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愛在銅城 第二節

客觀說，宿舍這事校長估計也是沒辦法，一是政策變化太快，二是校長剛從二中那邊調過來，很多事情搞得有點棘手，不過這都不能作為日後阻止校長成為牛B校長的理由，後面牛B校長干出來的一幫子事情，除了對提高教學質量沒得任何幫助以外，真的是驚天動地人神共泣，這些以後慢慢講。

再說敬老院宿舍，除了房式有那麼點復古，環境還算是不錯的，院子偏僻安靜，院里還栽了兩株桃樹，幾個騷氣的娃硬是把敬老院比成了桃花源。而且宿舍人少，6個人一間已經很豪華了（宿舍樓是12人一間），尤其是1號宿舍的四人間，在那個年代簡直是頂配，而且由於位置不好沒法開窗，就因為這麼點小缺陷住宿費又少了好幾塊錢，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法律瞭。

整個院子最大的缺陷，就是水龍頭太少，一百來號娃共用兩個水龍頭，開學的時候又是大夏天，簡直要瘋。因此院子里很快就鬧出了一個極大的共同矛盾，搶水，手快的搶手慢的，個大的搶個小的，體壯的搶體瘦的，總之是各種搶，誰搶到誰有理。搶到後面就變成打，誰打贏誰有理，剛開學的時候大家又不熟，除了自己宿舍的娃有個印象，其他的基本不認識，經常會出現自己班娃互毆的情況，毆完之後第二天兩人教室里一照面，都很尷尬，大夥一合計這麼毆確實不行，後面就變成了以班級為單位更大規模的互毆，毆過幾次整個院子的娃居然都給毆熟了，結果也都不好意思再毆，自覺排起了隊。

直到有一天，（2）班有個娃發現發一個驚天大秘密，不遠處的單身老師宿舍樓居然有四個水龍頭！但是那邊只住了四五十個娃，水資源那是相當的豐富。於是不願排隊的娃開始提著桶往外跑，跑著跑著跑外面的娃是越跑越多，搞得後面那邊宿舍的娃都得排隊提水，搞成這種情況對方就很不友好了，他們開始放起了崗哨，只要見到提桶啊拿盆子啊的娃往裡進就是一頓轟，你要冒充裡面的娃出去買了個新桶新盆回來，人家還要你給對暗號，那場面簡直比特務機關還要特務。我們院幾個膀大腰粗的娃看得很不爽，想仗著自己的身體優勢去唬唬他們，提起個桶就硬往裡闖，結果人家樓里唰唰下來幾十號人把他們圍了好幾層，幾個娃當場就慫了，桶都不要了推開人群射屎一樣的往回跑，從那以後院里也就再沒娃去那邊弄水了。

除了水資源匱乏，精神匱乏也是新生面臨的一大難關，大家每天都過著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的生活，這要跟開學之前漫山遍野瞎跑的野娃子比起來，那他娘的完全就是兩個物種，所以剛進宿舍的娃，一時之間都很難適應這種環境，精神生活是極度的枯燥和壓抑。而且當時也沒有什麼娛樂產品，社會上大最時髦的電子科技還是BP機，連大哥大都還是個稀罕物，最具娛樂性要屬電子遊戲機了，不過遊戲室里隔三五的都有保衛股去巡邏，抓回來了被班主任猛K一頓不說，運氣不好的還得挨個處分。

而且當年我們也不像現在的娃，見識少膽子還小，我們周六晚上不上晚自習，當個時候開學不久，有個周六的晚上我實在無聊，就在學校的南雜店買了兩副撲克牌喊了會打牌的三個娃坐我宿舍床上打拖拉機，剛打兩把突然聽外面有娃喊「班主任來查崗了！」幾個娃把牌往床上一撒抱頭鼠串的往外跑，我想跑也沒球的用，因為再怎麼跑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所以最後只能一個人硬著頭皮趕緊打掃戰場，

我正收著牌的時候只見窗外一黑影閃過，心想牌是來不及收了，情急之下我來了一招餓虎撲食，一聲巨響將牌重重地壓在身子底下。老班剛進來一聽這麼大動靜再看我這個形象，什麼都明白了，然後很隨意的說了句「小伢子動作不要太大，小心扭到了腰子」就出去了。

老班走完，我把三個娃叫回來，說打完這圈再散夥，但是他們幾個早就臉色鐵青，死活都不肯再打。其實我也是強裝鎮定，主要覺得剛買的牌一圈都沒打完扔了太奢侈，藏宿舍里吧這他媽完全就是個不定時炸彈。後來睡覺的時候想了半宿，第二天傍晚才把牌用塑料袋包好埋在了操場邊的牆角里，心想需要的時候還能省幾個錢，可惜直到高三畢業也沒用上，最後也忘了牌到底埋哪了。

