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花落的瓣,櫻味的書籤
「好的,賽駒們正在完成入閘工作,目前即將進入閘箱的,是位於最外道的九號閘箱的書里明安。」
觀眾席的馬迷們望著遠端賽道上的閘車,紛紛開始緊張了起來,雖然說在賽前就已經做好了兩強爭霸、與華夏賽駒無關的準備,但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又有誰能夠剋制住自己的些許幻想的衝動呢——對於華夏賽駒也能爆冷奪冠的衝動。
「所有賽駒已經盡數入閘,比賽即將開始...」
伴隨著最後一名工作人員撤離了閘車的範圍,比賽也伴隨著一聲閘門開啟的聲音而正式展開。
十二月末的寒風是會入骨的,這是站在競賽馬房旁邊的慕守切實的體會。
比賽開始了之後,慕守的目光卻沒有放在比賽的開端之處,反而是抬起了頭望向了天空。
『這風...是什麼時候開始吹的...』
「比賽開始!目前位於馬群先頭位置的,果然是來自於華夏的萬戶摯翊,萬戶摯翊,蘇翊馴馬師的得意之作,目前正奔行在賽道的最前端,而身後便是來自於美國的美洲獅,大膽地採取了開局后靠前的選位,2500m的賽程,選了一個相對穩健的位置。」
「九匹賽駒,在出閘之後迅速進入了離起始點很近的第一彎道,九匹賽駒保持的距離很是貼近,沒有賽駒搶奪更靠前的位次或是加快比賽的節奏,目前位於馬群第三位的,來自於愛爾蘭的三歲賽駒磁鐵環流,後方就是日出之國,代表日本出戰的G1三勝賽駒日出之國!」
「差行隊列的先頭位置,色拉坦尼緊貼著內欄,得益於較為靠內的閘位獲得了一個很不錯的位置,反倒是書里明安,依舊還在外道部分徘徊,落在了差行隊列的末尾、馬群的倒數第二,中間的,是來自於美國的戰場號角,吻霜則是包尾,而長距離表現極為優異的弦樂器在馬群的七八位置、53年古活杯的制霸者。」
「馬群即將脫離第一彎道,目前位於第一的依舊是萬戶摯翊,與同樣來自華夏的書里明安位於馬群的兩頭,書里明安的位置是否會有些太過靠後,僅僅優先於吻霜,是要把寶押在後半程的節奏上了么,馬群的距離,逐漸有了拉開,萬戶摯翊逐漸開始提速,但是二號順位的美洲獅卻沒有放任萬戶摯翊的加速,馬群的距離,從前往後約莫有了十幾馬身的差距,馬群拉開的有些快了!」
陣營觀賽區,景德的目光看著正朝著他奔行而來的書里明安,突然就有點恍惚,好似想起了那位還沒有逝去的老人。
在他離世之前,最愛說的話題和故事便是他與惟有此願的那場有馬紀念。
當時的他感受如何,景德其實也一直沒能有個大概的概念,只如今,當看著書里明安在一眾強敵環伺之下努力地奔跑時,景德好似突然便明白了。
手中握著的香囊,即便是寒冬的時候,也被汗水所包裹,景德深吸著氣。
「馬群已經進入第二直道,觀眾席前的直道上,九匹賽駒正步伐穩重地朝前踏進,位於先頭位置的,依舊是萬戶摯翊,帶著華夏積分排行第一的夢想朝著終點奔去...」
宋青邯說到這裡,卻是突然有了些許的遲疑,而身旁的紫謙直接接過了話頭:「在今年最後一場重要的積分賽事中,華夏能否排行第一的重任,承載著莫大的責任,萬戶摯翊沒有絲毫的保留,呈現出了最好的狀態。」
觀眾席原本興奮的狀態,突然有了短暫的停頓,隨後便傳來了種種竊竊私語。
大部分的馬迷顯然是不會關注那長長的關於國家G1積分制的公告的,也就並不太清楚當前華夏的處境,在紫謙將之點明之後,自然也就有了莫大的驚訝。
興奮褪去,換來的是靜默式的緊張,身在陣營觀賽區,蘇翊和景德都能感受到那份突入其來的沉重。
但是,比賽依舊在繼續,而賽駒們也朝著第二彎道的位置進發。
