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在寧璟發現不妙時,叛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支大齊軍的作戰風格和從前是不一樣了,乍一看很鬆散,但陣型變幻卻如水一般斬不斷,無論他們往哪個方向沖,總會被逼退回原來的地方。
正在此時,他們聽到了某種聲音——
嘭!
是火銃的聲音。
此前連日陰雨連綿,不適宜使用火銃,那場泥石流也衝散了神機營,威力韃靼削減,讓叛軍減少了警惕。
然而此刻,數千神機營士兵彷彿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改良過的火銃不僅射程更遠,威力也更為巨大,一時煙塵滾滾,砂礫橫飛,戰馬嘶鳴,叛軍的陣型陡然散亂起來。
寧晟驚怒不已,正欲喝令重整陣型,轟隆隆的馬蹄嘶鳴聲從後方傳來。
他瞳孔驟縮,猛地回頭,就見皇帝身邊那條惡犬鄭垚一馬當先,身後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甲大軍。
真正的黃雀落下了枝頭。
他們被包抄了。
越來越多的叛軍注意到這股動靜:「那是從哪裡來的?」
「怎麼回事?」
「我們中計了!」
「不、不好,快跑啊!」
前面是固若金湯的大齊,後方是數不清的援軍,許多人當下喪失了鬥志,驚恐地丟盔棄甲,扯著馬韁意圖逃走。
寧晟身邊的副將面色微變,怒吼著舉起大刀:「棄陣者格殺勿論!不許跑!」
然而在一片混亂之中,沒有人再聽他的。
有一個人退了,就有第二個、第三個,叛軍霎時潰不成軍,寧晟坐在馬上,看著一片混亂的叛軍,面若死灰。
他輸了。
一支軍隊若是喪失了鬥志,只顧著奔逃,那結局就沒有任何懸念了。
前方戰場勢如破竹,後方的騷亂也很快被按了下來。
寧璟當機立斷想要趁亂逃走,還沒走出營帳,就被迎面而來的錦衣衛擒住了。
寧倦騎著馬過來時,寧璟正被押著往囚牢去。
事到如今,寧璟哪裡還猜不出來,前後的一切,不過是寧倦和陸清則裡應外合,不僅將寧晟勾了出來,也坐實了他的罪責。
當年幼帝登基時……他就不該等的。
錯過了第一次機會,又錯過了第二次,而今第三次,他選錯了。
寧璟仰著頭,望著打馬而過的寧倦。
然而年輕的帝王眼裡只有一個人,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徑直奔向了站在主帳前的陸清則。
周遭煙塵瀰漫,血腥氣與火藥味瀰漫著戰場。
嘈雜淆亂中,陸清則靜靜地立在原地,一眨不眨地望著奔赴而來的寧倦。
將近四個月未見,戰馬上的青年在戰場上得以磨鍊,再次得到蛻變與成長,腰身如松,長發與披風在風中飛揚,眼神沉邃,鋒銳暗藏,英俊而耀眼。
快到主帳前時,寧倦猛然一勒韁繩,翻身下馬。
周圍驚喜地跪了一片,齊呼萬歲。
寧倦沒有看其他人一眼,眼底只有含著淡淡笑意望著他的陸清則。
好似一片京上雪,飄下了西南月。
他快步走到陸清則面前,一把將他抱入了懷中,雙臂收緊。
彷彿跨越了千山萬水,終於得以相見。
金屬的盔甲有一股冷澀的味道,沾上了青年灼熱的氣息,顯得也沒有那麼冷硬硌人了。
陸清則閉上眼,伸手摟住他的腰,任由寧倦將他抱入懷中。
這是大齊的皇帝,周圍其他人的君主,也是他的……愛人。
寧倦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嗓音發啞:「懷雪,我趕到了。」
陸清則低低
地「嗯」了聲。
寧倦想說的太多,盡數涌到了嘴邊,一時反而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
從知道陸清則來到了西南那一刻起,他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來了。
但陸清則沒有讓他繼續說什麼。
他柔和而堅定地推開寧倦:「做事要有頭有尾,霽微,該收尾了。」
叛軍已經潰散,但周圍這麼多人等著,戰事還未結束,接下來要拿下蜀中。
交趾的軍隊也還在雲滇盤踞著。
寧倦再捨不得從他身上移開眼,也不得不強迫自己收回了視線,收回手時,指尖戀戀不捨地在他眼角的淚痣上抹過:「再等我一會兒。」
話畢,寧倦重新上了馬,吩咐營中剩餘的將領集結,今日便能拿下蜀中!
