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沉默年代

愣了一愣，王阿茶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真容模糊的青年已沏好一杯茶輕置於前，順手遞來一張蝶券(同支票相仿)，王阿茶有些受寵若驚，遲了半拍才點著頭接過了蝶券，當王阿茶看手中蝶券的顏色時，細細地琢磨了良久。

「這蝶...老朽怎麼沒見過這種金色的，沒見過啊...看不清上面的字...哎呦...我滴腰...」

望著困惑不堪的王阿茶，乾瘦的手掌時不時扶著自己的腰間，青年遞上清茶，有幾道綠紋沒入了茶水之中。

「放心吧，王前輩，雖然晚輩對錢沒什麼概念，但我想這張金蝶，將這些茶葉全包了還是足夠的。」

「哦哦哦，那好，那好，小兄弟想拿茶葉可以儘管拿，我們這的茶是正宗的。」

「晚輩敬您一杯，當是驚擾到您的陪罪了。」

「請。」

清茶入喉，先是微苦，而後是甘甜與醇香，沁人心脾，苦盡甜來亦是人生百態。王阿茶輕柔雙眼，感覺雙眼有明顯的溫度，有微弱的癢感。

「王前輩，您的老家是不是就在千載。」

「是的...是的...不過啊，我都不記得我的家在哪裡了。哎～人老了，會忘記很多...但至少我還記得我孫女兒，她最近生病了，來不了...」

心頭一震，似是要詢問什麼的青年此時頓了一下，原本溫和的眼神竟是瞬間警惕了起來，充斥著威懾，他略微思索，隨後問到:

「您有您孫女兒的相片嗎?」

「有的...有的...我可不敢忘了她啊...」

王阿茶從懷中破爛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稍顯陳舊的相片，上面，一位妙齡可愛的黑髮少女微笑著，俏皮的小臉蛋上有少許塵土，但也遮不住她所洋溢出的青春氣息，純真而爛漫。

將相片握在手中，一股神秘的力量上涌，竟將其分為兩張一樣的相片，而在它們背後還都有一個相同的名字:

「雲千蘭。」

「阿文，你先去探查一番，之後在約定的地方匯合。」

一條綠色的虛影自青年身後迅速遁走，速度快而無聲，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在青年耳邊留下了一句輕輕的話:

「又要加班...」

微微失神，王阿茶揉了揉太陽穴，又揉了揉眼睛，感覺有淚水流出，但卻不是因為傷感，而是因為不斷加強的熱和癢，與此同時，王阿茶的世界也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怎麼回事，老朽的眼睛...」

王阿茶不斷的揉著自己的雙眼，每一次睜開眼睛，沉浸在淚水中的世界都彷彿清晰了一分，。很快，癢與熱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嶄新的，熟悉的世界。

「感覺如何?」

威懾內斂，青年又平淡無奇的面對著王阿茶，臉上有著溫柔的，微微的笑。

「這...這是真實的嗎?我...我居然能看清了，您...」

「噓...」

一根纖長的，帶著黑色手套的手指抵在了唇前一隻眼睛也閉了起來，青年真實的容顏終於出現在老人的眼眸中。髮絲如墨翠般，烏黑中透出點晶瑩的墨綠色，露出的一隻眼仁，是竹子的翠綠，青年身著一襲黑白紋路相互交織映襯的特殊風衣，彷彿代表了某種神秘的平衡。

青年俊逸絕倫，身姿挺拔，猶如一株筆直的青竹，氣質超然，讓老人心靈深處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心靈上的敬畏也是越來越濃郁了起來。

「多謝小兄弟，多謝小兄弟！老朽都不知道如何報答您...這張金蝶我不能要，老朽受不起啊。茶葉您可以儘管拿走，您...」

王阿茶慌慌張張的遞還上金蝶，卻被青年緩推了回來。

「不必在意，這只是晚輩的一點私心罷了，晚輩只是太久沒這麼做，想試試手。「

青年很自然的想到。

「當然，是成功率無限接近百分百的情況下。」

一番話，如一滴水，叮咚落下，一方清明。王阿茶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靜與清凈，思緒也無比的清晰與暢快，即使這是在繁茂的大街上，那些嘈雜的聲音也入不了王阿茶的心境，彷彿此方天地之間，只剩下了自己，與面前那位神秘的青年。

