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番外四:變狼(下)
陳小刀的回信很快,昨晚深夜到的信,中午就加急回信來了。
「鈴鐺上的法術可以破除,但尚不清楚如何破除。」
陸清則坐在厚實的地毯上,展開信件,湊在黑狼頭邊,跟他一起看:「小刀正在緊急搜尋當日賣他鈴鐺的人,尋求破解之法。」
讀完信,陸清則多少鬆了口氣。
雖然暫時還不知道如何破除,但能破除就好,就是再艱難,他也會幫寧倦恢復的。
黑狼點了點腦袋,無意識地磨了磨爪子。
狼爪寒光凜冽,極為鋒銳,軟厚的地毯頓時被弄破了個洞。
狼不會收爪子,陸清則蹙了下眉尖,打量著他,建議道:「要不,我把你的爪子剪一剪吧?」
黑狼嗖地收回了自己的雙爪,黃金的獸瞳里寫滿了不情願。
沒有狼會願意被人修剪自己的尖牙利爪的!
陸清則看寧倦非常抗拒的樣子,不免失笑:「行吧,那就不剪了。」
他斟酌了會兒,從桌上拿來個球,試探著遞給黑狼。
黑狼不明所以地叼住球,眨了眨眼。
看黑狼叼住了,陸清則柔和地拍拍狼腦袋,輕聲細語教導:「你會玩嗎?把球拋出去,再跑去,叼回來……這樣。」
得消耗點黑狼的活力,免得寧倦老是盯著他,一副很想咬一口的樣子。
以寧倦現在這個模樣,一口下來他就沒了。
寧倦叼著球:「……」
陸清則和他對視了會兒,不由產生了一絲淡淡的愧疚感。
就算變成了狼,皇帝陛下也是頭非常英俊的狼,實在想象不出叼著球傻樂撒歡的樣子。
雖然昨天英武的皇帝陛下才和只鳥打了一架。
陸清則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地把球拿回來:「我去把剩下的奏本處理了。」
一會兒還要去武英殿接見禮部尚書等人議事呢。
因為當心寧倦會被其他人看到,他將書案轉移到了屋裡,就擱在軟毯上。
黑狼甩了甩尾巴,跟著他走到書案,看陸清則坐下來了,便趴在陸清則背後,不著痕迹地將他圈在自己懷裡的範圍內。
陸清則幫他處理著政務,他就趴在旁邊,觀賞陸清則認真處理事務時優美的側容。
陸清則沒發現黑狼暗戳戳的小動作,翻閱著奏本。
在陷入沉思時,他會有些不自覺的小動作。
比如拇指輕輕地摩挲幾下唇瓣,無意識地將自己的唇瓣柔躪得愈發紅潤。
黑狼眯起金燦燦的瞳眸,盯著陸清則的嘴唇,蠢蠢欲動。
很想取代陸清則那隻拇指。
陸清則毫無所覺,思忖完畢,提筆批了手中的奏本,翻到下一本時,眉梢微抬,臉色奇異地將它遞到寧倦面前:「陛下,看看,同意你就點點頭,不同意就搖頭。」
寧倦原本沒太放心上,懶懶地瞄了兩眼奏本的內容。
看清上面的字,他整隻狼騰地站起來,一邊狂搖著頭,一把將那本奏本拍開。
世人皆知,帝后感情深篤。
但有那麼幾個官員,盯著空蕩蕩的後宮,總想要送點人進來,為自己的仕途和家族添柴加薪。
比如陸清則手上這本。
在寧倦眼裡,這些人是不知死活,意圖破壞他和陸清則的感情!