寧倦回到主帳里,吩咐小靳從旁協助,給予前鋒支援,守住後方。
這場仗在天黑之時落下了帷幕。
天色擦黑之際,前線帶來了捷報:「報!蜀中城門已開,我軍大獲全勝!」
一切如陸清則所料。
即使知道結果,他還是忍不住起身問:「陛下呢?」
剛說完,主帳的帘子就被人掀開了。
寧倦似是一奪了城,就撒手不管,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了,身上猶帶著幾分冰冷的血腥氣,見到陸清則,不由自主地露出個笑,渾身的肅殺氣蕩然無存,目光粲然:「朕在這裡。」
小靳很有眼色,見寧倦進來了,打了個手勢,示意所有人一起退出去。
其餘人都退下了,帳中便只剩下兩人相對。
氣氛反而安靜了下來。
陸清則斂下了嘴角的笑,盯著寧倦:「怎麼回事?」
問的是那場驚心動魄的泥石流。
「沒有冒險,」寧倦走到他身邊,低聲下氣解釋,「確實是突如其來,險些便被卷了進去,逃出來時身邊只剩幾個人了,我便想,不如利用一下這個機會,將藏在蜀中不出的叛軍引出來,鄭垚起初不知情,將消息遞去了京城……」
陸清則淡淡道:「然後呢?」
「懷雪,我沒想到你會來西南。」寧倦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你一向冷靜自持,我以為你不會……」
「不會什麼?」
「……不會涉險。」
陸清則那麼沉靜從容。
至今他唯一一次看到陸清則失控,是在陳小刀企圖帶陸清則逃走那晚,他灌了陸清則兩杯酒,才動搖了他。
陸清則冷聲道:「寧倦,你當我是什麼?」
「我……」
不等寧倦說完,陸清則直接打斷:「你對我的感情,就那麼沒有信心嗎?」
寧倦喉間發緊,嗓音啞澀:「我是對我沒有自信,對不起……」
陸清則沒有耐心了。
他第一次失去了耐性,打斷別人說完,懶得聽寧倦說完。
直接一伸手,扯著寧倦的領子,迫使他低下頭來,閉上眼,吻在他想要笨拙解釋的唇瓣上。
寧倦怔了半晌,氣息短促而紊亂,急切地回吻過去,陸清則被護著腰按到與將士們商議軍事的桌案上,回應他的親吻熱烈得像一團火。
這些日子疲累、病痛、熬干心血,陸清則的身子早就是強弩之末,眨一下眼皮都搖搖欲墜,似要昏倒,但在見到寧倦之前,他都在用意志強撐著。
在這一刻,他終於像鬆開的琴弦,緊繃的精神得到了一絲舒緩。
隨即鋪天蓋地的睏乏湧入了腦海,他錯開寧倦的唇,發狠地威脅了聲:「你等著,等回京城……」
他的氣還沒消,一定要把寧倦鎖一次才解氣不可。
只是話沒說完,他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微弱,到最後微
不可聞的,人已經昏睡在了寧倦懷裡。
寧倦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連忙抱著陸清則,大步走出營帳,左右厲聲問:「徐恕呢?!」
傷兵營里受傷的士兵其他軍醫可以解決,沒一會兒,徐恕就被從傷兵營急匆匆地帶過來了。
陸清則躺在這幾日歇息的營帳中,昏睡得徹底,呼吸微弱,烏黑的長發披散著,臉龐被襯得蒼白透明,顴骨上散發著不太正常的潮紅,整個人好似易碎的薄瓷,被冷汗沾濕的長睫深深閉合。
寧倦坐在床畔,抓著陸清則的一隻手,看上去與白日里勇武的皇帝陛下形同兩人。
徐恕心裡嘖了聲,上前道:「陛下,勞您鬆鬆手,你不放手,我怎麼看病?」
寧倦恍然回神,放開陸清則的手。
原本看起來睡得還算安穩的陸清則忽擰起了眉,不太安寧起來。
寧倦立刻繞到床的另一側,握住陸清則另一隻手,用力在他手背上親了親:「懷雪,我在,別擔心。」
彷彿這番話起了效,亦或是因為冰涼的手被熟悉的熱度握住了,陸清則的呼吸又重新平緩下來。
看得徐恕一陣無言。
這倆人……
寧倦伸手撫平陸清則蹙著的眉宇,壓低聲音道:「快看看,怎麼回事。」
還未見面時,他就憂心陸清則的身體會扛不住。
但白日里見著還好好的,方才見面時也分明沒有異常,怎麼會突然倒下?!