「馬群已經進入第二彎道,方才的一千米用時不過1:01.9,良好的場地,這場比賽是要比拼末腳了啊,節奏並不快,萬戶摯翊的領放節奏選擇了較為緩慢的模式,騎師依舊穩穩地控制著萬戶摯翊的速度,後方的美洲獅,也沒有想要更前進一點的想法。」
「第二彎道過半位置,後方的磁鐵環流已經開始加速,想要在第三直道前爭取到一二位置么,但是美洲獅並不同意,外側的日出之國,日出之國同樣有著前移的想法,比賽的節奏並不快,騎師想要提速,考慮到了賽駒還有更加充沛的腳力和體力了么?後方的是色拉坦尼。」
「馬群已經出彎,前方的馬群戰成了一團,色拉坦尼同樣來到了先行隊列,六匹賽駒擠成一團,從前往後的萬戶摯翊與美洲獅,隨後是並排的日出之國和磁鐵環流,戰場號角與色拉坦尼已經湧入先行隊列之中,前方馬群非常擁擠,反而是後方的賽駒與前方有了不小的差距啊,弦樂器和書里明安差不多並排的距離,與前方的戰場號角已經有了五六個馬身的距離,而包尾的吻霜更有兩個馬身差距。」
景德的手指,捏著香囊的力道更大了幾分,從萬戶摯翊當前的艱難處境就能看出,後方的賽駒和它有著硬實力上的差別,無論是色拉坦尼還是美洲獅,甚至是來自日本的日出之國和愛爾蘭的磁鐵環流,都有著超越它的想法,而在第三直道剛剛進入的階段,一匹逃馬面臨這樣的局勢,也就基本意味著要退出爭奪了...
轉過頭看向一邊的蘇翊,蘇翊的神色同樣有些難看。
作為曾經經歷過黃金世代以及朦朧影時代的鞍上人,蘇翊是真正見證過頂峰的,即便是黃金天選的最強世代,他同樣也是參與者,即便不是主角。
目光里多了點恍惚,告別了萬戶侯,離去了朦朧影,這一刻的蘇翊,即便再如何成熟和穩重,老練之中,反而透露出了些許的無助。
而自己呢,看著遠遠落在馬群後方的書里明安,景德也不禁搖頭失笑,笑容中的自嘲和苦澀,卻是難以述說。
同蘇翊一樣啊,在自己二人眼前、手中消失的第一,還真是讓人感到難過啊。
恰如亡國之君,或許帝國的消亡與他關係不大,但承受著這樣的名,才真正讓人感到憋屈。
「第三直道過半,最終彎道就在眼前,馬群已經開始加速了,馬群已經開始加速了,萬戶摯翊能否保住第一的位置,好像有些困難,外道的日出之國與內側切入的美洲獅已經來到了更領先的位置,後方是磁鐵環流,色拉坦尼,色拉坦尼蟄伏在第四位置。」
「萬戶摯翊啊,已經落到了第五,身邊是戰場號角,後方的吻霜,吻霜已經來到了第七,從外道一路追拔,但是前期的選為太過靠後,好像浪費了許多的腳力來進行這次超越,弦樂器和書里明安,依舊不緊不慢,前方五個馬身的差距真的沒有關係么?2500m的賽程沒有那麼長,弦樂器不能寄託於耐力之上啊!」
似是擔憂弦樂器的話音,落在了陣營觀賽區,景德自然聽的明白,這是在暗示書里明安了。
只是,看著已經將入最終彎道的馬群,深知書里明安實力的景德已經閉上了眼。
這個距離,對手的實力,書里明安,又該拿什麼去追呢。
競賽馬房的旁邊,慕守同樣興緻缺缺,這場比賽的結果,雖然還未塵埃落定,但是某些結局大概是已經有了終章,所以有些意興闌珊,打算將雨上晴天牽回競賽馬房,免得繼續受凍。
只是這一次,向來沉穩踏實的雨上晴天並沒有聽從慕守的指示,倔強地停在了原地。
看著賽場的目光,慕守自然關注到了,所以才讓慕守更生出幾分疑惑。
這個帶著熱切和追憶乃至於好像想要親身上場的目光...怎麼會是雨上晴天該有的呢?
聳動著鼻子,空氣之中,好似傳來了些許氣息,讓慕守感到有些熟悉,這種熟悉的感覺,並不是因為他在自己的回憶中清晰地找到了某件事情,只是大概曾親身經歷了某些事件,所有那刻入靈魂的悸動,才會在這一刻作祟。
再看向雨上晴天,一直目不轉睛地望著賽場之中的它,不知何時已經看向了慕守。
而目光中的清澈,是慕守確認的陌生...
