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謝松原就如同春卷裡面的餡兒一樣,被雪豹碩大的身體卷著睡了一晚上。
直到凌晨,他忽然被一陣強烈的飢餓感從夢中喚醒。
【我餓了。】那道聲音在他腦海里說,【你也想這麼說,對吧?】
謝松原抬頭看了看身邊的大貓,不想驚動白袖,在內心和對方交流。
「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昨天晚上正常吃了東西,按理來說不該餓得這麼快。
謝松原臨睡前就隱約感到腹內有些空蕩,但他沒有在意。沒想到幾個小時過去,這陣飢餓感居然愈演愈烈,甚至讓他的胃部產生出了被火灼燒一般的痛感。
就彷彿他已空腹度過了整整一個星期。
【這不是我對你做了什麼,而是天賦技能所帶來的影響。多頭寄生鰻的生物本能就是進食,無時不刻地進食,你的飯量會比之前大無數倍,飢餓的速度也會變得更快。很可能半個小時前才吃過飯,馬上又餓了。】
【你感受一下。現在的自己,是不是餓得眼睛發紅,感覺什麼都能吃得下?包括……旁邊的這隻雪豹。】說到這裡,那道充斥著電流音的聲音居然笑了一下。
「……」謝松原面無表情,「開玩笑有意思嗎?」
話雖如此,他卻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隨著他的身上多出了詭異的第二張嘴后,謝松原明顯體會得到,自己的體內憑空多出了一種慾望。
那種宛若野獸一般,想要吞食一切的慾望。
甚至是……在面對著白袖的時候。
此時此刻,面前的巨型雪豹簡直就像一盤自己送上門來的巨大糕點,對他來說,擁有著極大的吸引力。這種感覺在昨天晚上還不明顯,但現在——
謝松原的喉結動了動,強迫自己移開目光。
【意外嗎?別害怕,這是正常現象。多頭寄生鰻的第二個天性,是寄生和吞噬比它強大無數倍的變異生物。越強大,想要吞食的慾望也就更旺盛。當然,這種飢餓感,是普通的食物無法填補的。】
聽到這裡,謝松原的眼睛動了動:「那我吃什麼?」
【去操場。】
*
謝松原剛試著從白袖的懷裡鑽出來,對方就被他驚醒了。小山一樣的雪豹不悅地睜開一雙惺忪獸眸,斜斜地覷著站起來的謝松原。
謝松原鎮定道:「我去方便一下。」
雪豹臉頰旁的鬍鬚輕輕抖動,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兩秒后,還是沒有忍住,伸出它濕熱的舌頭,在謝松原的脖子上來回舔了十好幾下。
顧及到謝松原身上的傷,白袖昨夜的動作都盡量放得剋制,甚至沒有舔他——簡直如同聖人。
畢竟在末世到來后的這兩個月里,他總共也就遇見了這一株草。凡事還得講究可持續性長遠發展。
現下得償所願,白袖憋了一晚上的濁氣也終於一掃而空。雪豹長長地呼出口氣,滿足地重新躺下。
「去吧。」
謝松原:「……」莫名有種被嫖了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他定了定神,邁步往外走。
天空還是一片霧蒙蒙的灰藍,處在將亮未亮的邊緣,校園內的絕大部分人還睡著。
昨晚那群死去的紅火蟻屍骸依舊堆在操場一角,經過眾人一番挑揀,身上早已不剩一點還能下嘴的地方,變成一塊塊被拆分開的外骨骼。
儘管他已提前猜到了什麼,但聽到那道聲音讓他走到螞蟻堆邊時,謝松原還是發自內心地感到拒絕。
他已經落魄到只能吃這些「殘羹剩飯」了嗎?雖然確實量大管飽……但就他那兩排尖牙,也啃不動這麼硬的東西吧。
【別擺出那副表情,我給予了你天賦,不是為了讓你撿垃圾的。我要你吸收的,是「能量」。】
「能量?」
【任何經過進化變異的生物——包括人類的身上,都有一種特別的能量。沒人告訴過你嗎?】
「這個我知道。」謝松原說,「白袖說過,變異人之間,可以彼此感覺到對方身上的能量浮動。」
那個聲音笑了一下:【不錯。但是他們不知道,這種能量是可以被奪取的。不,準確來說,是只有被神選中的你可以做到。】
「奪……取?」謝松原跟著念了一遍,感覺有些陌生。
【或者,叫回收?其實活物身上的能量才是最充沛的。不過現在的你,明顯還不具備那種能力。至於這些已經死了的……嘖。】
【就算廢物利用吧。雖然還不夠塞牙縫的,但這麼多隻死螞蟻加起來,對現在的你來說也夠用了。】
對方話語里的含義很難不讓人往深處想。謝松原感到不適地皺了皺眉:「活物?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在這個連一隻變異螞蟻都能吃了你的世界,你不可能永遠都靠吃死螞蟻維生。那樣對你的進化毫無幫助。你現在或許會嗤之以鼻,但到了某個階段,你將知道我是對的。】
【或者,換種說法。當有一天,你們遇到了遠超過認知外的危險生物,面對生死關頭時,你卻發現連那隻雪豹都不能保護你了——你會不會後悔自己現在沒有選擇變得強大?】
謝松原沉默了片刻,理智告訴他,對方說得沒錯。
他諷刺地勾了勾嘴角:「可你也說了,現在的我,連只螞蟻都打不過。」又何來強大這一說法?
