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華夢(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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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有好幾個金融中心,這次先去拍園區西塊的圓融地帶,再下次呢,也許是蘇州中心,也許是無聊的小水塘,但我不想拍太無趣的景,無趣就是只是風景,沒有故事就不留了,哪怕很模糊或者很不好看的,有一瞬間覺得有可說之處,那就是值得按下快門的,說到底,我好像有點「惜快門」,通常不想讓人物肖像與糟糕儀式、不能打動我的建築進入畫面,哪怕他們很美,它很精巧或宏偉。
9月25日,午,出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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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凌晨發生的小小幸福,之前提及的那個小皮夾,國慶節咬咬牙買了,付款時竟發現趕上意外的折扣,奇妙的成了三五折,只花了一百塊。
這是一件很小且無意義的事,但確是生活里的小幸福,因而這個凌晨有好幾十分鐘我都有一陣溫溫潤潤的快樂,若有人在身邊,大概就是掩蓋不住的嘴角微揚吧。早晨升到全家的鉑金會員了,有兩張咖啡券,有二十塊的滿減,有沒有吃過的新品美味。我幾乎一日三餐,不,大部分在便利店買,它的定價並無吸引力,但流通速度之快,乾淨衛生,以及方便我很喜歡。
10月1日,極早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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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去平江,本想拍下相對純粹的蘇州美景,蘇城的秋色和美人。許是放假前的緣故,周二還是周三不記得了,滿街的,出差的中年人。放眼儘是趕晚飯的,樹下小坐的,和無數的皮包、西裝、金框眼鏡。我好失望啊,秋老虎很猛,套著一件黑色的防晒衣,晚風並不涼爽因而有一點汗。我彩色又深藍的裙擺過於飄逸,走過東方有蘇式槅窗的小橋時,它被風吹起,於是放下相機尷尬的護住裙,與身旁走過的幾位靦腆一笑便垂下眼去。
那窗之後,是一座雅緻的水上餐廳,有城市的,婉轉的正吟哦的曲,嘈雜的餐具碰撞的,晶瑩輕快的聲響,還有人們在這個傍晚的談話,遠處的我聽來如同他們在切切私語,就像,蘇城過往的背景樂。
9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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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要去喝咖啡,還有一個蘋果,可能填上一二膨化食品或雪糕。早茶啊早茶,這可是一天最認真對待的事,不是為了一個活力滿滿的清晨,而是定式一般的習慣,哪怕是一夜未睡、忙、勞累、乃至被空曠與悲傷席捲,也要在日出時分準備好豐盛的早餐,而無視是否真的有太陽出來的事實。
每天,日出都在一個時段,每天,生物鐘都會在天蒙蒙亮時忽然給我一陣輕鬆,儘管很疲憊了。也許是等待了許久黎明吧,忽然那一點光亮出現時才能安然入睡。
10月1日的清晨
在吃一個蘋果呢,想到那首歌,她有兩個紅蘋果,一個給了他~
在海邊,紅紅的蘋果啊,飄走了,唉,我坐在學校餐廳里,對著巨大的落地窗和一成不變的風景,像個小傻子一樣愣神兒。
延川的大蘋果,咬一口冰冰涼,果汁流淌。九州之雍地所在,還有淺淺的知曉它和多事的梁國有關,愛鑽研這段歷史的舊友講過的,其他不清楚了。好脆呀,紅紅的蘋果,紅紅的日落,清晨的不存在的曙光,等下要去散步。