以及一些可能的熟悉...
嚅囁著說不出一句話,慕守只覺喉頭堵塞,泛著一點酸,再看向場地之中。
那匹賽駒依舊冷靜地邁開每一步,即便距離前方還有不小的差距,但是卻沒有一點的驚慌。
死去的記憶開始蘇醒,於是慕守也就釋懷地笑...
「馬群即將進入第三彎道,我的天啊,後半程的速度也太快了,領頭的美洲獅和日出之國,領放的節奏已經十分驚人,日出之國還能支撐住么,踏入第三彎道,後方的磁鐵環流,好像有些無法適應,開始被甩開距離,反倒是色拉坦尼絲毫不虛,緊緊跟隨,三匹賽駒在前方已經建立優勢,後方的弦樂器這個時候開始加速了,弦樂器的加速會不會有一點點晚,書里明安緊隨其後已經超過了戰場號角和萬戶摯翊,六百米標識牌已經被美洲獅踏過,好快的速度,是要在進入直道前就要展開衝刺了么?來自於美國的、實力強大的美洲獅...」
宋青邯的聲音很大,比他以往解說的時候還要大,像是想要彰顯激情。
但越是努力地支撐,越是讓人感覺到其中的失落——再大的聲音,也抵擋不住萎靡了下來的意志。
一旁的紫謙聽的清楚,也只能暗嘆一聲宋青邯在解說道路上還是年輕了點,隨後輕輕拍了拍宋青邯的背,趁著宋青邯喘了口氣的間隙,將解說的工作接了過來。
「最終彎道已經過半,位於先頭的美洲獅和日出之國,日出之國已經有些難以支撐,外道的色拉坦尼,已經追至了齊平的位置,前方就是洛陽競馬場的400m的短直道,而後方的弦樂器和書里明安還有五個馬身的差距,能夠追上么,弦樂器的末腳?」
紫謙的經驗太過老道,配上語氣,一下子便讓懸念的扣人心弦更上了一層樓,而場中的賽駒們也邁開了更大的步伐。
書里明安的神色依舊平靜,目光緊緊地望著終點的位置。
它是一匹還從來沒有勝出過重大賽事的賽駒,從出生起,它努力訓練,即便在家裡面已經是最出色的子弟,但是到了外面,依舊只能贏下一些非頂尖的賽事。
與自己所嚮往的雨上晴天不同,它是一匹徹徹底底的普通的賽駒,沒有出眾的天賦,無論是在泥地或是草地,無論是在英里還是中距離。
雨上晴天的目光、景德的目光,應是依舊在朝著這邊看過來,書里明安莫名的沒有太多的感觸,只是默默地奔行在腳下的土地上。
這座競馬場,自己也來過,當時的比賽,勝出者更是要比雨上晴天快上幾分。
如此想來,馬外有馬,強者太多,自己淪為背景也就成為了想當然的事情。
仔細想想,自己有什麼夢想,是一定要超越哪匹賽駒?還是一定要贏下某場比賽?或是要報答誰么...
好像也只是在幾年的生涯之中,在見過了那些強大的賽駒之後,也想著要在頂尖的賽事里,留下自己的痕迹。
這痕迹會是什麼樣的,好像也沒有什麼追求,即便是以一種另類的方式,好像也能夠接受?
腿部已經感受到了酸痛,即便再如何克制著表情,也難免會流露出一點猙獰,書里明安依舊在堅持。
伴隨著歲月的流逝,年歲的增長為書里明安帶來的,也只有更加容易疲憊的身體了吧...
想到那天和青山何處的交談,這匹出自一個好像很弱的地方的賽駒,都能勝出頂尖賽事,甚至在年歲的增長中愈發強大,而自己,卻已經看到了自己道路的盡頭。
『這次的比賽...好長啊...』
『是距離真的太長了...還是因為我太弱了...』
腦海中難免有了胡思亂想,卻在恍惚間,聽到了一串清脆的鈴音...
「你怎麼還帶了這個?」
蘇翊的表情苦澀,強撐著笑朝景德問道。
「嗨,這不是因為明安的母系,有著風鈴的血脈,所以想著玄學一下...」
景德倒是已經平靜了下來,這樣的結果,本不就是自己已經構想到了的么?