陸清則笑眯眯地摸摸狼頭,似有深意地笑著調侃:「陛下,艷福不淺啊。」
黑狼低低地吼了聲,不贊同他的話。
他的艷福都用在陸清則身上了,哪還需要什麼亂七八糟的福氣。
陸清則看他雙爪躁動不安地在地毯上扒拉,有點可憐地毯,伸手輕輕地把狼爪子撈過來,忽然有點好奇,避開鋒銳的爪子,捏了捏。
狼的肉墊不似貓的柔軟,厚實且粗糙,熱乎乎的,捏著頗有質感。
手感還挺好。
被陸清則捏了兩下,方才還有點小狂躁的黑狼就安靜下來了,低伏在他身邊,乖乖地伸著只爪子讓他捏。
陸清則漫不經心地邊捏著爪子,邊繼續處理剩下的朝政,寧倦被他捏著捏著,瞳孔里的顏色愈深,蹭了幾下,將腦袋蹭到他懷裡。
陸清則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抱著暖乎乎的狼腦袋繼續看,心裡有點樂。
黑狼寧倦還是有點好處的,往日里寧倦這麼坐在他身後,少不得要咬他幾口,親親蹭蹭的,十分不規矩。
現在的寧倦什麼都做不了,像只溫順的大狗,還暖烘烘毛茸茸的。
真不錯啊。
處理完書案上的政務,陸清則起了身,揉了把黑狼的腦袋:「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乖乖待在屋裡,不要亂跑。」
黑狼哼唧著咬了咬他的衣角,不肯放他走。
要親一下才放。
陸清則看出他的意思,哭笑不得地彎下腰,在他眉心上親了下:「可以了吧?一親一嘴毛,早點恢復吧。」
聽到這話,黑狼又蔫了。
他也想早點恢復啊,好不容易把陸清則盼回宮了,再過兩日就是陸清則生辰,他不會要以這副姿態陪陸清則過吧?
陸清則只得又親了一下:「好了,乖一點。」
黑狼耳尖動了動,乖乖地坐到原地,看他披上外袍,離開了寢房。
今日去見禮部尚書等人,是商議即將到來的新年宮宴如何安排,各國使者就快到了。
此前其實就已經安排好了,今日只是需陸清則再敲定幾個細節,新年宴會接見外國使者不是小事,要體現出大齊的天威,往年寧倦就是再不耐煩這種事,也會親自來商議。
見來的是陸清則,禮部和鴻臚寺的官員面面相覷。
陛下向來年輕力強,上次生病還是去年的事吧?
沒想到還真病得重了?
陸清則也不在意座下各異的目光,神色矜淡從容:「前幾日打回去的禮單,重新報上來吧。」
眾人連忙應聲,在陸清則的統籌下,確定了一番后,徹底敲定。
陸清則抿了口茶水,心裡記掛著寧倦,正想讓眾人散了,禮部尚書忽然拱了拱手,開口問:「陸大人,不知道陛下的身體如何了?」
禮部的老頭看陸清則一向不爽。
或者說,直到現在,朝中仍有一些大臣對陸清則懷著警惕之心,擔心他對大權有所圖謀。
即使兩年前那場漠北與西南的戰禍,已經足夠證明陸清則。
可是陸清則就待在寧倦身邊,不僅不因如今的身份退隱,反而居於國子監祭酒之位,時不時代掌大權,怎麼都叫他們安不了心。
陸清則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宮裡的事藏不住,事發突然,他將寄雪軒的宮人調走了一大半,估計是走漏了點風聲,讓這群人又多疑了。
他摩挲了下茶盞,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陛下甚少生病,一旦生病,難免病去如抽絲,早上喝了葯,現在還睡著,周尚書不必過於擔憂。」
周尚書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盯著他的眼睛,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勢:「是嗎?今年又多了兩國使臣來朝,似有異樣,老臣想見見陛下,親自與陛下稟報一番,陸大人可允准?」
「陛下向來喜靜,病中更不喜歡受人打擾。」陸清則沒有因為他的態度而動怒,淡淡道,「我允准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意思。周尚書若實在想見陛下,不如隨我回寄雪軒,看看陛下願不願意見你?」
其他觀望著的人頓時一默。
以陛下的脾氣,還真可能是討厭打擾,才將寄雪軒的人遣走的。
別以為他們不知道,陛下取消了那麼多宮宴,嘴上說是為了以身作則,節省國庫開支,實際上,更多就是嫌宮宴太吵了!
