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執念難消、棺停山腰(4)
「二…二娃子…你…你有沒有事?」
見曲無塵盯著自己看,曲老糠瑟瑟不敢上前,躲在門檻外面提高聲音喊道。
曲無塵沒搭理他,他還在消化腦海中的信息——
【渡靈】?【誅邪】?這是煞氣神瞳衍生出來的兩種處理煞氣的手段:
兩者都需吞噬煞氣,區別則是前者食煞氣化生氣而重孕命魂生機,且需付出代價。生靈生則執念而生,死則執念而歸也,為鬼。鬼無形無住,托地磁煞氣而現於陰世,陽人不可通。
與鬼通,自然就會接觸到鬼物的執念,記憶、情感,一觸必應,自然也就可能讓精神受到污染,這可能會迷失自我;
後者則吸納一切有關煞氣,滅靈毀念,返本歸元,以養己身,也需付出代價,但輕微不足道,也就是被穢惡之氣擾亂五感,失去一段時間的味覺嗅覺之類的,其體視吸食煞氣的量與種類而定。
「這是金手指到賬了?」不過這什麼食煞神瞳是怎麼來的他還有些沒頭沒腦,本來以為就是這具身體本身的陰陽眼,現在看來估計這裡面還有別的秘密。
不過這也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還有個問題沒解決,那就是雖然整個堂屋中的煞氣已經消失一空,但他沒有看見那一道瑩白色的光點——
「難道是我無意中用了誅邪的手段?」
他正思緒紛飛,門檻外,在外面幫忙的曲富貴知道了這邊的變故,已經急急沖了過來,卻正好聽到曲老糠大聲叫喚,明顯泄露了二娃的身份,頓時有些火大,不過現在也不是找麻煩的時候,他現在擔心的是侄兒的安全。
大步跨國門檻就朝曲無塵看去,見曲無塵獃獃站著一動不動,急了,上前甩出一巴掌,打算將曲無塵打醒。
此時曲無塵雖然在想事情,但他的感知能力明顯提升了許多,三叔揮手帶過來的氣流吹動他頭髮甚至是毫毛,一種神而明之的感覺浮現心頭,他本能一伸手,三叔的巴掌就被他輕巧攔了下來:
「三叔你又要打我嘴巴子,我沒事,就是在想事情。」說著又順嘴對著門外的曲老糠說道,「可以抬棺了。」
放開三叔的手,對他說了句還有事就自顧自的朝門外走去。
這次吞噬煞氣得到的信息量大了很多,這位多年與病魔抗爭的女人,執念深重,他想順著記憶多多印證一下,看看這執念與現實有沒有差別。
曲富貴見他真沒事,這才放心下來,朝一旁的曲老糠吼了一句,「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把抬棺匠請回來…」
等八個抬棺人硬著頭皮再次回來,心裡發毛的再次綁好棺材,再齊齊使勁,卻差點沒把棺材抬飛了,這回棺材居然真的變正常了,反倒是八個漢子用力太猛,差點閃了腰:
「可以了可以了…恢復正常了,快點安排好送靈隊伍,這就啟程上路了,要上鳳霞山,怕是要費些時間…」打頭的抬棺匠說道。
這一路到鳳霞山倒是沒出什麼岔子,等費儘力氣抬著棺材到了埡口半山腰,要將棺材放進那口早早停在了埡口的那口空棺中的時候,變故又發生了。
「快請梅三姑來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咋個落不下去,看看是不是卡住了。」卻是八個漢子抬著的棺材居然放不進大棺材中,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憑空拖著小棺材一般,用盡了力氣,就是放不進去。
這大空棺明明比小棺材大了那麼多,本來還準備等小棺材放進去以後,還要往夾層縫隙中灌上桐油生漆防水防蟲的,
現在居然連放都放不下去,還怎麼入土下葬。
梅三姑也是急的汗如雨下,這麼多年,什麼怪事她沒見過,可就沒見過這麼怪的,她完全沒有半點法子,過去那些糊弄人的手段完全不管用,她也不敢用,聽說曲老糠外面認識一夥狠人,她實在是有些怕…可現在後悔晚了。
但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她趕緊使出渾身解數,又是燒香燒紙,元寶蠟燭當場說了一堆,又是灑米問路,又是祁神亂舞,「太陰華蓋,地戶天門,梅花小姐,玄女真人,明堂坐卧,護我真靈,速請曲王氏上我真身,急急如律令…」
然後便羊癲瘋一般的佯裝這抽搐好一會,很是賣了一翻力氣,這才變了個聲音說道,「我好苦啊,受了一輩子的罪,下面閻王也不肯收我,兒啊,快快再請剛才的壓靈的仙家來幫幫我,好讓我安心上路啊…」
聲音居然有些像曲老糠死去老娘的聲音,這也是梅三姑的賴以討生活的絕技。
她想既然剛才那個曲家的煞星能讓棺材被抬走,那現在肯定也能讓這棺材放進空棺里。
此時曲無塵已經順著記憶把棲鳳村有映象的地方都逛了一遍,又把滿臉的血污清洗了一下,還好剛才戴了個面具,不讓估計得嚇到更多人。
打算再到曲老糠家去一趟,那豬圈裡石牆中藏著的那三千八百七十六塊一毛二分錢,他還得取出來。
這是曲老糠死去的老娘臨時最惦記的事情了。
不把這筆錢取出來,他心裡估計怕是也會生出執念來吧。
「這就是所謂的精神污染?死去亡靈的執念成了我的執念,這確實是有些不太妙…」
