周都被老闆虞瀾抓到辦公室裡面『開小灶』，已經成了讓公司成員們習以為常了，也算為忙碌的職場生活增添了些許的趣味。

陸肆看了一眼魏學奇桌上已經喝了半瓶的奶茶，笑罵道：

「喝你的奶茶吧，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管管你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上面去了，看我挨罵這麼讓你們開心嗎。」

「哪裡哪裡，我們對此深表同情。對了，謝謝陸哥的奶茶！」

「陸哥用他被扣的只剩一丟丟的工資給大伙兒買了奶茶，兄弟們這不快點多謝一番陸哥的慷慨！」

「哈哈哈哈……」

「這群小混蛋。」陸肆笑著搖了搖頭，提起自己的保溫杯優哉游哉的走出了辦公室。

帶著眼鏡的女孩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怎麼了婷瓊，剛才陸哥出來你也不說話。」旁邊位置上的楊琳看著自己的好友，有些摸清楚狀況。

「啊……沒事沒事，可能是一直整理這些來訪的檔案有點累了吧。」蕭綺羽趕緊說道。

「那就好，你要注意休息哦，不用那麼認真的，偶爾偷懶一下也沒有關係。」楊琳壓低了聲音說道。

「嗯。」蕭綺羽回了一聲。

她拿起自己辦公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甜膩膩的奶茶混雜飽滿的珍珠著進入了嘴裡。

醇香，甘甜。

「還以為是專門給人家的……原來大家都有啊……」女孩的在心裡輕聲說。

前台的座位上。

周甜恬趴在桌子上，正用手機看著小說之類的東西，臉上不時泛起陣陣潮紅以及無聲的傻笑。

「好啊你，竟然敢在上班的時間摸魚！」

周甜恬嚇了一跳，看清來人後惱怒地錘了他幾下。

「陸哥，你嚇我一跳！」

陸肆呵呵笑著，在周甜恬的身邊坐下。

「好了小甜，你回辦公室忙吧，保安這種工作就由我來接手。」

「嗯……前台沒事的時候確實跟保安是一個性質的。」周甜恬贊同道。

桌上一杯奶茶已經開封了，是周甜恬喝的。陸肆拿起另一杯完好無損的，把吸管插了進去。

吸了一口，陸肆的嘴巴里全是珍珠。

「這怎麼和吃八寶粥一樣。」陸肆一邊嚼一邊說道。

「對了，昨天你那個相親咋樣啦？」周甜恬也捧起奶茶喝了起來，腮幫子鼓鼓的煞是可愛。

「還行吧。」陸肆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抹瑰麗的暗紅，「那個女生真的很有氣質呀，長得也很漂亮，最關鍵的是也沒有中途就溜了，我們聊的還是蠻開心的。」

「哇塞，機會這不就來了嘛，你可要好好把握喲！」周恬甜壞笑著拍了拍陸肆的肩膀。

「欸呀，說實話不太可能好吧，現實里哪會有霸道女總裁愛上窮屌絲的劇本嘛。」陸肆搖頭道。

「還是個女總裁！」周甜恬的眼睛里已經在放光了。

「打個比方，打個比方嘛。」陸肆捏了捏周甜恬的臉，不滿道，「你是不是也把我帶入窮屌絲的角色里了？」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周甜恬伸出四根指頭對天發四。

「人家是黑天鵝，我充其量只能算的上一隻鴨子。」陸肆嘆道，「物種都不一樣怎麼能談戀愛呢。」

周甜恬的眼睛還在發光，「你是鴨子？！」

「鴨你個頭。」陸肆無語了，這姑娘的關注點總在一些奇奇怪怪的方面。

「家裡人也真是的，就不能介紹平凡一些的姑娘么，這樣子我會不會一輩子找不到老婆啊。」

虞瀾提著包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看到陸肆和周甜恬聚在前台嘰嘰歪歪，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

「哦，老闆你這是要出去嗎。」

陸肆問道，提起桌上僅剩的一杯奶茶遞給虞瀾。

「老闆喝茶，我今天下午在梅團上下的單，便宜了好多錢呢。」

「不用了，謝謝。」虞瀾淡淡道，越過前台摁下了電梯按鈕。

「欸呀客氣什麼，公司里每個人都有的哦，老闆也要有。」

陸肆站起來，走到虞瀾的身邊把奶茶塞到了她的手裡。

「我記得上大學那會不是最喜歡喝奶茶了嘛，每周五都要纏著我們幾個去食堂旁邊那家奶茶店坐坐，點點奶茶甜品之類的東西。說實話，我一直覺得那家店不好吃，你又一直吵著去……」

看著絮絮叨叨的陸肆，不知為何，一股無名火氣從虞瀾的心中開始蔓延，升騰，最後爆發。

「學長。」

虞瀾冷聲道。

「人是會變的，就像你一樣。」

「到現在我也變了，但是你似乎一直把我當做是原來的虞瀾。」

「這讓我……很不喜歡。」

「噗通」一聲，奶茶被重重地丟進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