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醫療隨筆日記
青山醫院，貼著封條的鋼鐵大門前，秦無恙鄭重其事地把裝有驅靈香和打火機的紙盒交給自己父親。
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戴著金絲眼鏡，面容消瘦，他看向秦無恙，問道：「什麼東西？」
秦無恙說：「驅靈香，點燃可以驅趕厲鬼。」
秦建國點頭，接過在手，沒有多看，只是望向面前這個已經比自己高出半個腦袋的兒子，略有些欣慰道：「懂事多了。」
秦無恙搖搖頭道：「我只是不喜歡多管公司的事，又不是不孝順。」
秦建國笑了笑，問他說：「多少錢？我讓你柳姨轉給你。」
秦無恙說道：「三千塊錢的小玩意兒，不用費事了。」
秦建國仍是微微笑著，叮囑他說：「公司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你不喜歡就不管了。」
「好。」
秦建國鄭重地把紙盒收好，轉身對一旁站了許久的青年人說：「小劉，麻煩你了。」
青年人笑說：「秦董客氣了。」
他們從側門走進青山醫院。
秦無恙站在門外，沒有離開。
他終是做不到秦建國這般從容，「明明是這種時候了。」
他長嘆一口氣，坐在青山醫院大門前的台階上，手機震動，他掏出來看了一眼。
「告訴你爸，我，沈聽覺會進入青山醫院，讓他見面之後相信我。」
青山醫院，久無人跡，院中的雜草已沒過雙膝，秦建國低頭看了一眼，又抬起頭，望向不遠處的六層大樓。
任務，開始了。
「秦董，恕我直言，貴公子這三千塊錢的驅靈香，多半是假的。」
秦建國笑說道：「多半？」
劉少陽直言不諱道：「去赤陽山請一張符篆，沒有三千萬拿不下來。」
秦建國轉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有赤陽山的關係，但沒有叫人去。」
劉少陽笑了笑，搖頭道：「有我在，也是一樣的。」
秦建國說道：「麻煩你了。」
劉少陽說：「秦董只管跟在我身後就是了。」
秦建國點頭，手機震動，他取出來看了一眼，笑著說：「無恙費盡心思，請了一位高人前來相助。」
劉少陽倒有些意外，沒曾想那蠢貨竟還有這本事？
「是論壇上的哪位？」
秦建國說：「是制售驅靈香的沈聽覺。」
劉少陽微微一愣，「江湖騙子？」
秦建國將手機調成靜音之後，溫聲說道：「大約是的，不過他有這膽子過來青山醫院，也真讓我意外。他明知道無恙買這驅靈香是要對付厲鬼的。」
劉少陽說道：「有些人，戲演得久了，連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秦建國想了想，無奈一笑，「走吧，要是正好趕上了，能拉就拉他一把，要是錯過了，那隻能算他命不好。」
劉少陽點頭：「但他最好懂點事，要是還自詡高人，或者一驚一乍，我可不敢做擔保。」
秦建國「嗯」了一聲，看向那幢六層大樓。
今日之前，與青山醫院相關的所有資料，已經擺在他的辦公桌上了。
秦建國說道：「既然是虐待病患，那就去門診部的醫生科室看看，當時匆匆封院，那些病例和會話記錄都沒來得及搬走。」
劉少陽點頭，大步朝前走去。
秦建國跟在其後。
等沈聽覺走入青山醫院時，已經看不見二人身影了。
他握著驅靈香，
環顧四周，不見有異樣，便也直接走向醫院大樓。
大門未鎖，沈聽覺雙手貼在玻璃門板上，用力一推，直接走進大廳。