【這個不用擔心。你是我選中的容器。我會將你塑造成最最完美的進化形態。】
【現在,還只是一個開始。】
*
謝松原沒有想到,所謂「回收」能量的方法,竟然是要他一個個地打開紅火蟻的腦袋,吸食它們的腦漿。
【是的,螞蟻有腦子。雖然這種生物的腦子非常雞肋,通常只依靠中樞神經來操控自身的行動。不過這也可能是它們的主體能量都儲存在大腦中的原因。】
紅火蟻的大腦是一團團棉絮狀的淡黃色肉泥,浸泡在一汪略微黏膩的漿水裡。
看著手心這隻正埋在腦漿間吭哧吭哧、大快朵頤的怪物的嘴,謝松原神色漠然:「我不理解,為什麼吸取能量還要吃這麼噁心的東西。」
難道不是應該像小說或者電視劇里演的那樣,把掌心放在表面一吸,就直接吸出一團光暈什麼的嗎?
【你以為你在演電視劇?能量都是有載體的,就連我都不具備將能量單獨抽離出生物個體的能力。好了,快點吃吧,現在的你實在是太弱雞了。】
謝松原穿梭在紅火蟻的屍堆間,吃完了一泡又一泡的腦漿。
吃到麻木,吃到看破紅塵,吃到不想說話。
那張彷彿是寄生在他身上的嘴卻興奮到了極點,嘴巴里不斷發出吸溜、吸溜的痛快嘬吮聲,將送到嘴邊的一團團肉泥用自己的利齒絞得更加軟爛。
吃完最後一隻紅火蟻的腦漿,它滿足地發出了聲人類一樣的長嘆。
謝松原的腹部內也奇妙地出現了一股充盈感,就好像……自己剛剛真實地大餐過一頓。
他趁著最後一點夜色,返回到白袖身邊躺下,摸了摸自己依舊平坦的肚子,覺出一陣不可置信的詭異。
只有身邊熱烘烘的大貓能讓他稍微安心。
謝松原一腦袋重新紮進白袖毛茸茸的懷裡。
……
早上,校園內的人陸陸續續醒了過來。
白袖變回了人形,穿上衣服,帶著謝松原去找任天梁。
「你確定,他真的會來?」白袖指的是那個至今還沒見過面的易覃。
「他會的。」任天梁哈了下手,拿出一隻快沒水的簽字筆,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頭也不抬。
「誰都知道,不把防空洞的事情解決,我們誰也出不去。之前你們沒來,溪城是個僵局。因為我一直堅決反對易覃將防空洞里的物資拿走,前幾次都談得不愉快。現在你們來了,易覃怕你們和我聯手,肯定會主動找上門來。到時候怎麼聊,白長官,就看你的了。」
任天梁說的沒錯。
溪城大學的東門很快出現了幾名外來男女。定睛一看,赫然是昨天見過的那群易覃的黨羽。
「任教授,還有這位長官,我們老大想見你們。」領頭的女人神情冷漠,視線直勾勾地落在眾人身上。
易覃是不會來溪大和他們聊的。按照那女人的說法,不是不敢,而是覺得這擠滿了流民的地方太寒酸,他呆不慣,也不想呆。
最後約了個折中的地點,叫「分界線」。
任天梁說,分界線,就是區分幫派領域和流民住處的一條大道。分界線內,是易覃和他的手下們的地盤,位處市中心最內圈,流民免入。
他們趕過去一瞧,才發現那正是前一天遇見任天梁的地點。
易覃就站在路邊上等著他們。
那是一個年紀大約在三十上下的男人,頭髮打理得得體整潔,身上的衣服也乾乾淨淨,一看便衣食無憂,不知饑寒為何物,精神狀態要比任天梁……不,所有流民都好得太多太多。
末世來臨,絕大多數普通人都變成了任由命運傾軋的螻蟻,易覃卻一躍成為萬人之上,過得滋潤又瀟洒,成了溪城的土皇帝。
只是此刻,這位溪城皇帝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嚴肅的愁色。
「任教授,又見面了。」易覃扔掉手裡的煙,在地上踩了踩,不怎麼客氣地笑了笑,隨後又看向另一邊,「你就是白長官吧,幸會。至於這位……」
易覃看向他身後的謝松原。
他們全部帶了人過來,但手下都被安排在十幾米遠外待命。說好了只由三方領頭出面談話,白袖偏偏帶了多餘的人,不太符合規矩。
易覃對白袖的舉動感到不滿,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
卻在這時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動了動鼻尖,做出一個嗅聞的動作。
他詫異地挑了挑眉:「……好香啊,這是什麼味道?」
「……」
謝松原愣了一下,想起來了。
之前好像聽說過,這傢伙的變種獸體是美洲獅。
美洲獅……也他媽的是貓科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