「王前輩，晚輩想問您幾個問題，是有關於這幾年來阿爾薩其的變化，不知老人家可否為我解惑?」

「哦哦哦！好的好的，您儘管問，只要是老朽能幫上忙的。」

青年略微思索到:

「王前輩，讓晚輩確認一點，您是四五年前就居住在阿爾薩其嗎？和您的孫女?」

「啊，是的是的，為了躲避戰爭，我們是被好心人移居到這裡的，在八年前，那時的我啊，還有點工作的能力，至少還能養阿雲很長時間，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幾年，老朽感覺身體越來越不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土不服...」

「那...近幾年，大約也是在四五年前，也就是大戰爆發的年代，有關於阿爾薩其的信息大量缺失，這種狀態大概持續了三個月，外部大多都不知道阿爾薩其近幾年來的大部分信息，因此，這段時間也被稱作為沉默年代，對此，您知道多少內情?」

「那幾年...我想想...」

王阿茶又陷入了苦思之中，雖然思緒變得暢快，但要一位老人一下子回憶如此久遠之事，還是無比的困難。而此時，綠色的紋路再次自老人眉心處浮現。

「哦哦哦！我想起來了！那年的確有這麼一回事，當年啊是神隕戰爭爆發的年代，各個國家都開始發動戰爭，阿爾薩其啊...好像是因為在當時比較安寧，有許多難民都想方設法的來到了這裡，但好像也因此引來了一些不幹凈的東西。」

聲音發顫，王阿茶似是想起了恐怖的事情。

「當時，有大量紅色的，怪異的生物襲擊了這裡，好像是一個叫...異世...什麼來著?」

「異世之舟。」青年平靜說到。

「啊對，是這個名字，我記得當時，阿爾薩其無論是主島還是附屬島，所有的高手全都傾巢而出，但還是......」

「哎...」

「玄武大人被那幫神族的人帶走後幾個月，某一天，那個什麼異世舟的怪物就來了，當時所有的人都在罵那群神族啊，玄武大人才剛剛幫助我們驅趕海怪，轉頭就被神族以『正當理由』帶走了，我們那時候敢站出來的大多數都被殺了，真是敢怒敢言，卻啥都做不到...」

四五年前，阿爾薩其作為國家貿易中心的緣故，化身為戰火的易燃物，許多野心勃勃的國家以此時期，倚仗自己所信仰的神族，製造借口，大肆入侵其他國家，神隕之戰時期，諸神降臨，也因此間接的誘發了世界大戰。

青年聽到這，心中百感交集，但他所關心的並非如此，而是一些更為可怕的，隱藏的事實。

「時間對的上，應該沒有錯，這是沒有流傳出來的事情，至少在大範圍的國際上沒有，看來，我找對人了，果然，老人家被當成目標的幾率很小，雖然是老人，但記憶這種東西，可以忘卻，卻無法真正磨滅，誘導一下應該還能繼續深入。雖然是些不愉快的回憶，但用我的力量，應該能修復王前輩腦部的老化現象，也算...是一種補償吧。」青年如此想到。

「不過...我被抓走後的幾個月?雖然神星的時間流動速度較環星慢上兩倍，但也不至於幾個月才來襲，按那幫怪物的習性來說，應該在快一點...而且，它們不會做無意義的襲擊。「

「它們...是為了掩蓋一些更為驚恐的，骯髒的東西。」

想罷，青年繼續問到。

「除了怪物襲擊，在當時還有發生什麼事嗎？」

「沒有。」王阿茶搖頭：「在那之後，不知怎麼...那群怪物好像在同一時間集體消失了...「

青年若有所思。

「那，最近幾年，阿爾薩其有沒有發生什麼事?啊，我的意思是，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比如某位人物當了什麼地方官，哪一企業的資產突然崛起，又或者，突然冒出了一位不知名的殺人犯...」

「哎！不可...」

本來邊聽邊點頭的王阿茶突然喝止住青年，神色慌張地左右張望后，頭微微向前傾，青年也配合的向前側耳傾聽。

「小兄弟...有些事還是不能亂說啊，太多人都遭殃了，不是受傷，就是...」

聲音停頓，王阿茶又在苦苦斟酌著，在謹慎地尋找著合適的辭彙。

「他每天晚上都會到來，那個...古怪的殺手，這裡的人都叫他影，他每天晚上都會在城裡動手，導致成百甚至上千人受傷，但他很少致人死亡，他殺的人最多還是領主，是個很古怪且強大的瘋子...」