如今這位陛下,和從前的君主可不太一樣。
周尚書哪兒敢跟去寄雪軒,陛下君威如雷,臣下無不惶惶。
但看陸清則這副坦然的樣子,他們害怕的「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場景應當不會出現。
周尚書只得將話咽了回去。
陸清則莞爾,將杯中最後一口茶飲盡:「周尚書安心,各國來使,鄭指揮使都會小心接待,不會出差錯的。」
「小心接待」幾個字略微咬重,眾人也就明白了陸清則的意思,安下心來,紛紛揖手一禮,告辭離開。
該說的也說完了,陸清則看人都散了,便趕緊回了寄雪軒。
時間耽擱得有點久,皇帝陛下無聊地在寢房裡磨爪子,把帷幔給磨成了流蘇狀。
但陸清則回來了,也沒法陪他,年關時政務繁忙,隨著他回來的還有新的一批奏本。
寧倦虎視眈眈地盯著那些奏本,頭一次感覺它們十分礙眼。
陸清則看黑狼盯著那些奏本,挑眉道:「就算我不處理政務,你又能做什麼?」
他伸手捏了把毛茸茸的狼耳朵,感覺手感不輸於尾巴和肉墊,情不自禁地又多捏了幾下,低頭湊到那雙狼耳邊,話音帶笑:「陛下,你這個模樣,有心無力啊。」
寧倦目光不善地盯著他。
他還沒就倒葯的事跟陸清則算賬,陸清則就敢繼續挑釁他了!
陸清則欣然坐下。
往日里他挑釁寧倦,很快就會被寧倦在床上教訓回來。
但寧倦再怎麼狗,也不可能以這個姿態和他做些什麼。
反正早上倒葯的事給寧倦看到了,等寧倦恢復,肯定要和他算賬,不趁現在多調戲幾下回點本,他不是白遭罪了。
陸清則含著笑,提起筆,正打算繼續解決面前的奏本,黑狼就把腦袋湊到了他懷裡。
陸清則隨意摸了兩把,捏捏狼爪爪,低頭翻開一本奏本。
下一瞬,陡然察覺到不對。
黑狼偏過頭,叼著他胸口的衣裳,輕輕一拽,「刺啦」一聲,鋒銳的尖牙就將他的衣裳咬破了。
溫熱的舌頭隨即落了下來。
陸清則瞳孔放大,猝不及防叫出了聲。
那一聲落入寧倦耳中,跟催晴似的,讓黑狼舔得更賣力了。
自從上次徐恕用藥,導致陸清則出現了一次假孕狀況后,寧倦就格外鍾愛弄他這裡,弄得他極為敏感。
但人的舌頭和狼的,可完全不一樣啊!
陸清則方才還悠哉哉捏著肉墊的手抬了抬,慌忙去推胸前毛茸茸的腦袋。
然而寧倦還是個人的時候,他都推不開,更別說寧倦現在是頭狼崽子了。
他被按到厚實的毯子上,隨著再一次重重地甜弄,聲音倏地變了調,色厲內荏:「寧霽微!你別……唔。」
恰巧正是來送葯的時候,安平在廚房守著葯煎好,端到門口,按陸清則的吩咐,放到外間正準備退下,就隱約聽到了裡間的動靜。
知道陛下和陸大人都不喜歡被打擾,他沒敢貿然進去,但感覺那動靜好像不太尋常,又有些擔心,往裡張望了眼,出聲問:「陸大人,怎麼了?需要請太醫過來嗎?」
陛下生了病,明明是用人的時候,陸大人卻將寄雪軒的宮人調走了大半,而且到現在也沒見過陛下一眼。
其實安平多少有些疑惑。
但長順有事離京辦差去了,過幾日才回來,也沒人給他解答。
黑狼早就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了,故意沒提醒陸清則,直到安平開了口,才暫時放過陸清則,戲謔地看著他。
身下的人小口小口喘著,眼底蒙了層瀲灧的水光,眉頭困擾地蹙起,眼眸橫瞪了過來。
他不瞪還好,一瞪過來,眸光含著水,跟勾魂似的。
黑狼的大尾巴興奮地搖了搖,立刻重新埋下頭。
陸清則還以為寧倦消停了,沒防又被弄了一下,差點叫出聲。
這種時候,外面的安平又叫了一聲:「陸大人?」
陸清則陡然生出幾分偷情似的羞恥感。
察覺到狼的舌頭逐漸越舔越向下了,他捂住自己的嘴,聲音壓得極低,威脅道:「寧霽微,你再這樣,我就回……別、別弄那裡!」
