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神疑鬼

趙高正思考人生，就在這時——

伯藝帶著幾個僕從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趙高心裡暗罵：這孫子怎麼跟個狗皮膏藥似的，老子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趙高不動聲色地躲在方澤後面。

這時府衙大門打開，眾人魚貫而入。

一個肥頭大耳的老頭坐在大堂中間說道：「新來的幾位令史走上前來，給本官認識一下。」

伯藝大搖大擺地走到大堂中間，方澤和趙高站在一側。

「大人，我是伯藝，家父刁矛。」

「噢！原來是車府令刁矛大人的公子。」那咸陽令居然站起身行了個禮。

趙高看在眼裡，心想：看來坐這個位置果然是要圓潤會做人才行。我這暴脾氣估計忍不了。

方澤行禮道：「屬下方澤，見過大人。」

「方澤……莫非令尊乃是前太傅方聖？」

趙高心想：方聖是誰？錢太富是啥？這個方澤到底什麼來頭？這個咸陽令怎麼啥都知道？看來這個位置不僅要會巴結人，還得消息靈通情報充足才行。

趙高上前一步行禮道：「屬下趙高，拜見大人。」

「好，退下吧。」那胖子冷漠地擺手道。

趙高也不氣惱，自己出身貧賤，對方這反應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其餘幾人又一一報了名諱之後，便各自散去。看那胖子咸陽令的反應，這些人都是非富即貴，只有自己勢單力孤，賤民一個。

突然間，一股強烈的孤獨感湧上心頭。

老子來這鳥不拉屎的兩千年前，還要受這鳥氣，總有一天，老子要爬上高位，把你們這些鳥人全部踩在腳下！

所有人散去之後，只剩方澤趙高兩人，毫無疑問，所有的工作都落到兩人手上。

那胖子十分照顧方澤，本來想勸方澤回去休息，所有工作讓趙高一人完成即可，那方澤堅持留下，胖子無奈，只好由他去。

「方澤兄弟，他們那些人是回家了嗎？」

「是啊，現在就剩你我兩個人在這當差。」

「豈有此理，咱們在這吃苦受累，他們回家享福，工錢照拿。」

「趙高兄弟勿惱，你且看這些是什麼？」

趙高翻看一下，卻是咸陽城各種數據。人口分布，達官顯貴之類的資料，還有各種軍費開支明細。

「方澤兄弟，咸陽城的基本信息都在這了？」

「差不多都在這。你若想以後升官發財，牢記這些東西對你肯定有百利而無一害。」

「方澤兄弟，你簡直就是個NPC。」

「恩劈吸是什麼？」

「就是引路人，啟蒙老師。類似孔子那樣的人物。」

「哈，我可不敢和孔聖人相比。」

兩人一邊翻看一邊整理，直到深夜才離去。

「趙高兄弟，天色已晚，早點回去休息。咱們明天再來。」

趙高回到家，將今日之事告知趙成。

「想不到那個呂不韋這麼有錢。」

「人家本來就是生意人，現在又位列丞相，當然有錢。」

「大哥，我看那個方澤也不簡單。」

「確實很可疑。這小子什麼都知道，跟姦細似的。」

「你說他會不會就是六國派來的姦細？」

「不會吧，秦國對選拔制度很嚴格，每個人的底細都摸得清清楚楚。」

「萬一是中途被人買通的呢？」

「老二，你說得有道理。我想起了兩千年後，

咱們中原人抵禦外敵入侵的時候，有些人就是被鬼子買通，當了漢奸。」

「什麼鬼子？漢奸是什麼？」

「鬼子就是你說的那個蓬萊仙島上面住的那些畜生，漢奸就是背叛咱們自己國家的人。」

「就是六國的姦細。」

「對，差不多吧。總之這個方澤還是得留心提防著點。錢太富到底是什麼？是指富可敵國的有錢人嗎？」

「大哥，前太傅應該是指前朝的太傅，太子的老師。」

「原來如此。」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外面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兩人朝外看去，卻是不見人影。月光靜靜地灑落在地上，整個院子看起來格外的陰森寒冷。

「卧槽，老二，你們這個年代有沒有鬼？」

「大哥，我也沒見過啊，聽說人死後就會變成鬼。」

「老，老二，你，你出去看看怎麼回事？這門，這門怎麼自己打開了？」

「大哥，你別怕，可能是被風吹的。」

這時，門忽然又自己關上。趙高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如果剛才是風吹的話，這次又是怎麼回事？

趙成也看到了，兩人靜靜地盯著外面院子，半天不敢說話。

等了半天，什麼也沒發生，兩人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

門口一道白影閃過，兩人看得真切，同時沖了出去，卻是什麼也沒看見。

「大哥，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

「一定是有人裝神弄鬼。」

「他奶奶的，嚇死老子。走，出去看看。」

兩人壯著膽子走出門外，此時已是深夜，路上空蕩蕩，月光亮如白晝，只是色調陰冷，多了一絲恐怖氣息。

「你們古代的月亮果然是又大又圓啊。」

「大哥，兩千年後沒有月亮嗎？」

「有是有，只不過沒這麼大，比現在小了一點點。」

「你是說月亮在變小嗎？」

「還記得我那天晚上跟你說的嗎？月亮也是在天上飄的，只不過它越飄越遠，所以越來越小。」

「那你說那些星星以前是不是也這麼大，後來越飄越遠？」

「有可能，誰知道呢？」

「大哥，外面沒人，咱們回去吧。」

趙高想了一下，大叫一聲「不好！」連忙往家裡跑。

兩人急匆匆跑回家，發現並無異常。

「大哥，你剛才想到什麼？」

「我還以為是遭賊了，咱們辛辛苦苦存的27個銅板，可不能讓人偷了。剛才我還以為是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

