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各司其責

莫少卿皺著眉頭，放下茶碗，自言自語狀的問了一句：「難道眼睛渾濁，不用佩戴一副玻璃鏡，便能看得清經文嗎？！」

僧人讀經的姿勢一停，他放下手中的經卷，渾濁的眼睛直視莫少卿，「道長正在壯年，眼睛比老僧的更為清澈，視線更為寬廣，但是為什麼偏要行瞎眼者所行之事呢？」

莫少卿看著他黑紫色沉澱的眼皮，乾枯的面容，一縷縷黑色的氣息縈繞在他的身體四周，通過他的雙眼，鑽進他的血管之內。

「長老應該是這鐘鼓寺的僧人吧？」

果然如同莫少卿所期待的模樣，僧人原本平靜的乾枯面容，開始有些顫抖，渾濁的眼珠子左右閃動，似乎陷入了某段回憶內，但是僅僅過了三息，便不可思議的平靜了下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就如同道長在石橋之上撿到的木魚，是魚非魚，似在又不在。」

莫少卿聽著僧人特有的論點，充耳不聞。

「果然是佛家的手段，想來此手段應該是救了不少的人。」

「可惜。卻唯獨救不了道長偏執的內心。」僧人雙手合十低頭低吟『阿彌陀佛』。

「貧道職責所在而已，倒是長老，卻是顯得有些異類了，你們不是常說渡人渡己嗎?可惜，可惜……你要在這另闢的小房子里做無名無用無能的鬼魂了！」莫少卿嘆氣惋惜。

「道長何意？」僧人不解。

「你長年呆在這邪祟聚集之地，身體已經被邪氣侵蝕，長老的法術如此精湛，卻為何絲毫不作為！？」莫少卿疑惑不解。

「渡人便是渡己，施主！」

莫少卿譏諷一笑，隨即起身，拍打幾下道袍，「可是妖邪並不是人！」

六旬的老僧耳朵聳動，感覺到了莫少卿的動作，抬頭直面他，「人與妖並不區別，在老僧的眼中，這天下的萬物生靈皆是一般無二。」

莫少卿沒有說話，他徑直走到木屋無門的門框處，他看著上方突兀出來的木塊，握拳輕輕的敲打，木塊一點點的契合進縫隙中，噠噠的清脆聲回蕩在木屋內。

「長老，這樣多出來的木頭讓它契合，才不會再撞腦袋，同樣也不會顯得多餘......」

莫少卿扭頭，視線衝出，落到遠處雲障城灰濛濛的天空，話鋒一轉，「雲障城城頂雲霧遮蓋，陽光難入，陰氣籠罩。長老久居於此，正如你渾濁的眼睛一樣，看不到外面。你以為自己只要憑藉鐘鼓寺外的石礁柱和佛偈便可以鎮壓住妖邪？可妖就是妖，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長老一顆善心，未免用錯了地方！」

莫少卿看到石礁柱上面的佛偈，還有古剎之上繚繞的妖氣，便已然知曉，那象徵著圓寂高僧的石礁柱並不能有效的鎮壓寺內的妖邪，所以才銘刻了佛偈。

但是他要做的就是驚醒這個孤獨鎮守的僧人，因為對方的法術在自己之上，若是對方阻撓，空會生其它難以預料的變故。

僧人聽聞莫少卿的指責，沉默半晌，未曾開口，而後者則是安靜的等待著。

「道長，若能夠困妖而不殺，渡其向善，難道不是功德無量嗎？」

「你真是冥頑不靈！難道就像鐘鼓寺一樣，犧牲古剎內的僧人，只為渡妖，便讓百年古剎，斷了香火，變成廢墟！那香火又如何普及世人呢！」

莫少卿滿頭黑線，再同他爭論下去，恐怕便要破口大罵了。

「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夠了！道不同，

不相為謀！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各司其責，我希望你不要阻我捉妖！告辭！」

莫少卿袖袍一甩離開了木屋，他心頭梗阻，扭頭看了一眼呆坐在屋內的老僧，難以置信，有人固執到如此地步！

他深吸一口氣，清空心神，內心逐漸波瀾不驚！

他眯著眼睛，心下隨即有了決定，他飛快的掐出數十個指花，口中低吟：「天清地明，賜我神靈！『開』-」

隨後他跳入空中，一個翻轉，兩掌一甩，兩道白光刺進地面，一道光幕拔地而起，繼而一生二，二生三，六面光幕成木匣狀直接籠罩住僧人的木屋！

莫少卿穩穩落地，看著毫無異象的木屋，轉身走進石礁林。

「天下至善之人佛家首推第一，可是你們若是有靈，那麼便看一看你們曾經供奉香火的古剎，還有雲障城的天空，你們菩薩心腸，欲渡妖邪，可是妖就是妖，生靈中有畜，但是妖早已不在生靈一類！」

莫少卿看著眼前的石礁柱，念著其上雕刻著的佛偈，心中甚至憐憫。-

木屋中的六旬老僧呆坐在地上，手中持著經卷，上面的經文，他早已熟記在胸中，奈何此時此刻卻有些模糊了，他放下經卷，緩緩起身，行至門框處，伸出乾癟的手掌輕輕的撫摸著那塊契合入縫隙的木塊，心頭莫名的有些無法釋懷。

他扭過頭渾濁的眼珠盯著遠處的天空，他的視線模糊，入眼來的便是一片片的灰濛濛景象，但是他的鼻子非常靈敏，他能夠嗅到奇怪的氣味。

「弟子枯山，拜見各位長老，給長老們作輯了.......」

六旬的老僧雙手合十作輯，拜向屋外的石礁林。

一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身著一襲淡黃色的道袍，背後是黑白相間的八卦圖案，他試探的踩著腳下的地面，繞過一根又一根灰褐色的石礁柱，偏瘦的臉頰嚴謹凝重，因為緊緊咬著牙冠，導致兩腮緊繃，肌肉線條分明。

此道士正是莫少卿，他小心的潛行，視線環繞四周，絲毫不敢大意。

「果然如我在雲障城城門外所猜想的那樣，灰濛濛的天空，並非氣候導致，而是因為妖邪之氣所改變的！」

莫少卿心中一凜，看著眼前數十根石礁柱。

原本灰褐色的石礁柱已經漆黑一片，如同被墨染的一般。而那『南無阿彌陀佛』的佛偈，被道道蛛網般的裂痕所撕開，石礁柱的根部就像是腐爛的木頭模樣，黑土的地面更是雜草叢生。

莫少卿看著腳邊的一根石礁柱，彎下腰，手指輕輕一點其腐爛的根部，咔嚓幾聲，隨著石礁柱根部的粉碎，整個柱體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