察覺到寧倦的目標,他慌亂地並起腿,想要阻止黑狼的進攻。
卻還是失敗了。
狼的舌頭粗糲、溫熱,與人的完全不一樣。
蹭過來時,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陸清則紅潤的唇瓣張了張,無聲地重重呼吸著,白皙的面容上泛著紅,眼尾連著淚痣也紅了一片,每被弄一下,他渾身就禁不住跟著顫一下。
無邊的刺激歡愉中,他逃不掉也躲不開,腦袋難耐地後仰,卻只是暴露出雪白脆弱的脖頸,引誘著人咬上一口。
看著他的樣子,黑狼金黃的瞳眸愈發炙亮。
數九寒天,即使屋內燒著地龍,陸清則也怕冷得不行,覺得手足發冷。
此刻卻好似被丟進了蒸鍋中,渾身浸在一股散不掉的潮熱之中,汗水順著鬢角,往下滴滴淌落。
外頭的安平沒聽到回應,愈發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腳步聲靠近了些:「陛下?陸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屏風遮擋著書案,因此安平沒有看到他心裡如雪似月、神仙模樣的陸大人衣衫不整,被一頭黑狼按著甜的場景。
前所未有的刺激太大,陸清則腦中發白,指尖泛紅,羞恥又無力地抬手,擋住眼睛,單薄的胸膛起伏著,極力穩住語氣,嗓音微啞:「……沒什麼,陛下睡過去了,你將葯放在桌上,就退下吧。」
安平原本想要繞過屏風,聽到陸清則開了口,雖心頭疑惑,但不敢不遵命令,恭謹地應了一聲后,將葯碗放下,退了出去。
直到腳步聲遠去,陸清則緊繃的身子才鬆軟下來。
狂跳的心臟漸漸平復,殘餘的感覺依舊在四肢百骸亂竄。
他渾身汗涔涔的,像從被水裡撈出來的,烏黑的發粘到臉上,不住地喘氣。
要不是這具身體的心臟沒問題,方才他不知道得厥過去多少次。
簡直想今晚就燉個紅燒狼頭吃。
陸清則喘勻了氣,移開手,剜了眼趴在他身上,眼底彷彿帶著促狹笑意的黑狼。
然而剛得了歡愉,他的眼神實在說不上有殺傷力。
黑狼低低嗷了聲,把他重新拱回地毯上蹭個不停,尾巴也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陸清則這才隱約意識到,黑狼似乎是……在向他求歡。
哪怕陸清則見多識廣,還是不免呆了幾瞬,還未消盡紅意的耳根又發起燙,聲音都在發抖:「寧霽微!」
他想起前晚上那個夢裡,寧倦就是變成了頭銀黑色的狼向他求歡。
……沒想到夢還成真了!
眼前的人香甜且脆弱,這幾年調養得好多了,但仍是輕輕一撞都會散了架,嬌氣得很。
黑狼一眨不眨地盯了他許久,才勉強移開了爪子。
陸清則連罵他的力氣都沒了,想坐起身,才感覺到腰上有些疼,蹙著眉扒開殘破的衣裳,低頭看了看。
剛才黑狼太興奮,爪子沒注意,刮破了點他腰上的皮。
因為……另一種味道,黑狼才沒嗅到那一絲淡淡的血腥氣。
注意到陸清則腰上細微的划傷,黑狼徹底蔫了,連尖尖的耳朵都耷拉了下來,低頭蹲到一邊,默默遞出了自己的雙爪。
他居然弄傷了陸清則。
爪爪算什麼,還是剪掉吧。
陸清則扶著桌案坐起來,心裡還含著怒氣,嗓音清冷且啞:「伸出來做什麼,想讓我剁了嗎?」
寧倦抖了抖耳尖。
罵得真好聽。
陸清則指著他鼻子,越想越火大:「來了人你還敢甜我……那裡!」
他一說,寧倦就想起方才混亂的場景,享受地眯了眯眼。
慌亂脆弱,因他而感到困擾,又因情玉而被困縛,無意識沉溺在他給予的歡愉中。
那樣的陸清則可不多見。
他比慾望本身還要美味。
陸清則眼睜睜地看著黑狼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周,回味什麼似的。
