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城山地處風頤國北，由數座地貌各異的群山簇擁而成，山間懸崖峭壁，靜木庇蔭，奇珍異獸，物資豐饒，默默無聞地滋養著百里蒼生。

這幾百年來，歷經幾番改朝換代，青城派依舊傲然孑立於山脈之巔。

現存的青城派包括五座山脈，分別是通天峰，小翠峰、大翠峰、哀慟崖和玄炎嶺。

其中通天峰為主峰，也是青城派的核心，入門弟子受禮開脈后便要在此修習一年，一年後資質、品行兩者有一不合格者即行勸退，通過測試的弟子依據資質，分配到通天峰相應長老門下，學業受教。

在修習之餘，弟子們自然也肩負門派建設的雜務，或巡防建造，或翻地養殖…，直到二十八歲便可出師，出師后可持門派舉薦信入朝謀生，也可選擇歸鄉或繼續在青城派內深修。

至於其餘各峰，原本數百年來一直也是單獨招納和管理弟子，但十多年前一場四國大戰臨時改變了這一切，彼時百姓困苦，民不聊生，風頤國大大小小的門派俠士為保家衛國奔赴戰場，義無反顧，忠骨埋沙，青城派內人數驟減，能者凋零。

邱重義臨危受命，繼任青城派掌門之位，為開源節流，將各峰僅剩的年幼弟子招入主峰，統一管理和授課，戰爭結束后，除大翠峰重新開放以外，其餘各峰至今依舊保持原樣。

當然個別弟子鐵了心想要跟著某個峰主學習的話，也可以向對應峰主提出申請，待得到應允后便可轉入其門下，但有這種想法的人寥寥無幾，畢竟入了人氣冷清的峰主門下，就代表與各方面資源都最好的通天峰產生脫節。好在青城派每年新入弟子眾多，不乏有些孩子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這其中，當屬小翠峰弟子最少，除早期收留了五名弟子以外，再無他人。

這會哀慟崖下，一處偏僻洞窟的陰影中，聚著五個神態各異的高手。洞內一片狼藉，遍布打鬥痕迹，最為奇特的是整個洞內的穹頂及洞壁，彷彿被什麼利器拓出一個渾然一體的圓頂，可見之處遍布掉落的碎石，凌亂交錯。

五人中為首的是位面相持重的老者，灰眉長須，身著古袍，莊嚴尊重，席地而坐，他手持一物，正閉目深思，凜然自威。

不遠處平整的石台上，慵懶地躺著一個閉目養神的的灰衣男子，嘴裡叼著竹籤，雙手枕著腦袋哼著小調，在不修邊幅的外表下依稀可以看出其年輕時的洒脫，偶爾拿出酒壺滿意地抿上一口，閉目自適。

與這個灰衣男子不同，洞口殘壁旁的一男一女非常嚴肅，他們對著石壁上的痕迹，皺眉輕論。

男的約莫四十，高大魁梧，赤發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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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背熊腰，黑峻峻的肌肉充滿張力，站在洞口彷彿似一顆挺拔的遒松。

那女的看身形姣直，頗有道骨，只是頭戴一頂白紗斗笠，不見其容，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腰間別著一柄黑漆漆的寶劍，黑的彷彿能吸走周遭的光線，一看就不是凡品，甚至在這靜悄悄的洞府內，能聽見劍刃輕微的嗡鳴聲。

而最後一位靠在一旁撫著短須深思，身形有些略微顯胖的男子，正是小翠峰峰主邱陽。

「邱陽，你乃純風元大乘修為，可否借你之力，模仿洞中痕迹來一擊。」那名頭戴白紗斗笠中年女子轉身向邱陽問道。

邱陽識其意，點點頭移步洞口，只見他右掌向上，掌心內風壓驟聚，漸漸出現一個青色氣旋，尖銳的呼嘯聲在深洞中愈發刺耳，氣流掀起洞內的碎石，劇烈翻滾，勢如奔馬。

原本躺著休憩的灰衣男子似乎來了精神，蓋上酒壺，一屁股起身，眯起眼饒有興緻地盯著邱陽，想他三年前還是中乘後期修為，一破這大乘，饒是仍在初期，這力量與掌控力卻足足比之前強悍了數倍有餘。

