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3華山

秋風蕭瑟，萬物枯敗，一場秋雨突如而至。

秋天的第一場雨似乎格外的涼，涼的令人毫無防備，通體生寒，身體涼了一半，渾身打了個哆嗦，最後一點暑意也在頃刻之間消散殆盡，一下子讓人明白——秋天了。

官道路邊，一輛馬車停到路邊的一棵大樹下躲雨，趕車的莫雨和莫波則躲到臨時搭建好的帳篷裡面，脫下半濕的衣服，生一團火，烤乾衣服的同時烤火取暖，驅趕走溜進身體內的寒意。

「我說波哥，馬車外面有厚厚的布皮包裹，雨天趕起路來毫無問題，我們為什麼要停下躲雨呢？」

莫波看了莫雨一眼，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是繼續用心的撥弄火堆，添柴火，開空隙，聚攏柴火殘餘，直到濃煙散去，火焰呈明亮的橘紅色時方才停止。

「莫雨，你知道我們這一件衣服進價是多少嗎？」

「知道，一件衣服一般的二錢，好的有幾十銅幣的，也有上百枚銅幣。」

「那你可知道這些衣服具體要賣到什麼價格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這是都是柳小姐負責的事情。」

「那我告訴你，這些衣服賣的價格至少要翻一倍。」

「一倍！這麼多？」

「實際的價格只會多不會少，所以你要想一個問題，這些衣服憑什麼能買的這麼貴？」

「波哥，你的意思是……」

「學著點吧，這是我從柳小姐那邊學來的，事事細心，事事上心，你越上心，越苛責於具體細節，別人就越感覺他好，有價值，就越會買。」

「原來如此，不過收貨的日期就是今天，我們這樣十有八九會晚。」

「那也沒辦法，回頭我親自去向柳小姐說明情況。」

莫雨抬頭看向帳篷外，外面的雨下的更急了，一時半會並不會停止。

「要是能早走一天就好了，也不會遇到這場雨了。」

「這個確實是我的問題，前幾天我偶然想到你舉著鋤頭開墾菜園的情形，又想起自家的菜園已經荒廢了幾年了，以前做店小二時整天忙碌，沒時間，而現在干這個，有時間，於是便花了幾天的功夫鋤了一片地，撒了點青菜種子，天氣徹底變冷之前應該能收穫一批青菜。」

莫波說完詢問的看了莫雨一眼，莫雨見后立刻偏過頭，看向帳篷外面。

「等雨停了，馬上出發。」

「嗯。」

秋雨連綿中，一輛敞篷馬車從官道上疾馳而過，精瘦老者坐在車廂中，透過旁邊小窗望向窗外。

出生不凡，學堂同輩第一，第一次外出時母親的嘮叨，父親的鼓勵，閱歷太少，被人騙后的暴怒，走投無路時好心人的施捨，和她初遇……

記憶像水，抓不住，帶不走，趕不掉，水面上漂浮著許多隻小船，有大有小，有的本來沉了一半，現在又浮了上來，有的原本就浮在水面，現在越來越大，直接就飛了起來。

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看不清楚，恍惚間，精瘦老者突然看到一些人正在朝他招手，一邊招手，一邊笑。

如夢似幻，似真似假，似乎那些事就在昨天發生一樣，他只是睡了一覺，一覺醒來，再去一趟老地方，再喊一聲，他們就會出現，但又好像過了很久，太久了，久的都不知道有多久了，隔的好遠好遠，遠遠的，遠的令人絕望，再也見不到了。

馬車急馳而過，不久經過了莫雨和莫波躲雨的帳篷，精瘦老者依舊沉浸在回憶之中，

眼睛雖然看到了二人，但是大腦卻沒有看到二人，一直到馬車走到三華山，車夫下車上前呼喊方才醒來。

「老爺，三華山到了。」

「知道了。」

精瘦老者跳下車廂，抬頭望了一下三華山，隨後扔下一枚銀幣，徑直沿著登山道上了山。

「嘿嘿，賺了，賺大了。」

車夫飛一樣的將銀幣撿起，確認周圍無人後用三個大小不一的口袋層層包裹住銀幣，然後駕著車，哼著曲，滿心歡喜的回家去了。

三華觀門前，一個乞丐模樣的怪人跪在這裡，蓬頭散發，滿身污垢，雙目緊閉，要不是還能看到他呼吸，恐怕路過的都會以為這是個死人。

「前輩，要吃點東西嗎？」

趙武把一盤肉粥放到怪人面前，怪人睜開一隻眼，斜眼瞥了他一下，然後繼續閉上了眼睛。

「前輩既然不願意，那晚輩就不打擾前輩了。」

趙武向著怪人行了一禮，隨後走到不遠處的妻子跟前。

「走吧。」

「夫君，不知這位是……」

「不要問，以後你就會知道的，好了，我們馬上就要進去了，小心一點，可別出什麼問題。」

「放心的老爺，我們哥倆的腳力您又不是不知道，抬這點東西對我們哥倆來說只是殺牛用雞刀，您就放一百個心吧。」

「那好，小環你攙好夫人，我們這就進觀。」

「是，老爺。」

趙武一行人走進三華觀不久，一位精瘦老者從登山道上健步如飛的走了上來，一直走到跪在觀前的怪人跟前。

「弓輔。」

怪人睜開了雙眼，抬手撩開亂髮，偏頭看向一旁的精瘦老者。

「碧濤，是你啊，你來這裡幹什麼？」

「你又來這裡幹什麼呢？」

「算是乞討吧，你呢？」

「買東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玄冰晶應該在你的手上吧。」

「你想買玄冰晶？」

「是。」

「原因？」

「……」

「原～因？」

「借道。」

「……」

怪人伸出另外一隻手，雙手徹底撥開眼前的頭髮，雙眼有力的看向精瘦老者。

「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周濤？」

「這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弓輔？」

「你所認識的弓輔，他有可能會這樣做。」

「你所認識的周濤，他一定會這樣做。」

「……」

「唉，成道難，斬念難，時也命也，上天給了你一身卓絕的天賦，也給了你一個致命的缺陷，讓你即使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能醒悟。」

「醒悟如何？沉醉又如何？她之於我就像成道，老朋友，你我二人相識有五十年之久，眾人皆知你是一個待人和善，平易近人，人緣好的人，但我了解你，你是一個十分高傲的人，可你現在卻跪在這裡，又是為了什麼呢？」

「唯執念耳。」

「有執念不也挺好的嗎？」

「…或許吧，你要的玄冰晶並不在我的身上。」

「他在誰的手上？」

「一位來自極北國半修士的手上，是他意外發現的，不過玄冰晶這種東西不是我們這等半修士能用的東西，所以他打算把玄冰晶賣掉。」

「他的傳訊符呢？」

「通州的那個山洞，最裡面。」

「好，我知道了，告辭。」

「先別走，作為回報，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

「你進觀，幫我問一句話。」

「你要知道，我問出來的或許就是你不想聽到的。」

「總比沒有要強。」

「那好，我去。」

精瘦老者抬腳進入觀內，怪人繼續跪在原地，繼續閉著雙眼，兩邊撩起的頭髮也在重力的作用下一點點落下，最終變得和原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