徐恕心裡翻著白眼,坐下來,拉過陸清則的手腕把了會兒脈,又探了探他的額溫,淡定地收回手:「昏睡過去了罷了,我就知道會這樣,一個兩個的,都不聽醫囑,該的。」
寧倦眼神如刀,冷冷地剜過去。
徐恕在皇帝陛下可怕的眼神里,斟酌著改了下措辭:「陸大人本就在京城操勞著國事,乍一聽聞陛下出了事,必然又憂思過度,披星戴月地趕來西南,片刻都未得喘息,就繼續與靖王周旋,主持著營中事務,勞心勞神,風邪入體,身體早就撐不住了。」
頓了頓,他道:「這些日子,陸大人從未表露出任何異狀,即使徹夜不眠,看起來也精神如常,直到……」
他話沒說完,但寧倦已經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
直到寧倦回來,陸清則才安心地任由自己昏了過去。
寧倦的眼眶有些說不清的濕潤發熱,心裡又是驚訝歡喜,又是擔憂折磨,握著陸清則的手又緊了緊,感受著那隻手的清瘦微涼,生怕會被自己碰壞了,趕緊鬆了力道。
徐恕給陸清則寫了張新的藥方,埋著頭道:「睡過去了也好,就是得看緊點,大抵會發場高熱,不過有我在,不必擔心。」
寧倦低沉地應了聲,立刻著人去煎藥。
徐恕斷得不錯,當晚夜深了些時,陸清則果然發起了高熱,甚是兇猛,比徐恕預料的還要嚴重得多,活像一隻小火爐,燙得寧倦整顆心都緊縮起來。
徐恕半夜剛睡著,就又被小靳拖起來,往皇帝陛下的營帳里跑。
他氣得要死,也沒辦法,醒過神來,緊急給陸清則施了針,又灌下了碗葯,才沒有持續發熱,但也高熱不退。
寧倦衣不解帶地守在陸清則的床邊,唯恐少看一眼都會出錯。
在外面亂糟糟一片的時候,陸清則做了個夢。
他夢到他回到了前世。
高樓林立,車水馬龍,他飄在半空,看到自己從前的學生們,已經長大成人,流連在辦公大樓里,亦或者星光舞台上。
又看到了他的家人。
他有著先天疾病,是個不合格的繼承人,所以對於聯姻的父母而言沒有價值,多年未見,他們依舊忙碌於自己的事業。
他路過每一個人,沒
有人等著他,也沒有停駐回頭看他一眼。
這是陸清則曾經最熟悉的世界。
他坐在高空中,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但卻想不起來,直到他隱約聽到有人叫了聲:「懷雪。」
陸清則怔然回首。
模糊的光暈里,有人朝他伸出了手,那個人看不清面目,懇切地請求他:「懷雪,留在我身邊。」
陸清則望著那道身影,猛地想了起來。
那是……他的霽微啊。
他最後望了一眼身後的燈紅酒綠,毫不猶豫地割捨掉殘餘的一絲留念,沖著那道身影奔赴而去,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頃刻之間,雲開月明。
陸清則看清了面前俊美英氣的男人,朝他彎了彎唇:「好。」
他不是早就接受了嗎?
