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疼啊
第二天早晨學校宣布恢復了早讀,顧璽覺得待在班級里,既悶熱又睏倦,早早的帶著英語書出去了,坐在橡膠跑道上面,低頭看了一會發現自己看單詞都跑行了,她隱隱有要睡著的趨勢,發覺不好,懵懂的站起來,一臉麻木的看著眼前飄來飄去的單詞,想著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季涵過來的時候發現顧璽一臉生無可戀,問她怎麼了。
「你說,五點起床,十點多睡,我們真的不會因為睡眠太少導致腦供血不足嗎?」顧璽看著季涵,她覺得心情可以成雲致雨的話,自己的頭上一定飄著一朵正在下綿綿細雨的小雲朵。
「我叫季涵,你的右後方的那個人。」
「我叫顧璽。」顧璽說的坦然,卻沒想到季涵說了一句早就記住了自己,並且委婉的表達了她們還是一個宿舍的人,昨天中午搬宿舍的時候季涵還拿了顧璽一瓶水。
這時候顧璽體會到了什麼叫社會性死亡,臉盲症終於告訴了她什麼是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今天太陽躲到陰雲後面偷懶去了,就像此刻顧璽把整張臉埋在了單詞單頁後面,欲蓋彌彰的架勢惹人發笑。
蕭郗走過來的時候就看著顧璽蹲著低著頭,撇下走的慢慢悠悠的的劉宇馳,走過去問:「顧璽,你幹嘛呢?」
「你有沒有體驗過社死,死的透心涼的那樣。」顧璽悶悶的不抬頭,此刻下定決心把面壁思過這個成語演繹的淋漓精緻,雖然她看得是硃紅色的橡膠跑道,但這不妨礙顧璽展示自己遲到的誠意。
蕭郗把她拉起來,顧璽沒站住,顧及男女有別,旋身跌進了季涵的懷裡,勾著她的小脖頸,幽怨的看了一眼蕭郗,極其社會性的說了一句:「捏馬,我腿麻了。」
蕭郗眼睛閃過了濃厚的興味,這是他在醫院的時候,在平常的時候從來沒看出來的一面,或者說顧璽在外面或者是不熟的人的面前都是這樣舉止得體,不會脫出框架。
典型的乖乖女,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別那麼看爸爸,還沒過年,沒壓歲錢。」顧璽控制著分寸倚在季涵的懷裡,懶洋洋地說。
蕭郗從背後默默的把自己手裡的筆記一卷,眼睛眯了眯,想著這人被打開了什麼任督二脈?猛地竄出去一步,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顧璽酸麻的小腿。
顧璽被這一下敲得緩了好多,還是跳腳的說:「蕭郗你幹嘛?」
「去你的,叫哥哥。」蕭郗展開了筆記,端正的放在手上,並不感覺騙來一句「哥哥」有多大的衝擊性。
顧璽挑眉,看著蕭郗笑眯眯的說:「蕭……」蕭郗以為能聽到他想說的,到嘴邊的「真乖」都要破土時只見顧璽話鋒一轉——
「叔叔。」
「真是……叔?」蕭郗沒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一個戳。
「真是。」顧璽自動把前後語調不搭調的詞連成一個完整句式,看著蕭郗眯了眼,心裡警鈴大作,從季涵身上起來,話鋒一轉:「老師好。」
這三個字就是每個學生的重啟指令,從瘋狂暴徒轉寒窗苦讀的學子模樣,蕭郗條件反射地轉過回頭去看,徐興還隔著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再轉頭看的時候顧璽已經低頭去看單詞了。
呵,好一個大尾巴狼。
蕭郗看著顧璽,眼裡閃爍著流光,啼笑皆非。顧璽看著那雙黑曜石般地眼睛,好像無時無刻不在訴說著赤誠,她只覺得人賞美景不外如是。
