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怎麼回事?」蒙恬問道。
伯藝看清來者,連忙說道:「蒙將軍,沒什麼事,我家的奴才偷了東西跑出來,被我的手下逮到了。」
蒙恬仔細一看,認出此人正是當日在城門口詆毀蒙家軍的趙高。
「是你。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趙高說道:「伯藝此人為非作歹,平日里常常欺負我們兄弟,幾個月前在下失手踹了他一腳,他便懷恨在心,今日更是知法犯法,當街打死我兄弟。」
伯藝連忙說道:「兩位將軍不要聽他胡說,這幾個奴才缺乏管教,以下犯上,竟然還偷我的東西,打死了也就算了。你們說是不是啊?」
伯藝手下連忙應聲道:「是啊,是啊,這幾個人是伯藝公子家裡的奴才,偷跑出來的。」
蒙恬蒙毅兩兄弟見眾口一詞,自己也無憑無據,對方打死自家的奴才,自己也沒權力干涉,便說道:「當街行兇總歸不妥,秦律禁止私鬥,你們還是回去再自己解決吧!」
伯藝陪笑道:「是是是,蒙將軍說得是。」
蒙家兩兄弟走遠后,伯藝吐了一口口水說道:「我呸,你們兩個算什麼東西,也敢來對老子指手畫腳。別人怕你們蒙家軍,老子可不怕。」
趙高暗暗叫苦,蒙家這倆兄弟年紀輕輕,估計手上也沒什麼實權,根本救不了自己,現在該怎麼脫身?
趙高正搜腸刮肚地想法子,那伯藝走上前來說道:「趙高,如今已經沒人能救得了你了,今天你爺爺我心情好,只要你給我磕三個響頭,我就放你一馬。」
趙成罵道:「混賬!」
剛罵完就被伯藝手下往臉上打了一拳。
趙高心知此時不宜逞強,古代人命如草芥,稍有不慎可能要交代在這裡。反正不就是磕幾個頭嗎?丟的是趙高的臉,又不是我的臉。
趙高緩緩走上前,「撲通」一聲跪在伯藝面前。
伯藝有了上次的教訓,嚇得後退了兩步。
趙高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頭皮都磕破了,鮮血滲了出來。
「伯藝爺爺饒命。伯藝爺爺寬宏大量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兄弟吧!」
伯藝哈哈大笑說道:「好,好孫子,從今日起,往事一筆勾銷,只要你每次見到我都喊一聲爺爺,我保證絕對不會再找你們兄弟的麻煩。」說完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多謝爺爺。」
趙成在旁邊臉漲得通紅:「大哥!你瘋了嗎?我趙成寧死也願向那狗賊低頭!」
趙高充耳不聞,直到伯藝等人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才走過去抱起趙德的屍體,對趙成說道:「先把老三安葬再說。」
語氣冰冷,趙成不禁渾身一顫。
兩人回到家,在院子里又挖了一個坑,將趙德的屍體放了進去。
趙高說道:「趙成,你相信我嗎?」
「大哥,我想通了。你是為了我們兄弟倆能活下來,才向伯藝那孫子磕頭的對吧?」
趙高長嘆一口氣說道:「是我無能,害死了娘和老三老五,我不能再害你跟我一起送命。」
「大哥,咱們是兄弟,生死同心,死有何懼?只是不能為爹娘和兄弟報仇,我不甘心!」
「是啊,求死容易,求活才是最難。今日如果我們死在這,將來又怎麼能報仇雪恨?讓伯藝和刁矛父子倆逍遙法外,我死不瞑目!」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老二,你看這院子,這院子太小了,已經沒有咱們的位置了。
所以咱們兄弟倆,還有老四,絕對不能再死了!無論如何一定要活下去!就算要我趙高天天給人跪下磕頭,我也一定要活下去!」
「大哥……」趙成眼眶又紅了。
「伯藝那小子暫時應該不會找咱們的麻煩。老二你記住,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磕幾個頭算什麼?面子這東西不值錢,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今天蒙家兩兄弟為什麼見死不救?一來他們只是毛頭小子,雖然他們的父親是大將軍,但是他們自己手中並無實權,別人根本不怕他們。二來,咱們和他們蒙家沒有任何關係,他們沒有理由對咱們伸出援手。」
「大哥,你說得對!」
「所以要想在這咸陽城混下去,第一要有實權,第二要有勢力。讓所有人都跟咱們有利益瓜葛,這樣即便咱們遇到危險,他們也不能見死不救。而要讓別人和咱們有關係,首先還是得有實權,咱們強大了,別人才會把咱們放在眼裡。」
「大哥,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專心準備考試。」