接受寧倦的愛意,以及將這愛意綿長的未來。
這場高熱反反覆復的,將近四日才退下去。
但退了熱,陸清則也沒有立即醒過來。
他又沉沉地睡了兩日,才在一片柔軟的被褥間迷迷糊糊醒過來。
身體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筋骨得以舒展,渾身懶洋洋的,以至於醒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陸清則才慢慢找回了清醒的意識。
他眨了下眼,意識到第一個問題。
寧倦不在身邊。
旋即第二個問題躍入腦海。
這裡是哪?
這裡不是簡陋的軍營,而是一間頗為華美的寢房,但由屋內的鋪設來看,他能斷定必然不是在京城。
昏睡了這麼久,即使身體得到了休息,餓意也讓他渾身沒力氣,但抬頭就看到身邊有根繩子,繩子上系著鈴鐺。
陸清則嘗試著拉了一下,叮鈴鈴的聲音響起,外頭立刻有人進了屋:「陸大人,您醒了!」
陸清則見到是小靳,眨了下眼,笑了一下,嗓音沙啞虛弱:「陛下呢?這是哪兒?」
「您前些日子病倒,陛下在您身邊照顧著,」小靳道,「到兩日前,您才退了熱,陛下不放心地又守了您一天,便趕去了雲滇。」
陸清則那日將虎符給了鄭垚,寧倦令鄭垚領虎符,在湖廣調集了大軍,隨即與陸清則外合里應,讓大軍與埋伏起來的神機營將士從外包抄,一氣收拾了叛軍和靖王的私兵。
本來拿下了蜀中后,便準備繼續帶兵前往雲滇收拾交趾的大軍,結束西南的戰禍,但因著陸清則病倒,他實在不放心,命兩位大將先領大軍先行,自個兒守在陸清則身邊。
直到確定陸清則沒事了,才領著鄭垚,帶著一支輕騎跟上去了。
陸清則對那場長長的夢還有些印象,抬手摸了摸額頭。
他居然又那麼兇險的病了一場嗎?
小靳繼續道:「您現在在蜀王府里,陛下暫時徵用了此處,讓您醒來后好生休養著,等大軍獲勝,陛下便回來接您一起回京。」
陸清則差不多也清楚眼下的形勢了,點點頭,餓得難受:「勞煩送點吃的來。」
小靳一拍腦袋,這才想起這回事,急急忙忙又轉回去讓人從廚房端吃的來。
看小靳出去了,陸清則吸了口氣,撐著身子坐下來,才發現枕邊有個東西。
他拿過來一看,是只香囊。
心裡隱約猜到了裡面是什麼,陸清則好笑地打開看了一眼。
裡面果然是一縷頭髮。
不出所料,寧倦還真還贈了他一縷頭髮。
他系好香囊,放回了枕上,想了想,又拿起來放入懷裡,然後才搖搖晃晃下了床,忍著頭暈眼花,洗漱了一番。
廚房煮的粥送上來,陸清則有氣無力地吃著時,還不知道,外頭關於他和寧倦的傳言,已經飛遍
了滿城。
陸清則此來西南,初見面時,所有將士的觀感都不太好,總覺得京城來的貴人弱不禁風的,忒不像個男人,多少有些看不起。
但很快眾人就發現,這位陸大人不僅經歷傳奇,身份複雜,人更是不可貌相,與那副病弱的外表相悖,他的內里實則柔韌沉靜,從容果決。
寧倦的計劃能這麼順利地實施,減少大齊軍的傷亡,陸清則功不可沒。
扭轉了刻板的印象之後,眾人又驚悚地發現,陛下對陸大人當真是情深一片。
那般衣不解帶地照顧,謹慎小心地呵護,莫說是天潢貴胄了,就算是普通人家,也很少見。
陸大人也是聽說陛下出事之後,不顧危險地從京城日夜兼程趕來。
患難才能見真情。
而且聽說,陸大人還是位絕世大美人,才不像傳聞里說的那樣面目醜陋?