不過現在雖然大部分人都跟著上山送靈去了,但還是有些人留下來,曲老糠家的院子里人不少,他也不好就大搖大擺的就進豬圈裡挖牆取錢,
畢竟三千多,對於如今的生活水平而言,這可是一筆大錢,被人看到了,怕是又要鬧出大動靜來了。
正當他想著該怎麼把錢取出來的時候,幾個人前後氣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想拉住他就要往回跑,被他輕巧的躲開,沒拉住:
「…哎呦喂…壓靈先生可把你好找,快快快,山上又出岔子了,棺材沒法子落地入土,還要請先生你去出出力…」
曲無塵倒是有些詫異,這不可能吧,這煞氣都讓自己吞噬的一乾二淨了,怎麼還會發生變故呢。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急,你們給我先說一說山上怎麼一個情況,」曲無塵壓著嗓子說道。
既然你一言我一語將事情講了個大概,曲無塵這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麼個情況啊…」他莫名的看向了曲老糠家豬圈的方向,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你們先去個人,把曲老糠叫過來,這邊有個事情,等他來了把事情辦好了,山上自然也就沒問題了。」
似乎是本能般的,他就生出了這樣的感覺,只要曲王氏放下執念,沒了執念,一切怪異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
等曲老糠從鳳霞山埡口跑回來,天都已經要黑了。
「二娃,我來了,快點,有啥子事情就快點講,要錢還是要啥子,我給你五百…一千塊,不要再折騰了,我老娘經不起折騰了,算我求你…」曲老糠氣喘如牛,面白如紙,但眼睛卻通紅,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都懷疑山上的一岔子是這曲家的二憨弄得鬼,怕是想撈一筆,心裡有股暴戾的怒氣狠狠的積壓著,「最好不是你弄得鬼,不然…」
曲無塵隱隱有些感應,一雙幽深的眼睛盯著曲老糠看了一眼。隨口說道,「你這麼多年存的兩萬塊錢,給你老娘辦喪事,花的差不多了吧?怎麼,要衝大款用錢砸我啊!你但凡是用點腦子,用點心孝敬她,你老娘也不會五十多就早死。」
冷冷的甩下這麼句話,讓曲老糠頓時有些恍惚,曲無塵可不管他的反應,一巴掌甩了過去,拍在他的腦門上,將曲老糠抽的一個踉蹌,繼續冷冷的說道,「還愣著幹啥子,跟我來吧,不爭氣的東西。」
然後自顧自的朝曲老糠家的豬圈走去,順手在大門邊撈了把鋤頭,指著豬圈往裡的一堵牆說道,「就那牆中間,你把牆砸開,你面有你老娘留給你的東西。」
見曲老糠還有些發懵,冷冷的喝了一聲,「快點,你老娘還在山上等著呢。」
周圍的親戚也好奇的圍了過來,舉著油燈火把看了過來,紛紛好奇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要做啥子?怕是要發癲,都要拆家垉牆了…」
曲老糠現在腦子裡嗡嗡的,一邊拿著鋤頭砸牆,一邊琢磨著剛才曲無塵的口氣,那口氣跟他老娘年輕的時候生氣的口吻…好像。
轟的一下,豬圈往裡的小半堵牆垮了下來,從中露出三個鋁製的大飯盒來,那飯盒極為熟悉,那是他在鎮里上中學時用過的飯盒。
曲老糠顫抖的伸手將飯盒拿起,看相曲無塵,眼神里有些驚疑不定,「這…」
曲無塵可不管他心裡想什麼,說道,「拿著東西出來吧,上山吧,趕緊讓你老娘入土為安。」
曲老糠趕緊點點頭跟上,他對飯盒裡有什麼也有些費解,這飯盒跟他老娘入不入土還能扯上關係?倒是這曲家的二…娃有點…,他心裡亂的很,一時間也想不明白。
一群人也好奇的緊,紛紛跟在了後面。
等到了鳳霞山埡口,篝火將周圍一片照的通紅,見曲無塵頭戴面具,當頭而來,紛紛讓開了道。
這時曲無塵也發覺了那一上一下一大一小的兩口棺材,如絲的煞氣一縷一縷的密密麻麻將兩口棺材已經周圍四五尺的地面完全包裹鏈接在了一起,在上的那口小一點的棺材中散發出的煞氣遊絲似乎如同熱水中的猶豫,躁動的扭曲著…
曲無塵看了下抱著飯盒的曲老糠,說道,「別愣著了,跪下,跪好了,對,就跪到棺材前面去,把你前面的飯盒打開,好好數一數…」
說著說著,曲無塵不自覺加大了聲音,「你好好數一數,你面是不是有三千八百七十六塊一毛二分錢,那是你老娘存了三十年,給你娶婆娘用的,你枉為人子,明知道她有肺癌,讓她苦苦支撐,受盡了痛苦和折磨,你認為她怕死嗎?不,她不怕,她就只怕你過的不好…」
「你倒好,你看看你乾的蠢事,賭博、拉皮條、放黑錢,你讓她擔驚受怕,生怕萬一哪一天出點變故進了班房,你以為你拚命掙錢為她治病她就會開心了?」
「自以為是的東西,那是癌症,不治之症,她明明可以早點解脫,就是因為你,她多撐了十年,要不是你亂來,她還可以再撐幾年,」
「這個錢,她留給你結婚用的,今天你在這裡,在你老娘的面前發誓,趕緊用這個錢討個賢惠持家的媳婦回來,她還會這樣苦苦支撐,還會死了也放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