季涵噙著笑說:「我真的以為你很高冷。」
「是誰給了你這樣的誤導?我以為我就是個快樂的小傻子。」顧璽說完了以後笑得燦爛,兩顆小虎牙俏皮極了,儼然不是前天能說出那種話的深沉人氏。
季涵覺得很有意思,「以後我們一起走吧。」
「想好了啊,我不覺得我是什麼正經人。」顧璽攬著季涵的肩,附在她耳邊輕聲說。
季涵耳邊痒痒的,心裡暖暖的,她歪一下頭,貼上了顧璽的額頭:「想好了,你這樣的人我怕是這輩子也再難遇到了,我不算好,你將就一下。」
「季涵,做好自己,總有人願意為你折腰。」顧璽看著門口柳樹下穿梭的人,輕聲說出了這句話,「做好你自己,我也會折腰。」
季涵低頭笑笑,眼裡藏不住欣賞,古語有云:「君子之交淡如水。」
她希望以後的日子裡兩個人能一直保持這種純粹,慰藉這場青春里每一寸流失的歲月。
來時形單影隻,去時孤影已成雙。
蕭郗遠遠的跟在她的身後,心想著這姑娘是有點特質在身上的,總是能吸引人靠近。喜歡她真的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了。
第一節是孟老師的政治課,早晨上政治屬實是件困難事,顧璽的生物鐘還沒有徹底脫離假期狀態,早晨總是昏昏欲睡,不太清醒,這很不利於聽課,哲學意義上的物質與物質形態簡直要把她弄瘋。
物質是事物的總括,物質形態是在普羅世界中真真切切存在的東西……
物質說不清道不明,物質形態能把他形容出來。
這大概是顧璽對這章節課程的最後理解,在最後的課堂小測時看著對錯參半的的題,那一刻她在腦海里想象出了自己走出八米八的氣場到徐興面前,甩出了一份轉科協議書,義正言辭的的說:「國家科研實驗需要我這個鋪路的沙石,在科技上打敗漂亮國還需要我們這代年輕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要為祖國復興事業奮鬥終生。」徐興潸然淚下,簽下了轉科協議書,歡歡喜喜的把自己送給了小崔主任。
幻想還沒有結束,下課鈴聲已經響起,打斷了顧璽的幻想,孟老師沒帶上她的腦電波匆匆而去,顧璽在決定轉科和睡覺之間毅然選擇了後者。
開學的一系列事情處理完了,生物鐘也差不多調整好了。
第五天,顧璽終於喝完了唐簡白託人送來的湯藥,那天唐簡白的媽媽生了一場小病,他實在是走不開,就找了人送過來。
顧璽在唐簡白的炮轟下麻木的請了假,蕭郗也是沒想到這姑娘是真的沒告訴自己要出去。這幾天里他精心的安排了不少偶遇,結果發現這姑娘所有的習慣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每天中最閑余的時間大概就是晚飯和第三節晚自習下課,這段時間裡她百分之五十躲在班級里看小說,百分之五十拿一個相機在校園裡的某個角落拍拍拍。
顧璽的生活軌跡簡直清晰的的可以打出一個衡水作息時間表,把一天中要做的事精確到以分鐘為計算。這種嚴謹的計算的生活方式實打實的充實了顧璽的心,好像只有這樣她才能躲避安逸生活里滲透出來的惶恐。
她沒辦法忽視一份份的數據,一張張檢查單。
痼疾就是在暗中滋生,腐蝕她這個人的生機與活力,在雙相情感障礙里碰壁,現在她尚有餘力,可是,一腔孤勇能堅持多久。空有她向上生長,無人救,無人渡,她也沒辦法直視骨子裡的缺陷。
恐懼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情感,每個人都有自己懼怕的東西,在自己可控的範圍內,他們無所不能,當未知臨頭,勢必暴露出他們的短板。
