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因禍得福

警察是被人報信叫過來的。磚廠那裡一吵架，就有人感覺要出事，匆忙去派出所報信。

警察開著三輪摩托車，只有幾分鐘就到了。

來的是兩名非常年輕的幹警。他們一到，老師和工人們都停止了拉扯。只有主管和林家良還在互扭著推來推去。警察上前將他們分開：「幹什麼，幹什麼，故意打給我們看啊。」

工人們首先告狀：「派出所同志，你們可來了，快把這些人抓起來，無緣無故跑來這裡鬧事搗亂，破壞工廠生產。」

這會兒，又來了一夥四五個人，都是磚廠里的人；林家良這邊呢，老師都要上課，還走了兩個。這下變成林家良這邊只有三四個人，磚廠那邊卻有十來個人。

那邊憑著人多勢眾，氣勢變得更加猖狂。他們七嘴八舌的嚷嚷：「真的是無法無天了，大白天跑到別人家裡來打人，這種人必須給予嚴懲。警察，快把他們銬起來，帶走。」

林家良這邊也分辨：「不要以為人多就占理，是你們影響學生在先，我們才過來理論的。」

但是他們的聲音太弱了，完全淹沒在對方人多嘴雜的嘈聲里，被空氣融化得一乾二淨，誰也沒有聽見。

那名主管一看自己這邊佔了優勢，更加來勁。他感覺剛才跟林家良沒有分出勝負，很不甘心。突然衝上去又踢了林家良一腳，一邊還對警察誣衊說：「派出所同志，他們就是跑來偷東西的，當場抓住他們，他們還抵賴。」

林家良立即回敬，撲上去給他教訓。圍觀者只是哇啦哇啦的幫主管助陣：「打，大白天就來偷東西，打死一個算一個。」

警察只想化解眼前矛盾，解決他們打架的問題，至於為什麼打架，不是他們現在要處理的。

但是勸了一陣，雙方毫無收斂，越鬧越凶起來。只有對林家良和那名主管宣布：「你們兩個人，跟我們一起去派出所講清楚吧。」

把兩個主要人物帶走，讓現場迅速平息，這是他們處理這類情況的通常作法。

兩個當事人都抗拒，不願意去。誰願意去那種地方呢？那地方，你講話音調高一點都不行的。

不過林家良抗拒最激烈。一方面他是教育工作者，重視名聲，很忌諱去專門處理「犯罪分子」的場所，沒事講出去了也會變味；二方面他自知，他是維護學校和學生的利益，辦的是公事，這場衝突中，他絕對沒有錯，憑什麼要帶他走。

所以當那名主管已經被「制服」，老老實實跟著警察走了。林家良還在拚命抵抗，跟兩個來推他的幹警推搡起來：「我不去，我沒有錯，幹嗎抓我？」

「沒有抓你，只是叫你一起去把事情講清楚。」

「要講就在這裡講，為什麼非要去派出所？」

「這裡這麼多人，七嘴八舌，怎麼講清楚。快點，不要耽誤時間。」

「我不去，我還要開會。我又沒犯法，為什麼跟你們走。」說時，抽身想溜。

警察不耐煩了，兩個人用力把林家良按倒，一邊宣布：「這麼頑固，現在以尋釁滋事罪，將你逮捕。」一邊拿出手銬，把林家良雙手銬上。

這下好，弄得自己越來越象「罪犯」了。

林家良就這樣，被強行帶去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那就是按照辦案流程來了。一律帶去審訊室問話。

林家良心中非常害怕，害怕出了這麼大的事，自己的職業生涯是不是就此完蛋了。為了盡量保住飯碗，

他心中告誡自己，千萬不能認錯。無論警察說什麼，一律否定，堅持自己是被錯誤抓來的。

所以當他被帶到審訊室，兩名警察就「聚眾鬧事、打架鬥毆」事件，對他進行調查詢問的時候。他一口咬死，他沒有打架，都是主管動手打人。他只是不讓對方影響學生上課，什麼都沒有做。

警察說：「你沒有打架，那人家身上的傷怎麼來的？難道人家自己打自己？」

「我不知道，反正我沒有動手。那裡那麼多人，你怎麼確定是我打的？」

其實他照著事實，原原本本的講出來，一點事都沒有。打就打了，畢竟是對方先動的手。而且明顯對方開工影響學生，是理虧的一方。

遺憾林家良對法律也不精通，生怕承認打架，會被拘留什麼的。那就真的給自己的覆歷留下污點了。

警察看他堅決抵賴，自己做的事，就是不承認，也很惱火。對這種「頑固」分子，他們是要給予懲罰的。

鑒於林家良執迷不悟的惡劣態度，決定將他拘留一個晚上，明天再審。

這樣，那名主管老老實實交待完走了，林家良反而被關進了拘留室。他拚命避免被拘留，恰恰就被拘留了。

林家良就這樣，在派出所拘留室里睡了一晚。那一晚他沒有合眼，怎麼睡得著？只覺得聲譽盡毀，這一輩子都完了。

家裡李月娥直到晚上，沒見丈夫回家，才打聽出丈夫被派出所關了。她想去看丈夫，但天色已晚，派出所大門已關，她也進不去了。

搞得她在家裡，也替丈夫擔驚受怕一整晚。不知道丈夫犯了什麼罪，會不會被判刑坐牢。若是那樣，真的就是世界末日，天塌下來了。

到第二天上午，學校老師報告了吳主任，吳主任找到鎮長，再一同找到派出所所長，講清楚問題，才把林家良接出來。

這件事很快報到縣裡面，驚動了多個部門，對磚廠問題進行嚴肅核查。

最終認定磚廠違規建廠，限期搬離原址，跟學校保持規定距離。有關人員都受到一定處罰，包括磚廠後面的「保護傘」。

林家良不懼邪惡勢力、不顧個人危險，維護學生利益的行為，受到縣教育局嘉獎。不但沒有因為「拘留」過，聲譽受損，還被評為本年度教育戰線「優秀工作者」。

這讓林家良頗為意外，似有一種「因禍得福」的驚喜。

那兩名「草率」辦案的警察，不問青紅皂白對林家良予以拘留，也受到派出所領導批評。他們還特意登門，給林家良道歉。

儘管如此，那晚在拘留室的經歷，還是給他帶去很重的心理陰影，從此一看見警察，就莫名其妙的心驚肉跳。他一生追求端端正正做人，那種經歷讓他太不適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