關於帝后情深的美名傳播出去,偷偷討論的人不少,見過陸清則的人大夸特誇,沒見過的更是好奇得抓心撓肝。
一時間,傳聞里的帝師到底長什麼樣,成了留駐在蜀中的士兵們最好奇的事情。
不過陸清則雖然醒來了,身子也沒好全,十月的蜀中已經冷下來了,他並不想再病倒,所以也沒四處亂跑,安心待在屋裡養病,頂多在院子里溜達溜達。
雲滇的戰報每隔兩日就會送來一次,還是皇帝陛下親筆所寫。
隨信附贈的,依舊是一些寧倦覺得有趣的東西。
之前京城與西南遙遙相望,讓奔忙兩地的小兵帶太多東西忒不方便,這回雲滇和蜀中隔得近,寧倦就不怎麼收斂了。
陸清則三天兩頭地就能收到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
要麼是雕刻得神秘古怪的面具,要麼是一袋子新鮮的菌子,據說吃了能見到小人跳舞。
陛下本人想試試吃了能不能看到陸清則跳舞,被隨行的徐恕嚴厲地制止了。
寧倦遺憾地試吃失敗,但感覺這玩意很有意思,差人送過來,囑咐陸清則別吃,看個新鮮。
最讓陸清則受不了的是,有一日他早上醒來,推開門就發現院子里擺了一套青銅編鐘。
陸清則麻木地拿起木槌,敲了下沉重的編鐘。
「當」的一聲,綿長悠久。
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忙著在戰場上追打敵軍,哪來的心思挑這些玩意。
陸清則忍無可忍,發信過去制止。
「除了你全乎的本人,什麼也別送過來了!」
寧倦這才消停了。
交趾國國力微弱,沒了寧晟這個助力,對上大齊的軍隊,著實不太能看,只是又不甘心這麼退場,借著對地形的熟悉,負隅頑抗了不到一月,最終潰不成軍,被打回了老家,與大齊簽下了休戰協議,往後歲歲納貢。
解決了這個麻煩,寧倦便急不及待地把自己送了回來。
他讓其餘將領負責帶隊,丟下行進中的大軍,只帶著一支輕騎,火速趕到了蜀中。
順便在進入蜀中時,聽說了這段時日大伙兒對傳聞里的帝師樣貌的好奇。
寧倦沉下眉眼,頗為不悅,匆匆走進舊蜀王府,一踏進院子,就看到了正在研究編鐘怎麼敲的陸清則。
他今日穿著身紅色的衣袍,襯得肌膚似雪,氣色也好看了許多,眉眼間艷色難壓,眼角淚痣一點,卻又清麗非常。
像極了那日穿著喜服,由他揉弄的樣子。
寧倦急匆匆的步子猛地就停駐在了院門口,眼也不眨地盯著陸清則,心口炙燙。
陸清則提前收到了捷報,估摸著寧倦最早也得明早才回得來,猝不及防看到他,也有些驚訝:「這就回來了?」
寧倦大步走過去,一聲不吭地傾身抱住
他。
嗅著懷裡人身上清幽馥郁的梅香,那些戰場上刀光血影瞬間就遠去了,好似人間只剩一片清月。
陸清則從寧倦身上嗅到隱約的藥味兒與血腥氣,安靜地由著他抱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把他推開,拉著他坐下來,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有沒有受傷?」
若是尋常時候,寧倦定要賣個慘,討點陸清則的關心,但戰場上開不得玩笑,他笑了笑,安撫陸清則:「一點輕傷而已,不礙事的。」
頓了頓,他低聲道:「我把自己好好地送回來了,懷雪。」
陸清則的心登時軟了下去,撫了撫他的臉龐,嗓音柔和:「陛下還算得上是金口玉言。」
「那懷雪,」寧倦還記得他之前說要教訓自己,小心地問,「還生氣嗎?」
陸清則與他對視片晌,善良地微笑:「不氣了。」
生不生氣,都不耽擱他回京就鐐銬伺候。
寧倦絲毫沒察覺到陸清則的心口不一,無形的尾巴好像又搖了起來,腆著臉道:「懷雪,其實我還從雲滇帶來了個禮物給你。」
陸清則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院子里沉重的編鐘。
「不是那個。」
寧倦從懷裡摸出張銀面具。
絞絲似鳳尾,花里胡哨,騷里騷氣。
陸清則:「……」
難怪方才感覺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
寧倦小小的、難以壓抑的佔有慾作祟,不想讓其他人看見陸清則的臉,給他戴上那副面具,越看越滿意,哄他道:「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很適合你,果然如此。」
哪兒適合我了?
