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愛在銅城 第六節
2001年的春節來得比較早，元旦剛過不久就開始期末考試了，緊著就是寒假，在我一邊享受一邊槽罵寒假太短的時候，卻不知道，那是整個高中時代最漫長也是最完整的一個假期了。
下學期一開學，學校便讓我們敬老院的娃開始搬宿舍，搬到宿舍樓那邊。剛開始住進敬老院的時候大夥開始罵，罵宿舍破舊，缺水廁所又少什麼的，現在終於要搬走了又接著罵，罵他娘的好不容易適應了又要搬，干擾情緒影響學習啥的，其實大夥最想罵的還是搬去那邊要加租了。
不過，罵歸罵，搬還是得照搬，我們敬老院的娃大多半搬到了宿舍樓三樓的308-316這個九個宿舍里。301-307那邊，之前大家想都不敢想，居然是，女生宿舍，哈哈！
四中的宿舍樓有四層，原本一二層住的是男娃，三四層住女娃，整棟宿舍樓呈L字型，橫的一列稍短些，有七個房間，豎的這行長些，有九個房間。重男輕女的思想在我們這古往今來一直都比較嚴重，統招的時候還不明顯，可擴招的時候這種現象一下就顯現出來了，以至於女娃連兩層樓的宿舍樓都住不滿。
高一剛開始的時候宿舍都是按班級分，估計女娃宿舍那邊有很多房間沒有滿員，學校不想浪費資源所以下學期一開學就把女娃宿舍樓整理完騰出九個房間給了男娃子，牛B校長就是這麼豪橫，男女同一宿舍樓而且還同一樓層，這可能是現在的娃簡直無法想象的。學校唯一的防護措施就是加了兩道鐵門，這道鐵門之前第三層的樓道口才有，現在除了第四層的樓梯口處加了一道門，307走廊處的門口外也加了一道，第三層那道門基本也就廢了。那時的我們都是相當純情，除了一開始個別娃興奮異常以外，之後一直和平共處相安無事，也沒出現過什麼桃色新聞，頂多也就是個把子發浪的貨趴走廊這邊望著斜對面的女娃吹個口哨流個口水啥的，這要擱到現在，估計孩子都滿地爬了，至於當時的我，那就更加的純情無比了，連走路都不帶正眼瞧對面一下。
由於宿舍樓里這邊一個房間住十二個人，我們敬老院的這些宿舍就得合併了，1號宿舍的哥四因為人太少，和活動室大房間的幾個娃合成一個宿舍搬去了二樓，我們2-5號宿舍每個房間原本剛好住六個娃，所以2、3宿舍合併成一間住308，4、5號宿舍的住309。這一下，宿舍里的人數增加了一倍，整個房間瞬間鬧騰了起來。原先5號宿舍有個娃外號「妙妙」，他那大嗓門簡直是石破天驚，他們宿舍的娃後面又給他取了名號叫「王古」，國語就是水牛的意思，意思是他娘的說話就跟水牛吼起來一樣。到了309后妙妙的雄性荷爾蒙激素極速飆升，有事沒事就對著門外女生宿舍樓里唱起經典老歌《大妹子》就他媽的跟發求偶信號一樣，「嘿，大妹子你那個真漂亮，好像樹上的藍月亮……」媽的牙子放在桌上的飯盆好幾次都差點讓他震掉在地上。
白天妙妙唱唱也就算了，到了晚上人多了事多八嵌的就更多，不鬧到凌晨根本不會消停，我是那種睡眠質量極差的人，外面有一點兒動靜根本就睡不了，所以每次要等所有人都消停了才開始睡覺。
這麼一折騰第二天上課完全就打不起精神，上課的時候老打瞌睡，日復一日，因為坐第一排目標太大，怕被老師瞧見了要挨揍，於是我就跟同桌超哥說，萬一打瞌睡了你就使勁掐我大腿，往死里掐。
掐了幾天之說后超哥說這種方法太殘忍，然後從口袋抓了一把東西往我兜里塞，我一看，酸梅糖！超哥說困了就含一粒，醒腦。我當時真是感動的說不出話來，我明白超哥的一片心意，所以直到後來我把都有的糖都吃完了，也沒好意思告訴超哥，這玩意，吃是好吃，可止困，頂個屁用啊！到了高一下學期期結束的時候，我的成績由剛來的二十名以內直接飆到了四十開外，神速吧！
其實搬到宿舍樓除了有點鬧騰和加了點住宿費這麼點小瑕疵以外，好處還是挺多的，至少不用數著天花板老擔心哪天屋頂塌了，水也不用搶了茅坑也不用排隊了，而且宿舍也有電話瞭。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宿舍電話都是只能打進不能打出的，要打的話只能用IC、IP卡，IC、IP卡這玩意，現在的小朋友聽到基本都要滿頭問號了。早在2010年之前，那時候大街小巷的路邊還有很多電話亭，這些電話亭除了撥打緊急求救電話要用IC、IP卡才能打通電話。IC和IP卡的區別是，IC卡是真正的磁卡，只有將卡條插入卡槽內才能撥通電話，IP卡是一種虛擬卡，售賣的卡上有一串固定的卡號和可以修改的密碼，在電話上先輸入200再按提示輸入賬號和密碼就可以撥通電話。2010年以後，手機基本已經人手一部，智能手機更是進入了高速發展期，座機基本都被干光，就更不別說街上早就破落不堪的公共電話瞭。