「誒,才想問,你這匹馬血統是什麼啊?」
「惟有此願的後代...」
景德停下了搖晃風鈴的手,用手指輕輕摩挲著自己為書里明安準備的香囊,香囊的清甜,因為汗水的包裹已經寒意,已經變得淡了許多。
但依舊能聞到,在風的吹拂下。
於是場中的書里明安,似乎也就聞到了它喜歡極的氣味。
血液在長久的奔跑過後已經沸騰,但在這一刻,還是有了某種升華般的滾燙,以至於讓書里明安只感到身體炙熱,四肢的酸痛之感也沒有了蹤跡。
競賽馬房的方向,那是書里明安的背後,一對灼灼的目光,像是想要刺穿書里明安的軀體,讓書里明安的靈魂都微微震蕩。
原本已經有了躊躇和退縮的心思,突然變得堅定了下來。
夢想、意志、青山何處的對話、雨上晴天的鼓勵接踵而來。
那是自己努力訓練只想要讓景德開心的夢想和意志,那是青山何處即便有著種種非常的經歷依舊砥礪前行的自立,那是雨上晴天面對強駒也要迎難而上覓得勝機的勇氣。
是否也有了相似,和那場方醒的長夢。
為了一個人而誓下的願景,即便所歷非常也目標明確,面對同場競技的一干強敵爆發出了自己所有的氣魄和毅力。
鼻尖縈繞的清甜愈發濃重,而那本該絕了的風鈴聲也悠悠而起,已分不清是夢境還是顯示,身旁的賽駒是弦樂器,還是某匹全身閃爍著紅芒、尾花栗毛被風高高帶起的嬌小牝馬,一條嶄新的、卻是最最熟悉的賽道,呈現眼前。
身體的直覺,在這一刻,有了全部的釋放,指引著書里明安朝著終點前進。
前進的道路上,有著已經抵達了最終直道的賽駒,有著積蓄了腳力氣勢驚人賽馬,但是書里明安的目光望去,卻儘是些重疊著的、它心知一定可以超過去的身影。
「美洲獅和色拉坦尼,並排越過了四百米線,前方是一片坦途,果然如賽前預測的一般,兩強爭霸,兩強爭霸!後方的弦樂器,弦樂器已經努力追趕了,但是五個馬身的差距難以追及,與前方的兩匹賽駒相比,弦樂器本就不是擅於末腳的賽駒!」
紫謙的聲音響徹場地,而身邊的宋青邯愣愣地看著紫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能夠感受到宋青邯的目光,紫謙的眼中閃過一抹柔和,正打算在比賽結束之後安慰一下這名在解說道路上還沒有走上多久的「孩子」,就見場地之下,最外側的道路上,已經有了一匹沒有被人所想到的身影,朝著最前方發起了衝擊。
內道的美洲獅和色拉坦尼,賽道的最前端展開著最激烈的角逐,而最外道的位置,本就是最外閘位的書里明安速度驚人。
紫謙驀然怔住,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匹正在奔跑的賽駒,大腦飛速地運轉。
這一幕,是如此的似曾相識,讓紫謙甚至感覺自己年輕了十幾歲,回到了某一年的某一天。
那時的他,有著自己最欣賞的賽駒,也因此有著對解說事業的憧憬,有著對賽馬行業的熱愛。
有過作為解說的很多名場面,也有著因為偏愛所帶來的批評。
所以,在那股執念般的偏愛之下,紫謙也就清晰地記住了那些曾讓他感到如此遺憾的比賽。
那場有馬紀念,以及那道他從未關注過的身影。
此刻的奔跑好似也如出一轍吧...
前方的大熱門展開這最激烈的搏殺,而外道的位置,已經有一匹賽駒,不聲不響地跑到了產生威脅的位置。
停頓了片刻的解說再度響起,在宋青邯也因為紫謙突然停下而發愣的期間。
「最後的三百米,外側的書里明安,外側的書里明安!書里明安已經追了上來!書里明安已經追了上來!誰都沒有想到的書里明安,是書里明安啊!兩百米...」
觀眾席的聲浪衝擊著離看台最近的書里明安,同樣衝擊著陣營觀賽區已經合上了眼的景德。
不敢置信地睜開了眼,看著貼近他這一側的賽駒,面色堅毅,大步流星。
它沒有什麼氣勢,更沒有強駒該有的神情,它只是那樣安靜地看著最前方的終點,像是平時在馬廄里一般,毫不起眼的樣子...