青年聞言，眉頭輕蹙，似乎在苦惱某些事情。

「對了...他好像很喜歡穿著黑衣，傳言還帶著一張鬼臉面具，據說他從不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他的目標很大，所有有能力的勢力都被盯上了，這人的身份很神秘，他的真面目沒有人知曉，但他很少殺無辜的人，也沒有人見過他真實的樣貌...但他每天都要來一次，但我們都不知道他每天晚上來的目的...「

「好了好了，哈哈，不必太過擔憂，晚輩還是有些實力的，不必擔心。」

青年輕笑，示意讓王阿茶放鬆，王阿茶焦慮不安地望著青年，終還是嘆了口氣。

「那...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事不同尋常嗎？」

「啊...讓老朽想想...」

不知是否是因為大腦機能的恢復，王阿茶有股明顯的，想去回憶的衝動，腦部機能涅槃重生的他本能的想要施展開來。

「雖然老朽居住偏僻，也沒買新聞報紙，但當時跟別人聊天時還是知道一些怪事的，阿爾薩其曾舉行過一場內戰，是三年前，好像是當時的城主與副城主，具體的老朽也不太清楚。」

「至於剩下的...嗯...」

雖表面上沒有表現，但通過特殊的綠紋，青年感受到王阿茶明顯的猶豫。

「但講無妨，只要是怪異的事情或者地方，都可以說來聽聽，晚輩就是為解決問題而來的。」

見青年如此說，王阿茶也不在顧慮，積極配合道:

「這件事不知道算不算怪異，但...我和我的孫女兒好像都能感覺到，最近一陣子，阿爾薩其好像不太太平，時不時會有一種...壓抑的感覺。」

青年聽完，沉吟良久，沉穩的目光之下，是嚴肅，是殺意。

「無差別的獵食行為...從目前的情況看，對象已經逐漸包括了老人與小孩...已經如此飢不擇食了嗎？這個雜碎...」

「啊...小兄弟，老朽沒有騙你，這還是我孫女兒親口和我說的，就好像生命在流失，讓人難受時還感到莫名的恐懼，起初老朽也沒啥感覺，但直到我的身子板越來越糟糕，才漸漸的感受到那種不可名狀的害怕...」

見青年默不作聲，王阿茶有點著急，覺得青年似乎沒有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王前輩，請收下這個。」

一枚青色鱗甲自青年掌心處浮現，閃爍著奇異的瑰麗青光，青年將鱗甲遞給王阿茶，順便補充了一句:

「放心，是晚輩的一點小心意，您收下便是。」

「啊，好的，好的。」

王阿茶接過了青色鱗甲，突然，鱗甲上青光一閃，王阿茶的手指被切開一道小口子，一滴顏色稍深的血液融入了青色鱗甲，王阿茶眉頭一皺，可望向手中的鱗甲時，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鱗甲依舊，手指完好如初，只不過那鱗甲好像多了一抹鮮艷的光澤。

「這片鱗甲可震殺一方邪祟，上面的力量很特殊，不會被輕易察覺，王前輩可將其置於家中，可保一方平安。」

聽青年如此解釋，王阿茶愣了愣。

「震...殺?」

「也許...是老朽聽錯了吧，應該是震懾...」

青年起身，對王阿茶拱手一禮，表示謝意。

「多謝王前輩，那麼晚輩就不多叨擾了，晚輩還有要事在身，至於茶葉...晚輩不方便帶走這麼多，您給我每種都稱一袋就好。」

「唉！好嘞！」

王阿茶興沖沖地起身，對眼前這位青年的印象極好，感覺就像是見到了多年未見的同村小伙一般，熱情中蘊含著一種莫名的激動，這也與王阿茶現在的身體狀況有關。

由於綠色紋路的存在，王阿茶現在整個人精神煥發，神采奕奕的樣子彷彿年輕了20多歲，紋路調節著王阿茶的經脈，氣血，同時產生著特殊的物質，使得王阿茶的身體得到了極大的改善，手上的動作也是麻利了許多。

「對了啊，老朽還不知道小兄弟怎麼稱呼，之前啊給整忘了。」

「名稱...」

望著天邊漸漸隱去的黑色太陽，天際流動的雲彩被灼成了紅色，餘暉映照在千山萬嶺上，似塗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輝。