所以說，宿舍里想搞些什麼比較文藝點的娛樂基本是沒戲，大夥就開始想著是不是能搞點體育活動來打發下時間，而且打著增強體質保衛祖國的旗號，老師就是想管也沒法管。

大家圍在一起商量法子（互吹牛B），以前他是什麼什麼冠軍，你什麼什麼總是第一，我什麼什麼天下無敵等等，最後一合計，卧槽？你用頭頂過足球？我也用腳踹過幾下，他還用屁股守過門，那還磨嘰個鳥？一起踢球去啊！

於是一呼而應重望所歸，沒幾天各班就呼呼啦啦浩浩蕩蕩的弄起了班隊買起了隊服，我們班選的是皇馬主場那套白色球服，隊名好像是隊長給起的，叫「龍虎隊」，這名……好吧，非常大氣。

我，打小腦子就不好使，腦子轉不利索，手腳比腦子反應就更要慢瞭，論打坐可以比試比試，要搞體育活動，那完全不得行。「踢球別叫我哈，你們還咋玩咋玩！」

不過命運這玩意終究是由天不由我，某天下午放學，我躺在宿舍床上光著膀子翹著二郎腿比劃著屋頂的裂縫又長了好多的時候，同寢的劉子從隔壁宿舍盤了個足球回來，對著我的床底就是一腳，「水仔，走，去踢球！」

我瞟了劉子一眼，壓根沒理他。

「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曉得拿個球有幾樣難吧，還不死下床來！」

劉子看我沒動靜，對我床下一腳接一腳的踢，踢得我實在煩球不住，我爬起身來，「媽的，去去去，等下就踢死你個傻B去！」

穿好衣服和鞋，我跟著劉子出了門，「什麼情況這是，人他媽都哪去了？」

「他們組了兩個隊去跟別的班踢球去了，用的都是他們班的球，不然你還有個球玩！」

媽的好像牙子（國語老子的意思）很作興一樣，「聽說你丫腳法不錯嘛，怎麼沒讓你上？」

「槽，別提了！我就去茅房撒了泡屎，這他媽兩個隊都滿人了！」

劉子邊說邊用腳盤著球一路小跑，我在他後面恍恍惚惚的緊跟著，別看我四中呆了三年，這還是我頭一回放學去到操場。到了操場的那一刻，我徹底的給震驚了，四百米跑道的操場上足足站了一兩百號人！操場中間雲煙四起塵土飛揚，你推我搡時不時還來個人仰馬翻，這他媽哪是踢球這簡直就是在干架！球門下還站著一排娃，我大致數了下得有十多個，劉子居然說那些不是看戲的那都是他娘各隊的守門員！跑道上也沒閑著，一段跑道被幾個隊隔成了好幾段，兩個娃一人一個石子擺開往地上一放就當是球門，每個隊十幾個娃分完邊就這麼在跑道上耍了起來。

震驚當中不知不覺已經跟著劉子走到操場邊一角沒什麼人的地方，劉子把球朝我這邊踢過來，「別看了，來，對著我射門！」

我一臉懵逼，「哪來的門？」

「你就把我想象成門，剛不是想踢我嘛，來呀！」

「這你說的，踢殘了我可沒錢賠醫藥費！」

劉子一臉壞笑，「隨便踢，踢死了都不要錢！」

我把球放在了離劉子四五米遠的地方，然後往了退了十幾步，腳下憋足了勁，一陣疾跑對著球心就是一腳。

但是完球不受力，晃晃悠悠的滾到了劉子腳下。

劉子又把球踢了回來，「再來！」

一連踢了十多次，我踢得都他媽快虛脫了，球還是一點力都吃不上！

劉子一直壞笑，我踢一個球他就壞笑一次，牙子一生氣，「媽的，不踢了！」搬起球就往回宿舍走。

這下輪到劉子跟在我後面，劉子邊在後面走著還邊喊，「水仔！走慢點！不要急！知道你沒踢過球，剛就是讓你熱熱身，再試兩次你就可以上場了，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我！」

我信，我信你的邪！劉子一直在後面滔滔不絕的說著，我一聲不吭頭也不回的徑直往前走，而且越走越快，因為實在受不了他的嚀嚀嚷嚷。走到辦公樓拐角處的時候，忽然一個影子殺了出來，差點就撞在了一起，本來就怒火中燒的我正要開罵，定睛一看，居然是她！！

「你？？？你也回這來了？」

她沖我笑了笑，「是啊，你也踢足球嗎？」

納尼？這個時候我的腦子猛一下居然飛速旋轉起來，對了，她不是喜歡看《足球小將》嗎？初三晚自習的時候為了看大結局她還特意翹了節課，難道她也喜歡足球？於是老實了很久的我多年之後終於又忍不住的開始撒起了謊，「呃…是啊，以後有空來看我踢球啊！」

她又笑了笑，沒有說話，朝著背離我的方向慢慢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