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就是作為它的馴馬師,它此刻跑動的姿態有了些許的怪...
但又賞心悅目、極為眼熟——就像是他岳父景勝總是在飯桌上讓他看的那段視頻里的那匹賽駒一樣。
景德眼眶微微濕潤,黑暗過後的光明,才最能打動人心——從出道戰以來,景德就清楚,這個世代,大抵是不屬於這匹出自他們牧場最出色的賽駒了。
草地無敵的世界第一月在天駟,兼具草地與泥地、大放異彩的華夏上將軍雨上晴天,英里賽事天資出眾、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徽府之守,中長距離賽事繼承其父耐力和末腳的黃金書生。
綜合素質出色、沒有短板的奉祀,個性鮮明、后追能力驚艷的暴食,桃之夭夭、霓裳楠玖、鈴音勿縈三匹G1強牝。
前世代有實力強勁的保溫杯與掠食、老當益壯的青山何處,後世代有最強三歲賽駒月冥雪羽、秋因子黑金長階、已見端倪的新星乘風無痕。
山西、上海、洛陽、京都、金陵...書里明安參加過許多比賽,但是成績也參差不齊,從長安念典到皋月賞,京都優駿到古馬戰線,G1賽事顆粒無收,重賞賽事也勝出的寥寥無幾。
但也正因這此前的平凡,才最讓景德感到眼眶泛酸。
一切的巧合重疊,讓他有了在此地高聲吶喊的期盼。
書里明安,書里的故事與切實的安寧,景德身邊的蘇翊也被這情緒所感染,兩個人一起加入了觀眾席的吶喊,喊著屬於那匹賽駒的名字。
「最後的兩百米!最後的兩百米!書里明安兩個馬身差距,前方的美洲獅和色拉坦尼還在纏鬥,果然是色拉坦尼更勝一籌么,但是美洲獅又給追回,無法脫出,只是外道位置,只是外道位置!書里明安一個馬身差距追了上來啊!」
宋青邯不知道紫謙到底是因為什麼突然激動如此,但見證了書里明安帶來的希望,他同樣難掩熱血,於是正打算插入紫謙的解說,讓兩人一同解說這最後的一百米,卻被紫謙一把按住。
臉上帶著「和藹可親」的笑容,紫謙的聲音激情依舊,卻讓宋青邯冒出了一點冷汗,只好坐了回去,但是冷意褪去,臉上還是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意。
若非是解說,他已經要按耐不住地高聲吶喊了。
書里明安的目光,近在咫尺的終點,這是他在清醒了認知后明悟的被自己夢寐以求的終點。
身後的風愈發大了,伴隨在書里明安左右,呼嘯的聲音像是在為它加油打氣。
如果,有一個願望被託付,無論如何也希冀實現...
也不知是風的喃喃,還是來自哪裡的回憶,書里明安的腳步更大了,神情的平靜如同超脫了安寧一般,攤開了的書,等待著墨跡落下。
「最後的一百米!最後的一百米!書里明安已經持平,書里明安已經持平,三匹賽駒,三匹賽駒並排!內道的色拉坦尼和美洲獅還在激斗,最後的五十米,是書里明安么,會是賽前不被看好的書里明安么!?」
「這就是夢想么!這就是希望么!書中的故事,有了美好的結尾,幻想和現實,也有了邊界!書里明安率先衝線!書里明安半個馬身率先衝線!」
「從沒有勝出過G1賽事的賽駒,在最盛大的舞台之上,有了最驚艷的一舞,歷史的篇章再度翻到了它曾經所偏愛的那一頁,那一頁的故事,是否也會讓時光停下翻頁的手,安靜的品鑒半晌?」
「書里明安,同樣稍顯單薄的身姿,同樣平靜的神色!」紫謙的深吸了一口氣,帶著胸脯鼓起,「——向洛陽競馬場眾神祈禱,回應它的,是34年的惟有此願!那匹,華夏2500m的最速傳說、有馬紀念紀錄保持者啊!」
「父輩的餘蔭過後,成長起來的茂盛,恭喜你啊,也成了書中的故事...」
風聲一時盛,將漸緩的聲音都拂去,書里明安停下了步伐,看向競賽馬房的方向。
那裡沒有了灼灼的目光,餘下了冬日並不刺眼的暖陽,灑在書里明安的臉上,讓書里明安緩緩合上了眼。
安寧地享受當下...