玻璃幕牆透射微弱月光，沈聽覺藉此左右打量一番，雖然封閉許久，四處依然保持整潔，就好像每天仍有人來打掃一樣。
這當然有些嚇人。
沈聽覺拉緊身上人皮壽衣，往導診台走去，他沒有秦建國的本事，能把醫院土建圖紙翻出來，只能寄希望於正常導診台都會準備的導向圖上。
導診檯面異常整潔，沈聽覺手指摸過，沒有染上半點灰塵。
可青山醫院被封將近一年了。
這本已經足夠詭異，加上心裡清楚青山醫院必然有厲鬼徘徊，沈聽覺覺得身體有些冷。
唯一的安全感，還是來於一件同樣滲人的人皮壽衣。
沈聽覺調整呼吸，鼓起勇氣翻看導診台的各個柜子。
雖然檯面整潔，還是能看得出封院匆匆，有許多文件資料都沒來得及整理，只是隨意地扔在角落一個柜子里。
沈聽覺翻了幾本訪客記錄，並無收穫，正打算放棄，直接上樓找秦建國時，才站起身，突然看見導診台下的縫隙間壓著一團綠黑交錯的紙包。
看模樣，像是一張導向圖。
沈聽覺蹲下身，將紙團抽出來一看，他沒有猜錯。
只是其中還包裹著一本筆記。
一本科室醫生的隨筆日記。
沈聽覺緩緩翻開第一頁，而後逐頁看著。
「四月三日，我目前只負責一個病人了，等他出院，我也可以去追求我所喜歡的生活了。」
「四月四日，病人情況良好，是個好消息。」
「四月五日，病人病情加重，開始發瘋，打砸東西。」
「四月六日，經過治療，病人的情緒穩定了很多。但我從監控視頻看見他時不時會盯著病房的角落處，自言自語，這很奇怪。」
「四月七日，病人告訴我，伍醫生老是盯著他，他很不舒服。可是，伍醫生已經辭職很久了。」
「四月八日，病人情緒崩潰，說伍醫生虐待他。看來病情惡化了，我得和其他幾位醫生一起制定一個新的治療方案。」
「四月九日，所有醫生一致認為病人臆想症惡化，應該加重用藥劑量。」
「四月十日，加重用藥劑量之後，情況果然好轉了很多。」
「四月十一日，我看見伍亮了，可是，他不是辭職了嗎？還有，他怎麼會過問我的病人？難道病人說伍醫生虐待他，是真的？」
「四月十二日，我很開心，因為今天有新人醫師到科室報道了，他叫伍亮，看起來是個好人。」
「四月十三日，記性這東西，果然是上了年紀就變差，我竟然忘了給病人開藥，還好伍醫生幫了我的忙。」
「四月十四日，臆想症病人為什麼好像很害怕伍醫生的樣子？」
「四月十五日，被院長約談了，他讓我適當休息，不要每天加班到大半夜。我當然也想準時下班，可是病人的臆想症似乎又開始惡化了，我不放心。」
「四月十六日，該死的伍亮，竟然虐待我的病人。」
「四月十七日，快給我去死吧，該死的伍亮，竟然又虐待我的病人。」
「四月十八日，揍了伍亮一頓。」
「四月十八日，又揍了伍亮一頓。」
「四月十八日，路遇伍亮，再揍一頓。」
「四月十八日，閑來無事，揍伍亮一頓出氣。」
「四月十九日，病人的情況好轉了很多，可是，他為什麼說我虐待他？我沒有啊，我甚至還替他出氣了。」
「四月二十日，病人情況良好，我認為可以出院了。」
「四月二十一日，病人出院了，不過我叮囑他一年後的今天要回來複診。」
「四月二十二日，為什麼他們都叫我伍醫生？可是，我姓梁啊。」
「四月二十三日，有人舉報我虐待病患，可問題是，我負責的最後一個病人也已經出院了呀。」
「四月二十四日，他們果然搞錯了，我伍亮怎麼會是這種人呢？」
「四月二十五日，我在日記本里看到了很恐怖的事情，我該怎麼辦？」
隨筆日記到此戛然而止，想必再往後，就是醫院被查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