幾天後,大學堂史學童春季資格考試開始,只要能默寫五千字以上的即為合格,可以晉陞為史,擔當文法事務的小吏,就是辦事員。雖然只是個小小的辦事員,好歹也算是入了編製。
晉陞為史者,便可以參加由秦國中央主持的初等選拔考試,成績最優秀者便會晉陞為所在縣的令史,相當於縣長秘書。成績最差的則被開除,踢出編製,連原來的小吏都當不成。
趙高原本就刻苦鑽研,熟讀秦律史書,書法更是一流,一手小篆寫得秀麗非常,見者無不稱讚。
當時的閱卷老師尚工看到趙高的字跡頓時眼前一亮,便對趙高此人留意起來。
趙高順利通過資格考試,被分配到尚工手下當差。
「大哥,太好了,從現在開始你也是個官了!」
「老二,不要胡說。只是個無名小卒罷了,你記住,江湖人心險惡……不對,官場人心險惡,從現在開始,咱們一定要謹言慎行,在外盡量少交流,不可給人留下任何把柄。」
「大哥,你說得對。不知道伯藝那個孫子有沒有考過?」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趙高便出發前往被分配到的單位上班。
由於來得太早,門還沒開,趙高便坐在門口等待,一邊想著心事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尚工也到了,看到坐在門口的趙高便問道:「你是何人?」
趙高連忙起身行禮道:「小人趙高,是新來的小吏,特來報到。」
尚工喜道:「你就是趙高?」
「正是小人。」
「哎呀,我那天批卷的時候看到你的字體娟秀優美,著實喜愛,想不到今日你竟被分配到我這裡來,真是太好了。」
「承蒙大人謬讚,趙高愧不敢當。」
「你怎麼來這麼早?」
「小人第一天當差,恐怕誤了時辰,所以特意提前過來。」
「好,好,不僅字寫得好,態度也很積極,不錯,不錯啊!隨我一起進去吧。」
趙高隨著尚工進入,尚工指著一處案幾說道:「你就坐那吧。」
趙高跪坐在那桌旁,那凳子呈「工」字形,人坐在上面,雙腿往凳子底下收,看起來像是跪著,其實是坐在凳子上。
趙高坐的地方就在尚工邊上,趙高心想:「想不到來了古代還是得上班。」
不一會兒,陸續又進來了好幾個人,紛紛坐在其他桌子邊。
趙高連忙起身一一行禮打招呼:「小人趙高,初來乍到,請諸位前輩多多指教。」
眾人見趙高態度誠懇,謙遜有禮,都對趙高印象不錯,便互相介紹認識,正熱鬧間,忽然門外一群人大呼小叫地跑了進來。
「哎呀,都怪你們,耽誤了老子的時辰。」
趙高定睛一看,來者竟是伯藝。伯藝身後還跟著數名手下,幾人跑得氣喘吁吁。
趙高旁邊眾人皆是飽讀詩書之人,最好禮節,紛紛對這伯藝嗤之以鼻。
「第一天當差就遲到,哼。」
「區區一個小吏,竟然還帶著隨從,好威風啊!」
……
伯藝白了他們一眼,徑直走到尚工跟前說道:「大人,伯藝不小心耽誤了時辰,請見諒!」
尚工擺擺手說道:「罷了,坐吧。」
伯藝掃視一圈,走到尚工邊上便要坐下,尚工攔住他說道:「哎——此處有人了,你去坐那邊去。」
尚工指了指末端靠近門邊的座位。
伯藝站起來大聲說道:「此處是誰的位置?跟我對換一下。」
尚工說道:「此處是趙高的位置,你還是去那邊坐吧!」
「趙高?趙高在哪?」伯藝聽到趙高兩個字忍不住笑了。
趙高無奈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說道:「大人,小人坐末席便可。」
尚工說道:「這位置是我安排的,讓你坐你就坐。」
趙高心裡暗暗叫苦,正要說話,那伯藝插嘴道:「趙高,還不快過來叫爺爺。」
此言一出,猶如炸雷,眾人議論紛紛。
有義憤不平者當即站出來指著伯藝鼻子罵道:「你這小子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欺人太甚!」
伯藝的手下連忙上前說道:「我家公子乃是秦王座下中車府令刁矛的兒子伯藝是也,我告訴你,得罪了我家公子,叫你沒有好果子吃!」
那人一聽此人大有來頭,心裡雖然不忿,卻也不敢得罪,正猶豫間,趙高走上前對那人行禮道:「多謝諸禮兄弟仗義直言,趙高感激不盡。」
說完,趙高轉身對伯藝行禮道:「爺爺好。」
眾人紛紛咋舌,這趙高怎麼回事?
尚工更是看得瞠目結舌,伯藝大搖大擺地坐在首席,趙高則默默地走到末席坐下。
尚工回過神來說道:「這裡是大秦官員辦事的地方,請你把僕從遣出去。」
伯藝一揮手,手下幾人便出去守在門外。
尚工心裡不爽,卻也不好發作。中車府令掌管秦王車駕,常常陪伴秦王左右,非秦王心腹不能擔任,得罪了此人,以後恐怕不好過。
尚工說道:「都別愣著了,開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