你還覺得那副黃金鐐銬適合我呢。
陸清則腹誹一聲,決定不對寧倦的品味做評價了,也沒拍開他的手摘下來,望了眼昏暗的天色:「前日立冬,京城應當已經大雪紛飛了。」
再過些時日,就到年關了。
時間竟過得這麼快。
他面具下露出半張臉,下頜線流暢而優美,因為微仰著頭,濕潤的唇瓣自然微啟著,像是在等待一個親吻。
寧倦自感陸清則是在邀請自己,忍不住心動,捧著他的臉,深深地吻下去。
「嗯,懷雪,我們回家。」
他。
嗅著懷裡人身上清幽馥郁的梅香,那些戰場上刀光血影瞬間就遠去了,好似人間只剩一片清月。
陸清則從寧倦身上嗅到隱約的藥味兒與血腥氣,安靜地由著他抱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把他推開,拉著他坐下來,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有沒有受傷?」
若是尋常時候,寧倦定要賣個慘,討點陸清則的關心,但戰場上開不得玩笑,他笑了笑,安撫陸清則:「一點輕傷而已,不礙事的。」
頓了頓,他低聲道:「我把自己好好地送回來了,懷雪。」
陸清則的心登時軟了下去,撫了撫他的臉龐,嗓音柔和:「陛下還算得上是金口玉言。」
「那懷雪,」寧倦還記得他之前說要教訓自己,小心地問,「還生氣嗎?」
陸清則與他對視片晌,善良地微笑:「不氣了。」
生不生氣,都不耽擱他回京就鐐銬伺候。
寧倦絲毫沒察覺到陸清則的心口不一,無形的尾巴好像又搖了起來,腆著臉道:「懷雪,其實我還從雲滇帶來了個禮物給你。」
陸清則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院子里沉重的編鐘。
「不是那個。」
寧倦從懷裡摸出張銀面具。
絞絲似鳳尾,花里胡哨,騷里騷氣。
陸清則:「……」
難怪方才感覺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
寧倦小小的、難以壓抑的佔有慾作祟,不想讓其他人看見陸清則的臉,給他戴上那副面具,越看越滿意,哄他道:「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很適合你,果然如此。」
哪兒適合我了?