氣得他狠擰了把狼耳朵:「今晚不準上床!」
黑狼震驚地睜大了眼,倏地抬起腦袋,想要反駁,為自己爭取權益。
陸清則卻已經不打算再搭理他了,起身找出膏藥,抹了抹腰上的擦傷,又換了身新衣裳,將桌案搬到榻上,冷著臉看也不看底下打轉的黑狼一眼。
當晚陸清則極為強硬,當真沒讓寧倦上床。
黑狼可憐巴巴地趴在床邊,陪著陸清則睡了一晚上。
陸清則這氣生了兩天,各國使臣也陸續抵達了京城。
寧倦連續多日沒有出現在人前,陸清則穩得住朝臣的心,但避免不了各國使臣的猜疑。
聽說大齊的天子生病之後,除了那位男皇后陪在身邊,沒再召見過誰。
雖然才安定了兩年,但大齊這塊肥肉一直為人垂涎,不少人想要打探一下虛實,紛紛往宮裡遞來求見的信。
陸清則以陛下染病,需要靜養為由,一一拒了。
這反而加重了使臣的疑心。
他們並不相信什麼帝后美談,與部分朝臣一般,都覺得陸清則既然能力不俗,留在寧倦身邊,恐怕是覬覦著這萬里河山。
若是假的,那說不定是這個大齊男皇后奪了權,將大齊皇帝軟禁起來了吧。
若是真的,什麼病會讓大齊的皇帝連見外客都起不了身?
莫不是染了什麼絕症?
大齊的皇帝如果完了……他們豈不是又有機會了?
一時人心騷動,每個人都在等著除夕宴。
除舊迎新的除夕宴對於大齊而言意義非凡,若是大齊的皇帝在宴席上也不現身,那他們就可以遞信回去,準備準備奪取先機了。
每個人都打著不同的算盤,陸清則才穩住的百官見狀,紛紛不安起來。
陸清則只得又安撫了一遍眾人的情緒,順道往漠北又發去封寄信,催促陳小刀儘快找到破除之法。
在這樣緊張的日子裡,陸清則連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回到寄雪軒,跟寧倦說了說外頭的情況。
內外壓力交織,寧倦看得出陸清則眉宇間的疲憊,湊上去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他的手。
和陸清則不希望他不高興一樣,他也不想見陸清則不開心。
陸清則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外露,捏了捏額角,輕吸了口氣,面色恢復如常:「明日小刀的信會送來,只要趕在除夕宴前恢復,就沒什麼事。」
遇到這種事,寧倦心裡應當比他還難受,他只是承擔些許外來的壓力罷了。
寧倦看了他半晌,突然轉回暖閣,不知道去幹什麼,陸清則剛想跟過去,黑狼就敏捷地又躥了回來,將叼著的東西放到他手裡。
是一個錦盒。
黑狼搖了搖尾巴,示意他打開盒子。
陸清則拿到錦盒,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今兒是我的生辰來著?」
黑狼點點頭,將腦袋放在他的膝蓋上,繼續搖著尾巴,催促他快點打開看看。
陸清則笑著打開錦盒一看。
是一副新打造好的袖箭。
從前那副袖箭,被陸清則脫放到替身身上,隨著大火燒壞了。
陸清則身邊時常有危險,但他身體不好,自個兒舞刀弄槍是指望不上的,所以很喜歡那副精巧的袖箭。
不過他從未向寧倦提起過,畢竟他當初脫下那副袖箭,是為了離開。
這副新的袖箭是寧倦親自畫了圖紙,進行改良,花了一整年的時間,三天兩頭抽空去神機營,親手打造的。
也是他給陸清則準備的生辰禮物。
陸清則眼睛微亮,拿起袖箭戴上,輕輕一扣,嚴絲合縫,大小恰恰好。
他反覆打量著,心情好了不少:「我很喜歡。」
黑狼眼底似乎也帶了點笑意,然後仰著腦袋,滿懷期待地「嗷」了聲。
可以舔舔嗎?
