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殿選
謀奪鳳印
第一章
春日深深,細雨趁著陰天下了整日,徐思婉也坐在窗前茶榻上聽了整日的雨。她姿容嬌嬈,卻嬌而不妖,在昏暗的房中枯坐聽冷雨的模樣像一位嫵媚的仙。
房裡的侍婢看她臉色不好,都安安靜靜地守著,無一人敢擾她。
臨近傍晚,外面終於多了些聲響,是繡鞋踏過被雨水染濕的青石板的聲音。繼而聞得珠簾叮咚一撞,立在徐思婉身側的花晨眼帘稍稍一抬旋又低下去,頷首福身:「四小姐。」
徐思婉聞聲拉回思緒也看向房門處,徐思嫣笑吟吟地小跑進來。她比徐思婉年幼兩歲,如今才十四,生得活潑靈動,也總笑著,像只雀躍的鳥兒。
行至榻桌前,徐思嫣將手中食盒放下,揭開盒蓋,白瓷碟子里盛著棕紅色澤的糕點,在濕潤的空氣里漫開些許淡淡的甜。
徐思婉睇了一眼:「阿膠糕?」
「嗯!」徐思嫣明快應聲。
徐思嫣的生母林氏是府中妾室,娘家是制阿膠的富賈,思嫣自小就跟這些東西打交道。後來林姨娘去世了,林家送來的阿膠就盡供思嫣去用,其中總會有一半送來思婉這裡。
徐思婉勉強有了些笑,伸出手,纖白的手指執起竹箸,夾了一塊來吃。
徐思嫣看出她情緒不高,笑意卻仍未改,抿了抿唇,倚向她的肩頭:「我有兩樁好事,姐姐聽了一定高興。」
徐思婉看看她:「你說。」
徐思嫣道:「一來是母親看過姐姐為殿選備的衣裳,已不那麼生氣了,只讓我來告訴姐姐凡事多加小心。」
徐思婉略微鬆氣,察覺她的用詞,又問:「還有二?」
徐思嫣一下子笑顏更艷:「二是我央母親將我的名字也報了上去,陪姐姐一道殿選!若我們都能中選,我就在宮裡陪姐姐共進退;若都不中選,我們就一同回家;若姐姐中選而我落選……」她嬌笑聲揚了一下,抱住徐思婉的胳膊,「那我也隨姐姐進宮去,當個小宮女侍奉姐姐身側!」
徐思婉聽得面色一變:「你胡鬧!」
依大魏一朝的規矩,天子選妃雖皆從官家小姐中挑,但女兒眾多的人家只消去一人便是了,縱使落選,十載之內也都不必再有旁的女兒再去參選。
徐思婉正是拿準了這一點,才以三妹妹生母早逝出身可憐為由央父親准了她去,卻未成想四妹的主意也這樣大。
見徐思婉動怒,徐思嫣扁了扁嘴:「姐姐別生氣嘛……這樣大的事,母親擔心姐姐,我也擔心,我就是想跟姐姐做個伴兒。若那真是刀山火海,兩個人手拉著手過去,也好過一個人單打獨鬥,是不是?」
她的聲音很甜,帶著女兒家未脫盡的稚氣,總能恰到好處地讓人平復怒火。
徐思婉黛眉輕鎖,沉沉一喟:「那你就沒想過,萬一你中選而我落選可怎麼辦?到時可就沒回頭路了。」
「怎麼可能?!」徐思嫣杏眸大睜,只覺徐思婉這話說得荒唐,「二姐姐如此貌美,若他們看得上我卻看不上姐姐,豈不是瞎了眼了?倘是那樣還選什麼秀呀?蒙上眼睛隨手點幾個姑娘進宮封妃算了!」
徐思婉被這話逗笑,摒不住地撲哧一聲。思嫣見她綻露笑意,鬆了口氣,愈發親昵地在她胳膊上蹭起來:「姐姐別悶悶不樂了。前日爭吵之後姐姐就不怎麼吃喝,母親其實很擔心姐姐。」
「我知道。」徐思婉無聲嘆息。
爹娘都很擔心她,她如何會不知道呢?可她註定是要對不住他們的。
那些舊事,他們當她毫不知情,她卻偏生記得一清二楚,十三年來一直如影隨形。
每每夜深人靜之時,那些刺目的紅、那濃重的血腥味總會侵襲她的夢境。就像地獄里的鬼魅要掙扎而出,怒吼著質問她為何不去尋仇。
沒有人能在這樣的情形下安享富貴。
她想,或許只有用仇人的血沖刷了親眷的血,九泉之下的親人才能安息。
如此自次日起,徐家上下便忙起來。兩個女兒要入宮參選,哪怕徐文良夫婦都盼著她們選不上,也總有許多事要籌備。
忙碌之中,日子總過得很快。不覺間立夏已過,又過兩天,就是殿選的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