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話 奴婢
這個多管閑事的正是蒼清崖。只見他眉眼飛揚,神采奕奕地來到二位當中,沖著北滄微微施禮。
北滄拿眼尾掃了他一下,傲慢道:
「我當是誰,原來是近來被帝君抬舉的流光司印啊。」
蒼清崖笑道:「神君稱我一聲流光司印,實在不勝惶恐。」
北滄微驚,流光司印本就是他的仙號,自己這麼稱呼也無不妥,怎麼,沒直呼他名字就算給臉了,讓他這般不知所措?就在他稍稍遲疑之際,蒼清崖卻接著道:
「這論階品,您與南海水君同為上神,論仙職,二位同是水神,論尊榮嘛,您是北滄神君,這位是南洋神君,論出身的話——」
話到此處,北滄已經不耐煩了,「你到底什麼意思?」
「哦,我是說,此為凌霄殿宇,又值朝會,如此正式場合,連下神都得了一句仙號稱謂,怎麼偏對南洋神君就只稱雅號了?知道的,是南北兩位水神熟絡慣了不拘小節,不知的,卻當是北滄神君不懂禮法或是有意苛慢南洋神君呢。」
此話一出,南海水君一旁偷著發笑,北滄的暴脾氣卻是難忍這份當眾嘲辱,怒道:
「本君已是天君的時候你在哪兒呢?如今,也不過是個靠著阿諛逢迎,侍奉君主得以在天庭立足的傢伙,憑什麼大言不慚教本君禮法?瞧你這油頭粉面的模樣,看了都叫人晦氣!」
蒼清崖聽著這話也不氣惱,依舊微微含笑看著對方。倒是一旁的南海水君忍不住了,方才蒼清崖出頭為自己說話,自己此時也不能坐視不理,於是從旁仗義言道:
「北滄神君,你方才還說流光司印是得君上抬舉的,怎麼君上看重的人到了你這兒倒被說得如此不堪了?究竟是你看流光司印不順眼,還是對君上心懷不滿呢?」
這一句懟得北滄說不出話來,若按自己真心所想回答,周遭那麼多仙神看著自是不妥,氣鬱之際方想起自己的正事,可天帝早趁著他們打嘴仗的工夫溜之大吉了。
天帝趕回帝宮,遣走侍從緊閉殿門。他努力壓制體內的那個聲音,但那個聲音卻越發響亮,一字字穿透他的腦殼,讓他痛不欲生。
「不要說了!停下停下!」
那個聲音卻根本不聽,依然繼續:
「你只知天地共主俯視蒼生,權力無雙。卻不知取之天地終將歸於萬物。即使沒有你,我也終有退位的一天,那時,將一副軀囊,一身修為歸還於大地是每一任天帝最終的歸宿,也是最高的榮耀。而你,終非天命所歸,不過竊得千餘時光,不是正主,也不得榮耀所終。」
天帝知道君父是想激怒他,讓他發狂,讓他失控,他自然不會讓其如意。
「天命?天外有天,天又在何處主宰命運?你可以用天機閣操控凡人命數,教其興旺衰敗,生死不過一紙命書。若我等命數也是這般被撰寫,被操控,那麼,今時今日我是天地之主便是我的命數,也是天下的命數!該認命的是你!」
「六郎,你不過是我命數里的一道劫,是我的修行。終會度過,終有修成之日。」
「我或是你的劫,但我更是我自己,是蒼生之主。捫心自問,我執掌天地的這千年,比你如何?我孑然一身,以蒼生為子,歸萬物自在,我做到了自己的承諾,我比任何一屆天帝都更配得上這個位置。」
「哈哈哈哈——」那笑聲肆虐,「如今,我才是真正的孑然一身,你想對我怎樣都不懼。因為,
真正的天命之主早已臨世,他會接過我的衣缽,成為這一世天地間唯一的主宰者。」
「我才是真正的天地共主。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上當,想激怒我?休想!我知道,這千年來你從未停止過掙扎,但一切都將是徒勞。若一個虛化境困不住你,那我就造兩個,三個,乃至無數個。直到榮耀之日,就讓你我父子一起將此身化作曠世山川,萬世長存。而在此之前,你終是我的階下之囚。」
說著,天帝在虛化境內豎起一座高山隔在湖心筑前,從此湖心不得見光。為此,天帝耗費頗大,但耳邊總算清靜了。
此時,殿外傳來響動。他警惕地問道:「誰在外面!」
「是我。」
答話的不是文史天官,也不是近身仙侍,而是蒼清崖。
「君上安心靜修。我一直在。」
蒼清崖的聲音平靜沉穩,不知為何,那一刻天帝聽到他的聲音竟是未有過的安心。接下來,自己是要好好調整,打造第二個虛化境也勢在必行。
……
化羽就任祭司之後替九哥哥分擔了許多政務,終日的忙碌勤勉讓魔族族眾看到了他的用心,最初的一些質疑聲也漸漸變成了肯定。加上魔族本就有前任魔君的先例,許多族人已經將化羽當做他們的男主人看待,用作者視角就是嗑九羽CP者與日俱增,怎奈二位正主遲遲沒有官宣,-反而是人前君臣有禮,私下摯友坦蕩,盼望的撒糖時刻只能靠一眾CP黨自行腦補。
只是,隨著化羽在魔族的威望和喜愛度越來越高,時常被大家提起,連那些根本沒見過他的人也滿耳朵都是關於他的故事和傳說。
這天,化羽從外面回來,一邊穿過長廊還不忘交代手下一些未盡事宜。突然,斜後方傳來碗碟碎裂的聲音,緊跟著就是責罵聲和一個女子凄凄哀哀的求饒聲。距離太近又聽得太過真切,化羽不禁回頭看了一眼,隨口吩咐道:
「若是打碎杯碟這等小事,讓他們不要太過苛責。」
化羽說完繼續前行,身後的責罵聲也停了,便沒往心裡去,繼續剛才沒交代完的事。此時,身後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一個女子追上來撲通跪在他的腳邊,磕頭道:
「謝過祭司大人,大人的大恩奴下銘記,若能償還定不計代價。」
這一出把化羽搞懵了,自己不過是讓他們責備侍從時不要太過嚴苛,怎就成天大的恩德了?於是回道:
「舉手之勞不用償還,日後做事多些小心。」說罷抬腳就要走。那女子竟大膽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擺。
化羽更是一愣,這才低頭仔細看了眼那女子,見她的穿著並非石頭城裡的普通侍從而是低等的奴役,難怪她方自稱奴下。化羽正詫異,那女子卻沖著他抬起了頭。四目相對,化羽大吃一驚。
他蹲下身,抬手撩開她額前的頭髮,露出那張滿是傷痕和淤青的臉,一雙明眸滿含熱淚地望著他,竟讓他心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