只見邱陽大喝一聲，僅碗口大小，但威力極大的氣旋破入洞壁，頓時砂礫漫天，聲如轟雷。隨著最後一絲氣流的消逝，塵埃消散，眼前赫然出現一個木盆大小的孔洞。

那戴紗笠的女子上前一步，打量一番，兀自搖了搖頭，說了聲不像，便退開不再說話。

魁梧壯漢這會也湊上來看了一眼，摸了摸自己的滿是鬍渣的下巴，聲音低沉，「確實不像，連大乘初境也只能做到三分相似，這事著實不簡單。」

只見邱陽用盡全力破開的窟窿，壁邊毛毛糙糙，不似這洞內原有的切口整齊。且大小根本不在一個量級。

眼見眾人默不出聲，老者深深吸了口氣，將盤著的雙腿扶正起身，緩緩朝邱陽招了招手。「邱陽，過來！」

邱陽忙快步上前，拱手合拳拘了個禮。「謹聽掌門吩咐！」

掌門人緩緩攤開手掌，正是昨日將邱陽困住的那顆神秘珠子。

只見他輕撫一下手中的珠子，緩緩將其放回邱陽手中，「這珠子如你所述雖有兇險，但未取你性命，想來必有其因。眼下此物由你代為保管最為合適，待時機合適，再物歸其主。」

「那，孩子的事？」邱陽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接過珠子，連忙問道。

「那稚嬰在父母未現身前，暫且由你夫婦二人以遠親之名代為撫養，在場各位掌事心知即可，切勿聲張。」

邱重義又嘆了口氣，捋著灰白的長須朝洞外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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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洞府破壞之狀，非同尋常，亦超老夫平生所見，心生不安，隔日便會啟程會見一位摯友，在我歸來之前，還請各位掌事走心，力保青城派大小眾人的安全。」

「是！」在場四人齊聲應諾。

「邱陽，三日後便是我外孫女的百日生辰，這禮物，權當我的賀禮！」說罷他從胸口掏出一塊圓潤的掛玉，微微沁綠，把玩在手立覺微風四盈。

「這！此物小女受之不起！」邱陽定睛一眼，像是見到了燙手的山芋一般，趕緊擺了擺手。

倒不是他不想收，只是此物乃青城派私物，向來秘而不發，佩戴於身能源源不斷提供微弱風元，能大大提高初修者的成長，一般都是由掌門挑選天資佼佼者賦以所用，此時貿然收下怕是會惹了其餘幾位掌事以及通天峰各長老的猜忌。

魁梧壯漢見氣氛尷尬，哈哈一笑，重重拍在邱陽肩膀，疼的邱陽咧了咧嘴。「你便收了就是，扭扭捏捏的哪裡像個男人。」

邱陽眼見難以拒絕，於是講了幾句客套話，承諾小女突破初期之境便物歸原主，這才欣然收下玉佩。隨後眾人又在洞窟附近調查一番，未有所獲，便各自散去。

夜晚，狂風將至，風雨欲來，邱陽回到山下藥鋪已是午夜時分，弟子們是以早早關門修習完畢，熄燈入睡。田老伯和家人顯然也已經回家了。微弱的夜色下，一盞小小的燭火閃爍跳動，期待著重要之人的歸來。

「夫君回來了。」婉若昨日曆經熬夜，今日又帶著兩個孩子，此時已是困意至極。

「驚醒夫人了！」邱陽撓撓頭，輕輕關上門，脫下外衣，掏出那顆珠子和玉佩一併放於桌上。

婉若一看，便已知曉大概，收起物件鎖入箱內，「既然是掌門人的意思，我們便收下就是。」

邱陽點點頭，隨後將調查之事仔細告知夫人，也將掌門人委託孩子的事情緩緩道出。婉若均點頭應允，覺得也是當下最好的方法。

寅時的雨，暴躁地抖落於那尋常人家的瓦片之上，此時，整個古鎮已然入息。眺望遠處青城山嶺，黑影連綿，煙霧繚繞，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山內的奇珍異獸不時鳴叫，悚人心神。

而那黑漆漆的山洞內，此時此刻，陰影中竟憑空走出一隊毫無人氣、冰冷刺骨的身影，為首的男子戴著一副五彩面具，懷內揣著一名熟睡的嬰兒。身後的其餘四人，面戴黑白相間的面具，只瞥一眼便彷如跌入冰窖。這四人抬著一個毫無意識的男子，男子身上染血的衣襟已經乾涸，也不知是死是活。這隊人馬如鬼魅般走出洞窟，無聲聲息地隱沒在這磅礴大雨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