競賽馬房,高處看風景總是有著不同的體會。
慕守獃獃地看著場地中的場景,隨後也不禁搖頭失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嘲笑起自己來。
一旁的雨上晴天突然湊上前來,拱了拱慕守。
撫摸著雨上晴天的頭,目光清澈,卻已經是最熟悉的模樣。
驀地怔住,隨後釋然地笑了起來,撫摸著雨上晴天的手,如此柔和。
「雨上,歡迎回來...」
嘴上說著不明所以的話,心底也輕聲說道。
『這一切,如你所願...』
......
四月份的天氣,也是讓人心曠神怡,少女撫著盛放了的櫻花,憐惜地撥弄著花瓣。
一旁的朋友沒有注意到方才少女眼中的異色,低頭繼續玩著手機。
車流的聲音,讓帶著耳機的友人也難免聽到,終於還是有了些憂慮。
「再不回學院,今天下午的課可就要遲到了。」
瞥了眼還在撫弄櫻花瓣的少女,友人嘟囔著道:「學院里也有櫻花林,比這邊大不少,你非跑到這邊來看幹嘛...」
「你知道么,父之核心。」突然稱呼了友人的全名,讓友人疑惑地看了眼少女,不知道她想說什麼。
撣了撣裙擺,光潔的大腿在裙下若隱若現,少女笑靨如花,讓父之核心一時間也呆住了稍許——她有一段時間不見少女如此開心了。
「學院里的那片櫻花林啊,每天都被辛勤呵護,所以才感覺少了些氣勢。」
「可拉倒吧...」因為方才偶然露出的痴態而偷摸紅了臉的父之核心別過臉去反駁道,「這種花看的就是個漂亮,哪有誰去看櫻花的氣魄的。」
「我啊!」
清脆的聲音,讓父之核心的目光又不爭氣地駐留在了少女的身上,再難移開,口中的話也結巴了起來:「你...你是不是...想家了?」
「還好吧...只是有些感慨,畢竟在這邊有你,還有老師,放假又不是不能回去。」攤了攤手,隨後看了下時間,才反應過來,驚呼道,「呀!怎麼都這個點兒了,快走快走!」
只是,方才著急的父之核心倒是不著急了,伸出手拉住正要朝著學院方向跑的少女,目光深沉,讓人看不清楚想法。
「怎...怎麼了?」少女是瘦的,高挑的身材更讓其有了幾分破碎感,如今故作小心翼翼地問出這句話,更是讓父之核心身軀一震。
「你...」遲疑了片刻,父之核心還是問出了口,「你方才說了,也因為這邊有我對吧?」
眼中閃過一抹促狹,少女突然嬌笑起來,搖了搖頭:「沒有哦~」
「啊?」
趁著父之核心沒反應過來,迅速掙開父之核心的手,少女先行小跑著離去,而父之核心則抓了抓手掌、像是在體味著什麼。
看著少女漸行漸遠的活潑模樣,父之核心也不禁想起少女剛來學院的樣子,給人種不易接近的感覺。
但其實相處了之後,少女單純且容易交心,也讓父之核心平日里操了不少心,害怕少女為人所哄騙。
「哦對了,晚上老師喊我去吃飯——他親手做的,你要不要去?」
「什麼...你先等等我!」連忙小跑著跟上,看著身邊那輛速度與自己同步的車窗戶上的倒影,父之核心莫名有點忐忑起來,「我去不好吧,聽說景老師的...」
「沒事。」打斷了父之核心的擔心,少女補充道,「老師還特地讓我問一下你呢。」
聞言,眼中的喜悅幾欲溢出,父之核心用力地點了點頭,生怕少女誤會她不想去。
「小惟!」
「嗯?」
「謝謝...」
「謝什麼呢,誒呀,真的要遲到了——」
少女如風般展開了步伐,專用的道路上迅速遠去了一道身影。
而父之核心,即將遲到的時間,沒有讓他有一絲驚慌。
轉過頭看向那片櫻花林,目光所及,有幾片櫻花瓣被風吹落,但是即便是殘櫻,也依舊盛放的驚艷。
氣魄動人,一如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