趙成走到角落將存錢的陶罐拿出來查看：「大哥，錢還在。」

「你這傻孩子，也許那小偷正躲在暗處等你掏出來檢查呢，這下好了，人家已經知道你把錢藏在哪了。」

「哎呀！大哥你說得有道理。不過咱們才這麼幾個錢，應該不至於吧？」

「傻孩子，一毛錢也是錢啊，這世上哪有人嫌錢多的，自然是有多少收多少。」

「那現在怎麼辦？」

「今晚先抱著睡吧。」

第二天一早，趙高照常上班去，直到天黑才回來。趙成早已等在門口。

「大哥，你看！」

趙成點燃一根火把，照著屋內的牆壁，只見牆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做掉方澤」！

趙高震驚不已，反覆看了幾十遍，直到火把熄滅。

令趙高震驚的不是字的內容，而是字體，那字體分明是現代的白話文漢字！

趙高又點了幾個根火把，反覆確認，又讓老二趙成在地上照著寫一遍，確定自己沒出幻覺之後，趙高才對趙成說道：「這是我們兩千年後的漢字。秦朝滅亡后，就是漢朝，我們習慣性地將自己稱為漢人，所用的字稱為漢字。」

「大哥，這幾個漢字寫的是什麼意思？」

「做掉方澤。就是讓我殺了方澤。」

「大哥，你說會不會是你們那個年代還有其他人也穿越過來了？」

「肯定是，只是對方知道我的存在，我卻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我現在的處境非常被動。」

「大哥，他讓你殺了方澤，這是為什麼？」

「其實我也在懷疑此人的來歷，方澤這小子知道得太多了，有可能他就是另一個穿越的人。」

「不對啊，如果他是和你一個時代的人，那他怎麼會留言讓你去殺他自己呢？這不是找死嗎？」

「說不定是個圈套，他引誘我去殺他，其實他早已安排好陷阱等著我去鑽，要麼藉機反殺我，要麼借秦律將我誅殺。既然他引我去殺他，那我自然有所戒備，他要反殺我並不容易，最有可能就是暗中安排好人證，說不定會讓咸陽令親眼看到我去殺他。」

「大哥，如果這字是方澤所留，那就意味著他知道你的身份，他這麼寫，他自己也就暴露了，相當於讓你知道他的身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們為什麼要自相殘殺呢？」

「我第一次醒來是在咸陽城外的河邊，當時方澤那小子就在旁邊。我現在懷疑另外幾個也是跟我一樣，一起穿越過來的人。」

「所以其他幾個人有可能已經被他殺害，現在就剩下大哥你一個人了。」

細思極恐，趙高後背一陣發涼。

「可是他為什麼當初在河邊不直接把我做掉？」

「有可能是因為當時人太多，他一個人沒有把握殺掉所有人，擔心打草驚蛇。」

「所以現在其他人都解決掉了，他就留言讓我去殺他，其實是在釣魚。」

「大哥，我突然想到一個人。」

「誰？」

「你還記不記得兩個月前咱們剛回咸陽的時候，在城外小樹林遇到一個無名老者。」

「你的意思是，這字有可能是他所留？」趙高想起昨晚門外一閃而過的那個白色身影。

「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想到。剛好那個老者一身白衣，和昨晚那個身影很像。」

「那個無名老頭也確實很可疑，而且比方澤更可疑，方澤知道得多，很有可能是有自己的情報網，咱們仔細打聽也能打聽個八九不離十。但是那個老頭一下就知道我是趙高，還整得神神秘秘的，這字八成就是那老頭所留。」

「大哥，那你打算殺掉方澤嗎？」

「現在沒有任何證據，也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先觀察一下吧。」

「如果在這牆上寫字的是那個老頭的話，他的用意是什麼呢？」

「不知道。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對方也是來自未來的人，我現在比較想知道，有沒有辦法回去。這個鳥地方我真是受夠了。」

「大哥，你要是回去了，宛清姑娘怎麼辦？回去你們那個年代，會比留在這開心嗎？」

「說得也是，雖然我們那個年代食物種類豐富，但其實我過得一點也不開心，主要還是沒錢，看來不管在哪裡，賺錢始終是最重要的。」

「大哥，你現在做了咸陽城的令史，以後不僅有機會撈錢，三年後還能參加高等選拔考核，如果成為最優秀者，就有機會進秦王宮，擔任尚書卒史。到時候前途無量啊！」

「沒錯，既然來都來了，秦始皇長啥樣我還沒見過呢。不想辦法見一面總覺得可惜。」

「大哥，你老是說秦始皇，這個秦始皇就是秦王嬴政嗎？」

「沒錯，老二我跟你說，這個嬴政可不是一般的王，他將來統一天下，名垂千古，是我的偶像。」

「偶像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我非常仰慕他，敬佩他。」

「大哥，你就是我的偶像。」

「哈。你這小子，現學現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