顧璽不例外,從前的青春期叛逆好像真的能解釋出她的行為,她現在處於一個掙扎向上的平和期,尚可以在夜深人靜自己獨自思考,爆髮式的情緒是很難理性的控制。如困在火場里難以逃出生天的普通人,半身被碾壓在車輪下的過路人,剛剛剃頭進入化療室的少年,急救室門前的聽到死訊的家屬。他們中,有的恐懼突如其來,有的恐懼日積月累。
顧璽不能感同身受那種場景,但是那些悲傷也很難沒經歷過。
她很掙扎,她已經為自己打造了一套生活方式以便於在這個特殊的人生時刻面對這樣子的心理痼疾。
她不想添加變數,蕭郗的存在讓她惶恐,他一天四五次的偶遇太過頻繁,假使顧璽再神經大條也會發現不對勁,更何況她本身是個感情系統奇特的人。
顧璽看著眼前堵到了自己的蕭郗,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穿好自己搭身上的淺藍色襯衫,拿出自己招牌的忽悠人的笑容:「蕭叔,這馬上上課了,不回班級嗎?」
「請假了?」蕭郗不答反問。
「是啊。有人耳提面命的催我買葯,我要不出去買,他能從火車上跳下來拉我去。」顧璽慢吞吞的從蕭郗身邊繞過去,準備腳底抹油就溜出去。
「巧了,我也出去。」蕭郗從工裝褲里抽出來捲起來的假條。
「嘖,不一定順路。」顧璽繼續狡辯,垂死掙扎。
「嘿,還真是順路。」蕭郗繼續堅持,表示垂死掙扎並不一定有效。
顧璽和蕭郗一起出了校門口,作為一個學生,在不放假的時間裡出了學校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自由感油然而生,總感覺小說里被報送北大和清華的橋段能像一張加了水泥的直徑為一米的大餅從天上掉下來砸到自己,然後眼前出來一個老古董說你是天選之子。
事實上,掉下來的是路牌或者吹飛的塑料袋,出現的是拍短視頻博取流量的吃瓜群眾。
不過自由感還是有的,比如趁著這個間隙,顧璽可以去自己喜歡的店鋪吃一碗學校食堂沒有的餛飩。搭乘一路公交進了環島,女孩總覺著蕭郗要有下車的想法,不過失算了,蕭郗就是跟著顧璽出來的。
「為什麼這些天里在你身邊忙的只有顧奕和你朋友,你媽媽和你爸爸呢?「蕭郗問出了長達一個月的疑問,不在身邊也就算了,一個電話都不打,很不正常。
「因為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會有個超級有錢有權的爹媽把我帶走我認祖歸宗,給我配上一個人間尤物的未婚夫。」顧璽打趣說,巧妙地化解心底暗戳戳的刺痛,順便拐進另一個話題。
蕭郗看著顧璽,眼裡是細碎的心疼,他垂眸看著自己發白的指節,輕輕說:「傻瓜。」
傻瓜,你不要總是這樣無所畏懼,不甚在意,我心疼啊。
「他們很忙,我一這這樣,習慣了。況且我還能應付這些。」顧璽聽得出來那種語氣,心裡一暖,竟然是說出了曾經三緘其口的話。
「那你這樣更傻了。」蕭郗不憐惜的補刀,每句懟人的話都是曲解的心疼。
顧璽聳聳肩,覺得沒有什麼,她從很小就是一個人的時候居多,到了初中也在一場變故之間懂得了「孤獨是人生常態」的含義,幾年的時間證明這是實踐出來的真理。
顧璽觀察著車外的景色,在臨近時匆匆的報了個站點。
八月末,依舊是晝長夜短,秋老虎發作的厲害,喜喜呃的太陽直直的打在迎著光的人的臉上,橘黃色日光給顧璽鍍上了一層暖色。那雙眼裡洋溢的舒適感敲擊人心,總有什麼再提醒眼前的人也不過是十七歲的少年人。
蕭郗壓下心口的悸動,跟上了先於他兩米距離的人,和她同頻的每一步都是在季夏里都是用的最淳樸的心思。
------題外話------
催催我………催我加更吧,對了,第二卷第一章我被制裁了,所以在和官方磨版本(?????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