青年凝望著，沉默著，回憶著，一種熟悉的感覺在心頭悸動，但他殘破的靈魂卻將殘酷的事實展現於眼前，創傷的靈魂，是記憶永遠流失的標誌。

天際紅得像在滴血，宛如青年心頭緋紅的創傷。

「無垠...海無垠，這是晚輩的名字。」

青年在一本正經地說出了自己的假名，這是必然的，如果自己真正的名字過早的泄露，天知道會引發多大的轟動，到時候不知將會造成多少不必要的麻煩。

「原本就夠傷神的了，是誰又把我在神星造下的孽在環星傳得家喻戶曉?這幫狗崽子...千萬別讓我給找到...要是被我發現，就等著大腦里的溝回全都被我拉直吧！」

陰海與陽海交際之時，青年的眼中也暗涌著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原本平靜淡雅青年的突兀的變得有些暴躁，而這，並未被正在裝茶的王阿茶察覺。

「來，無垠小兄弟，這裡有銀芽，天瀾，釀花，哦，還有清袍茶和濃袍茶，觀音，雪頂銀針，老山黃茶，虎山綠茶，鳳凰單叢...好多好多！都是好東西啊，比那些酒水好太多了。」

王阿茶一連介紹了十幾種茶，似乎是想將心中的那股憋了好久的活力釋放出來，熱情程度可見一般。介紹完后，一顆散發著青綠色熒光的小方塊從青年風衣的口袋中飄了出來，將幾十袋茶葉全都收了起來，看得王阿茶直發愣，但最後還是很自然的將這種行為歸類於「俢魂者魔法般的行事手段」。

「無垠小兄弟啊，抱歉，老朽沒有幫上些什麼忙，哎～不過啊，老朽好像腦子突然變好了，真的，只不準啊哪天就想起來一些其他的事，哎～如果有需要，老朽會儘力幫上些忙啊，小兄弟對我有恩，老朽隨時歡迎，對我這老頭子千萬別客氣，歡迎歡迎啊，啊哈哈哈...」

王阿茶的精神狀況格外的好，語氣也變得更加輕鬆與和緩，對青年的熱切更是溢於言表。

「好的，多謝前輩，那晚輩就先告辭了。」

青年語氣自然地答應著，轉身正要離去，卻是突然怔在了原地，順著青年的眼神望去，一個正在賣牛奶甜點的攤子正被擠得水泄不通。

「對哦...還有這件事...我怎麼給忘了...」

「真是尷尬啊...」

微微愣神，青年有些為難的捂住了嘴巴，最終還是選擇了回頭。

「對了，王前輩，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向您詢問一下。」

語氣依舊平和，但青年的臉上卻有些不好意思，並不是因為他忘記詢問這件事，而是因為他接下來要詢問的問題，著實讓他感覺難以出口。

慎重斟酌辭彙過後，青年詢問到：

「請問在四五年前...阿爾薩其有沒有流行過一種特別的牛奶，或者...特別的奶製品，具有特殊味道和神奇功效的那種，或者說...阿爾薩其有沒有一種傳統的奶製品?」

「總...總之，就是有著特別味道的超級奶製品，四五年前的，有嗎？」

好不容易說出了口，青年的看著王阿茶的眼神有了微微的變化，竟是多了一絲莫名的期待。

「哎?特殊的...奶製品?嗯...讓老朽想想...」

王阿茶再一次開啟頭腦風暴，但很快便搖搖頭，放棄了，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資本去接觸那些特殊的神奇食材，頂多也就給自己孫女兒千蘭偶爾買上一瓶普通的牛奶。

「這樣啊，嗯...還是多謝您了。」

王阿茶好心建議青年多去詢問一些名門望族，青年所描述的超級乳製品應該很符合這些貴族世家的需求。

青年謝別了老人王阿茶，身影消失在了川流不息的人海之中。

「新的情報...四五年前的城主與副城主有過一次內戰，屬於被掩埋的事實，難道那時候，他們察覺到了她，進行了最後的反抗？」

「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未免太過魯莽了，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所對抗的是那個閘種嗎？嗯...不行，還需要收集更多的情報，先入為主的思考往往會引起致命的誤斷。」

......

「還是先跟阿文和末銀匯合吧，希望他們已經把作業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