陸清則翻臉無情:「不可以。」
黑狼並不死心,湊上來非要舔舔。
陸清則被他的尾巴掃來掃去的,弄得很癢,笑著想躲:「好了,真不行,等你恢復了做什麼都行,但是現在絕對不行!」
聽到這話,黑狼更加興奮,尾巴左右一橫掃,陡然就聽「叮鈴」一聲。
這幾日,陸清則有事沒事就研究下那個邪乎的鈴鐺,就放在書案上。
寧倦沒注意,一尾巴下去,那個古舊的鈴鐺被高高拋起,砰地砸到個名貴的花瓶上,又是清脆的「噹啷」一聲。
大花瓶砸下來,自己破碎的同時,給了鈴鐺一記痛擊。
鈴身一癟,鈴心也被砸了出來。
兩屍兩命。
陸清則:「……」
寧倦:「……」
陸清則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心跳都差點停了,猛地坐起身,跳下床去撿起那隻被摔壞的鈴鐺,腦子一白。
糟了。
還沒找到破解之法,鈴鐺居然就這麼壞了!
寧倦還能變回去嗎?
他難得慌得沒了主意,腦中空茫茫的,後背一陣陣地發冷汗,撿起鈴鐺時,手指都在發抖。
正無措時,腰上忽然一緊,被帶入了個熟悉的踏實懷抱中。
陸清則整個被人抱起來,遠離了滿地破碎的瓷片。
他猛地回神,驚喜地轉過頭,對上了一雙璨金色的眼。
但那不是獸瞳,而是他熟悉的眼睛。
寧倦將他放到床上,輕輕撫了撫他的背,嗓音低沉:「不慌。」
陸清則臉色空白,伸手摸了把他頭上還帶著的狼耳:「怎麼回事?」
鈴鐺損壞后,寧倦便覺身上一陣發熱,隨即四肢與身體便恢復了。
但狼尾巴、狼耳朵和眼睛還是黑狼的樣子。
陸清則猶懷疑是幻覺,忍不住捏了把他的狼尾巴。
寧倦輕嘶了聲,將他壓到身下,習慣性在他身上蹭了幾下,警告道:「別亂捏。」
陸清則看了看手裡壞掉的鈴鐺,又看了看狼尾巴和狼耳朵猶在的皇帝陛下,默然了下:「你這是恢復了,還是沒恢復?」
「不知道,」那股熱感還沒退去,寧倦渾身熱得難受,耐不住親他,「要不你試試?」
陸清則想躲:「不成,還沒弄清楚……唔。」
話沒說完,寧倦的尾巴竟然鑽了下去!
陸清則的聲音一滯:「你……」
寧倦能感受到耳朵和尾巴在緩緩退化,含笑低頭用鼻尖拱了拱陸清則的:「懷雪,不如你先向我解釋一下,你倒葯的動作為什麼那麼熟練?」
被那條靈活的尾巴作弄著,陸清則哪裡還出得了聲,無意識地張開了唇,用力呼吸。
寧倦變成黑狼幾日,一直沒辦法親他,瞅准了機會,嘆息著低吻下去:「我回來了,懷雪。」
陸清則原本還有些掙扎的動作,聽到這一聲后,緊攥著的指尖慢慢鬆開,無聲默認了他的行為。
……
等到第二天在亂糟糟的榻上醒來時,寧倦的耳朵和尾巴已經沒了。
要不是身上還殘存著異樣的感受,陸清則幾乎要懷疑這幾日只是一場夢。
他忍不住揪了揪寧倦的耳朵,不由懷念起狼耳朵的手感。
寧倦被他揪醒,睜開眼,眼睛也恢復了沉黑的顏色,湊過去親了下他的唇角:「怎麼了?」
陸清則感受著身體的不適感,盯著他看了會兒,誠心道:「要不,陛下,你還是變回去吧?」
寧倦:「……」
當天清早,陳小刀的信跨過漠北的風雪,急送到了宮裡:
「公子!我打聽到了!把那個鈴鐺錘壞就能破解了!」
陸清則收到信,啼笑皆非。
雖然陳小刀晚了一步,不過寧倦已然恢復,那些滿肚子歪心思的使臣,在除夕宴上要大失所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