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神農丹鼎
便在第二日,清玄真人的敕令便傳遍整個歸一門。
眾弟子均驚掉下巴。
數十年來,眾弟子還是第一次看到掌教真人為調停兩名弟子私怨發布敕令。
再從敕令中看,這調停竟是明顯偏向內院弟子一方。
便如敕令所言,「一年後,真傳弟子將重新甄選,故不再設首席真傳一司職。」這便是羅貫通首席真傳的名號丟了。後面又說「為恐季孫之憂,起於蕭牆之內,故責令二人不得爭鬥,一年之內,若一方有任何閃失,則拿另一方是問!」一個真傳弟子,一個內院弟子,修為高下瞎子都看得出,這明顯便是保護這個內院弟子嘛!
於是,葦江在這歸一門,又出了一次大名。便是同他一起進來的四個雜役弟子,如今也趾高氣揚,處處以葦江同年、同門自居。
一個雜役乃是秀才出身,擠眉弄眼道:「所謂『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葦江兄弟,和俺一起進來,俺就知道不是凡胎!必是長老安排好的,要先『勞其筋骨』,所以才做了這雜役!你們看,以後必委以大任!你們眼窩子淺,看不起俺們雜役弟子,一朝時來運轉,一遇風雨便化龍,成就比你們還高咧!」
說得口沫橫飛,好似他現在便是歸雲峰的內院一般。
百草園裡,苟廣孝這一年蔫頭蔫腦,從來不敢人前出頭,生怕被葦江記掛上了。正好碰到魯火龍——這廝現在不過是個百草園執事。兩人對視一眼,找個悄悄的地兒,苟廣孝問道:「魯大哥!要不我們弄點東西,去看看葦江兄弟去?」
「去你娘的吧,別人看到你就生氣!你去觸這霉頭幹嘛?葦兄弟說放過你,便會放過你。你別看葦兄弟人小,那是個好漢,一口唾沫一個釘兒!」魯火龍道。
苟廣孝言道:「魯大哥,這下,你就難辦啰!」
魯火龍道:「我只不過是清浦長老一個遠房侄兒,論親疏都出了五服,論起來和外人也沒什麼區別!他們神仙打架,我們搬個馬扎看熱鬧吧!」
苟廣孝一隻大鼻子湊了過來,問道:「魯大哥,你說句心裡話,你希望誰贏?」
魯火龍道:「老子希望?老子希望誰也別贏!」說罷,氣憤憤地走了。
不提這些小人心思,且說葦江,此刻便在蕭瑜晴的曦雨軒中。一大早,他胡亂編個理由,說是看看新丹爐是否好用,要找蕭仙子學習丹法,從大清早便磨嘰到現在。
蕭瑜晴還記恨羅貫通說起那一句「要娶蕭師妹做媳婦」。所以一上午未和葦江說一句話,冷冰冰地只甩臉子。
芊芊丫頭見本家小姐如此高冷,對葦江更是百般挖苦,此刻便言道:「有些人,就是做下人的命!別以為送了小姐丹爐,小姐就會高看一眼。麻雀啾的一聲飛上枝頭,難道就變鳳凰了?鳳凰就是鳳凰,便是掉了毛,也比麻雀強!」
這姑娘前面嘰里呱啦說了一堆,葦江還不怎麼生氣,但後面這一句,便把葦江氣得夠嗆。論打架,葦江如今雖有些長進,但是要輸還是一樣輸,論吵架,葦江至今還沒怕過誰。
他坐在門裡的一個蚱蜢小凳上一聲冷笑:「那是,有些人現在就坐在門口當下人!沒公主的命,還一身公主的病!得的是什麼病?就是淫賤蹄子犯花痴的相思病!只怕現在還想著,若是哪天自家公主嫁過去,大小自己還能做個通房丫頭!跟著小姐還可以一起上別人兔兒爺相公的床!」
葦江說得骯髒不堪,
芊芊一時沒繞過來話頭,還在怔怔發獃。
蕭瑜晴卻聽見了,拿了曦雨寶劍,連劍帶鞘在葦江頭上一陣亂打,罵道:「葦江,你怎麼說話像個潑婦!你再這般胡說,以後就不要來曦雨軒了!」
這時,芊芊才明白過來意思,哇的一聲大哭,喊道:「小姐,你殺了他!這人便是個小流氓,怎及得羅公子萬一!」
葦江見芊芊開口就扯上羅貫通,心裡暗罵騷浪蹄子,總有一日把你賣到揚州院子去!