當年宿舍的電話是沒有卡槽的，只能用IP卡，但是無論IC還是IP卡，電話費都不便宜，所以宿舍里的電話除了接家裡的來電基本就成了擺設，直到有一天，我們班另一個宿舍叫圓圓的娃，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消息，說宿舍里的電話可以直接打通400的免費電話，於是這部電話在後面一段時間裡就成了宿舍里的玩具。當時開通了400免費電話的企業並不多，不過銷量極好的XX潔牙膏就是其中的一家。結果在圓圓的帶領下，宿舍里好幾個騷包不分早晚只要沒事就拿著牙膏殼對著上面的電話號碼撥過去調戲人家客服MM，撥電話的時候還邊報號碼生怕給撥錯號調戲不成，以至於聽得我連號碼都背下來了。
我問圓圓，「你他媽沒事不回自己宿舍老在我們宿舍撥電話搞屁？」
圓圓嘿嘿一笑，「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果然，過了一個禮拜某個中午，幾個騷包湊在一起拿起電話一頓狂罵，我一問，原來電話給XX潔那邊拉黑了（那時候還沒有拉黑這個詞）。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於是我也罵道，「你們幾個二見，人家都不接了，你們罵，人家聽得個毛到！」
幾個騷包同時對我吼，「你懂個屁！牙子不罵就是不爽，一定要出了這口氣！」
再後來，騷包們又找到了幾家400，直到同樣被拉黑，直到同樣對著電話罵罵咧咧一頓之後才肯罷休。
電話，是幾個騷包在宿舍樓找到的最大的樂趣，但是對我來說，搬進新宿舍，讓我體會到的最大的樂趣或者說是最大的好處則是——在球場上，我終於找到組織了。
上學期踢球，管你踢大場還是小場都是隨機分隊，但自從到了309，那就不一樣了，因為308和309宿舍是我們班「成建制」的宿舍，如果一個宿舍全上的話那他娘的就是一個隊了。所以從搬到宿舍樓后每次踢球都會以308和309的娃為核心，其它宿舍和走讀的娃再補充到這兩支隊中，反正都是班裡自己踢了玩，有多少人上多少人，每次贏球后都開始說宿舍的編號，308或者309贏了，榮譽感啊自豪感啊什麼的，一下子就從心裡全湧出來了。
所以自打來了309以後，每次踢球的時候我都特別興奮，因為牙子也是雷打不動的核心隊員了！後面還仗著宿舍的陣容跟其他班的宿舍干過幾場，那種感覺簡直就像自己是班裡主力一樣，每次上場的時候我心裡都會作樂一下，「田晶，看見沒！牙子也是隊里的主力了！」但這個，只能是想想而已，我很有自知自明，就我這技術，全班四十多號男娃子，我頂多混個二線替補！
高一下學期，我的絕大多數記憶都留在了球場又或者跑道上，而球場和跑道的區別是在於踢的是大場還是小場。那個學期，也是我整個足球生涯活躍在球場的巔峰時期，非常遺憾的是，在那個屬於我的巔峰時期，我卻無法施展任何球技……
就在這個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卻讓我見識到了迄今為止，我人生當中最為震撼的一場現場比賽。那天的比賽，反正也不知道誰組織的，只是下午放學的時候看見我們老班找班長借球衣，我們才知道，卧槽，原來還有這麼重量級的比賽，卧槽！我們老班居然也會踢球！
等我們到了球場邊，才知道原來消息早就傳開了，只是我們太out，聽旁邊的娃說，比賽的兩隊是教師聯隊對學生聯隊，原來還是師生大戰啊我去！放眼一看，整個球場的外圍已經整整圍了足足有兩三圈人，老遠處的電教樓，從二樓到六樓的走廊上，黑壓壓一片全是人頭，再看宿舍樓，能看見球場的這邊宿舍的窗口也是已經人頭攢動，縱觀整個球場的外圍，助威吶喊聲已經連成一片，那場面，那氣氛，只能用無比震撼來形容！
四中球場的球門是沒有球網的，而且連掛球網的鉤鉤都沒得，說白了就一球框。我們幾個娃猥猥瑣瑣的來到老師隊這邊球門的邊線上，因為就算不踢球的也知道，站球門線上看球中彈的機率有多高，所以球門邊站的娃會稀鬆好多，而且門將老師還時不時會回頭吼兩下，「都給我站球門線外三米遠！」很多娃被老師的氣勢給唬住了，我們才懶得搭理他，就這麼一退一進，我們很快就站在了第一排。
當我站在球門下的那一刻，我才算是真真正正第一次看清了這個球場，在這之前，我從來就沒想象過原來球場上真正比賽會是這麼個場景，再加上現場所有觀眾的助威吶喊，整個情緒很快就跟全場融入到了一起。
那一天，我感觸頗深，一開始我被眼前的場面給深深的震撼，慢慢地我的眼前開始變得迷茫，因為我看不清，在這不計其數的觀眾里，有沒有一個觀眾的名字叫做田晶，我更加看不清，在一份二十二人的球員名單里，會在未來的哪一天，出現一個名字叫做水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