你還覺得那副黃金鐐銬適合我呢。
陸清則腹誹一聲,決定不對寧倦的品味做評價了,也沒拍開他的手摘下來,望了眼昏暗的天色:「前日立冬,京城應當已經大雪紛飛了。」
再過些時日,就到年關了。
時間竟過得這麼快。
他面具下露出半張臉,下頜線流暢而優美,因為微仰著頭,濕潤的唇瓣自然微啟著,像是在等待一個親吻。
寧倦自感陸清則是在邀請自己,忍不住心動,捧著他的臉,深深地吻下去。
「嗯,懷雪,我們回家。」
他。
嗅著懷裡人身上清幽馥郁的梅香,那些戰場上刀光血影瞬間就遠去了,好似人間只剩一片清月。
陸清則從寧倦身上嗅到隱約的藥味兒與血腥氣,安靜地由著他抱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把他推開,拉著他坐下來,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有沒有受傷?」
若是尋常時候,寧倦定要賣個慘,討點陸清則的關心,但戰場上開不得玩笑,他笑了笑,安撫陸清則:「一點輕傷而已,不礙事的。」
頓了頓,他低聲道:「我把自己好好地送回來了,懷雪。」
陸清則的心登時軟了下去,撫了撫他的臉龐,嗓音柔和:「陛下還算得上是金口玉言。」
「那懷雪,」寧倦還記得他之前說要教訓自己,小心地問,「還生氣嗎?」
陸清則與他對視片晌,善良地微笑:「不氣了。」
生不生氣,都不耽擱他回京就鐐銬伺候。
寧倦絲毫沒察覺到陸清則的心口不一,無形的尾巴好像又搖了起來,腆著臉道:「懷雪,其實我還從雲滇帶來了個禮物給你。」
陸清則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院子里沉重的編鐘。
「不是那個。」
寧倦從懷裡摸出張銀面具。
絞絲似鳳尾,花里胡哨,騷里騷氣。
陸清則:「……」
難怪方才感覺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
寧倦小小的、難以壓抑的佔有慾作祟,不想讓其他人看見陸清則的臉,給他戴上那副面具,越看越滿意,哄他道:「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很適合你,果然如此。」
哪兒適合我了?
你還覺得那副黃金鐐銬適合我呢。
陸清則腹誹一聲,決定不對寧倦的品味做評價了,也沒拍開他的手摘下來,望了眼昏暗的天色:「前日立冬,京城應當已經大雪紛飛了。」
再過些時日,就到年關了。
時間竟過得這麼快。
他面具下露出半張臉,下頜線流暢而優美,因為微仰著頭,濕潤的唇瓣自然微啟著,像是在等待一個親吻。
寧倦自感陸清則是在邀請自己,忍不住心動,捧著他的臉,深深地吻下去。
「嗯,懷雪,我們回家。」
他。
嗅著懷裡人身上清幽馥郁的梅香,那些戰場上刀光血影瞬間就遠去了,好似人間只剩一片清月。
陸清則從寧倦身上嗅到隱約的藥味兒與血腥氣,安靜地由著他抱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把他推開,拉著他坐下來,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有沒有受傷?」
若是尋常時候,寧倦定要賣個慘,討點陸清則的關心,但戰場上開不得玩笑,他笑了笑,安撫陸清則:「一點輕傷而已,不礙事的。」
頓了頓,他低聲道:「我把自己好好地送回來了,懷雪。」
陸清則的心登時軟了下去,撫了撫他的臉龐,嗓音柔和:「陛下還算得上是金口玉言。」
「那懷雪,」寧倦還記得他之前說要教訓自己,小心地問,「還生氣嗎?」
陸清則與他對視片晌,善良地微笑:「不氣了。」
生不生氣,都不耽擱他回京就鐐銬伺候。
寧倦絲毫沒察覺到陸清則的心口不一,無形的尾巴好像又搖了起來,腆著臉道:「懷雪,其實我還從雲滇帶來了個禮物給你。」
陸清則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院子里沉重的編鐘。
「不是那個。」
寧倦從懷裡摸出張銀面具。
絞絲似鳳尾,花里胡哨,騷里騷氣。
陸清則:「……」
難怪方才感覺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
寧倦小小的、難以壓抑的佔有慾作祟,不想讓其他人看見陸清則的臉,給他戴上那副面具,越看越滿意,哄他道:「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很適合你,果然如此。」
哪兒適合我了?
你還覺得那副黃金鐐銬適合我呢。
陸清則腹誹一聲,決定不對寧倦的品味做評價了,也沒拍開他的手摘下來,望了眼昏暗的天色:「前日立冬,京城應當已經大雪紛飛了。」
再過些時日,就到年關了。
時間竟過得這麼快。
他面具下露出半張臉,下頜線流暢而優美,因為微仰著頭,濕潤的唇瓣自然微啟著,像是在等待一個親吻。
寧倦自感陸清則是在邀請自己,忍不住心動,捧著他的臉,深深地吻下去。
「嗯,懷雪,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