蕭瑜晴其實很不喜芊芊看到羅貫通便犯花痴的德行,冷著道:「芊芊,你以後也不準提羅師哥半個字。若我發現一次,便掌嘴一次!再發現,你就不要跟我了,去跟著羅公子吧,樵谷山房聽說也缺人。」
葦江眨巴眨巴眼,慫恿道:「他正缺個通房丫頭。」
芊芊哇的一聲,便大哭起來。
蕭瑜晴見葦江每次來,曦雨軒便是雞飛狗跳,不是打打殺殺就是哭哭鬧鬧,十分頭痛,言道:「葦江,你隨我進來!」
葦江哼了一聲,一陣穿花拂柳,只見一條長廊連通在一片荷花池上,彎來拐去半天,長廊通向內院,長廊兩側滿滿的種著火紅的芭蕉和一人多高的石榴樹,葦江連道好香。
到了內院,只見前廳當中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的書案,兩邊設著斗大的一個汝窯大瓶,大瓶中分別插滿藍汪汪的曼陀羅花和散發著清香的梔子花,書案往上掛著一個匾額,只有一個斗大的「劍」字,每一筆都似乎蘊含劍意,似乎劍拔弩張得像要從這書卷中倏然逃去一般。
葦江又連道:「好字!好字!」
蕭瑜晴不禁噗嗤一笑,言道:「你知道什麼好字!你都不會寫!」
葦江搖頭晃腦,言道:「你房中的字,哪有壞的?」
這院子後面便是蕭瑜晴的香閨,蕭瑜晴可不敢帶葦江進去,也沒叫芊芊,自己從裡面端出兩杯清茗,放在前廳的石桌上。
蕭瑜晴俏臉一板,言道:「葦江,你叫我姐姐,我便是你姐姐,你可不要多想!」
葦江看到這姑娘端著一杯清茶,茶香撲鼻,一縷縷水霧后一張絕美的小臉如夢如幻,心裡一盪,也沒聽清什麼,便問了一句:「你說啥?」
蕭瑜晴知道葦江在想什麼,把茶碗重重一放,言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姐姐讓你好好修真,不要胡思亂想!」
葦江訕訕一笑,言道:「那是,我還要爭這真傳弟子呢!」
蕭瑜晴白了他一眼道:「若讓芊芊知道,又說你啥——『草蜢撩雞公,蛤蟆頂桌子』——這叫一個自不量力!」說罷,蕭瑜晴捂著嘴,笑道:「我以前從來不說這些俏皮話,都是被你害的,爹爹說我現在越來越不莊重了!」
「人生在世,不說點俏皮話,哪能開心得起來?你家裡照說,外面還是裝你的大小姐!」
葦江接著道:「我是沒辦法啊。我不爭,永遠就被別人壓著一頭。清玄掌教這諭旨,只給了我一年時間,一年後,別人找個機會把我剁了,我去找誰哭去?再說,歸雲峰從來都沒一個真傳,我給歸雲老兒當了那麼久徒弟,一直沒孝敬過他老人家,這遇到事情就頭一縮,不是葦少爺的風格。」
「那你怎麼提升修為?憑你那打蝙蝠的王八拳?」蕭瑜晴一臉不信。
「山人自有妙計!」葦江搖頭晃腦道,「我不光還要提升修為,儘快趕上你們,爭那個真傳,還要學丹法,做九品丹師!」
「給你二兩顏色你就敢開染坊!提升丹法,其實只有一條路,多煉丹!丹方我這裡有,藥材也可以幫你。若說上好丹法我便沒有了,師傅那本『逍遙丹經』我都讀了快一百遍了,這些年一點長進都沒有。」蕭瑜晴苦惱道。
「所以我來找你啊,你給丹方,給靈藥,我慢慢煉,慢慢試。說不定哪天我有了感悟,我就不做你這師弟了,我來做師哥,來教小師妹煉丹!」葦江大大咧咧道。
「你想得美吧,你這丹法,差本仙子遠得很呢!」蕭瑜晴不以為然道。
「還有,那個神農丹鼎我還沒用過,不知道地階丹爐用起來啥感覺,仙子姐姐,要不接小的用用?」葦江涎著臉道。
「哼哼,我就知道你打我丹鼎的主意——不過你若這段時間要提升丹法,那個神農丹鼎可以借你用三個月,用完你便還我。不準賴著不還啊,三個月以後,我再把我那個玄階丹爐給你用。」蕭瑜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