昨日聽母親講起家裡的貓兒,她說:你學校那些貓算什麼呀,哪有家裡的兩隻「tong」(發「痛」音,意思是好看,可愛),許多年我一直不知道這個字怎麼寫,其實有許多可以對號入座,但總覺得不夠貼切,還是要到康熙字典去找找。
小時候很喜歡這本方言大字典,但沒有一本自己的,父親的太舊我不願意碰,他總不愛護書的,又心生羨慕和渴望。聽到方言里常用不常用的獨特叫法我一般會去找出這個字,讀音、寫法和故事,但後者往往是欠缺的。我並非樂此不疲,和早餐一樣,還是個幼童時便養成此習慣,是不需要額外考慮的,自然就會去做的事,就像你早晨醒來知道要把腳伸進拖鞋,就像人們知道不該在炎熱午後散步。
10月1日,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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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錯過了一個道學先生駛過的畫面,在一條正宗的下晚的蘇城小徑,老人們搖著蒲扇在樹下閑聊,一個男孩登上誰家門戶的台階又躍下,他羞澀地對著鏡頭,擺出了一個很酷的姿勢,可我沒有拍好。道學先生帶著一頂灰藍的上海灘小帽,著同色的舊長衫,他的自行車後座倒插著一隻顏色已不鮮艷的黃傘,黑色布鞋。他清瘦的可憐,他同時像一個風水騙子和一個崇高敦厚的老先生,落葉被秋風卷席著,他經過又遠去,我想追趕,我想問他我可否留著剛剛的照片,更想,拍下那一瞬間定格的感覺。於是加快了腳步,一個女孩,跟蹤著下晚回家的自行車上的男人,卻怎麼也跟不上。幾十米后,他提著自行車過小石橋,我飛快站到橋上做出調試鏡頭拍風景的樣子,只是等待時機,等他進入畫面。然,再一次模糊了,是糟糕的模糊,不是有意境的模糊,因而不保留。先生轉入平江路,再消失在「稻香魚食」的衚衕里。不知怎麼想到銀鈴,也許道學先生營業時,會帶著一個銅質小鈴鐺吧。
西交大南側的路上。在輪椅上的老人,用她極瘦削的手,為身旁蹲著哭泣的中年女子擦眼淚。大概是她的女兒,中年女子紅了眼眶,淚著,又不忍母親過於擔憂努力地保持沉默。老人看著她,眼裡儘是疼愛,她們同時沉默著。
我很想拍下這樣的場景給你看,但,不合適,真的不合適,這場景平靜美好到,不忍心打破。
上周六,傍晚回校想去拍攝心目中城市薄暮的樣子,心擬定的是去月亮灣的大廈間。但120線路過了本校南區后竟是向左拐,反正在車上了,不如隨著它去一個陌生地帶吧。車上人越來越少,到某實驗小學處上來幾個女生,她們坐在後方。又過了幾個小區,想起少年時在諸暨給人讓座,發現自己坐過了站,被讓座的乘客阿姨硬是說服司機好心把我從中途放下來,在人跡罕至的上村與下村之間,又有幾處豁口,哪裡走呢,我也才十三四歲,不談呆蠢,起碼不清頭緒。過站就過站了嘛,下一個站點下就是了,唉,人家車停下我又不好意思留著,在外頭悠悠蕩蕩,沿著荒涼的路行走過一個下午。
大有一種隨波逐流的感覺,黃昏漸漸加重,我已經離開了市中心,窗外風景儘是舊城景象,瓜果商販,不再烏黑而是灰色調的瀝青路,淡塵的水泥路,無數的車輛和林蔭小徑。我在普惠廣場下了,並未去車坊。
很老的小廣場,地道的小城風光和繁華,美麗的價格,歡樂的兒童,剛到時的景象你可去望外篇的《高處》。沿街是老人們設置的攤點,我在離開時拍了幾個畫面,內容很好,畫面卻很糟,因而刪去了。原先定位「夜攤」,分三個場景,場景四是老頭拉著二人道其物品的玄妙之處,神色飛揚犀利,又透著生意快成的喜悅,同時提防著幾米開外的城管們而有些許的緊張,不一會兒,他帶著顧客到街對面去了,未捕捉到。
夜攤(一):販賣鮮花的男人
他坐在摩托車的踏板上,戴著頭盔和笑意,在打理自己的商品。車側邊扎著長方體的運蔬果塑料籃,;籃里放著些白色容器,那是用來放花的。一束束花用薄薄的透明塑料膜裹著,我認出幾種玫瑰、百合與向日葵。花很新鮮,車、籃都很舊。
抱孩子的女人在一旁親切的交談著,她的小孩在懷中看向鮮花。
夜攤(二):賣蔬菜的老嫗
茄子、蘑菇、與菠菜,分門別類擺在塑料袋裡,她穿著玫粉色的短袖,黑色圍裙,身旁是一個賣其他蔬菜的老姊妹,她正轉向那位愉快地交談。
老姊妹那裡生意似乎好些,綠衣服的女人在挑選商品,另一個老奶奶微屈著膝欲講價的樣子,前方是著條紋襯衫的,背著手的男人。
畫面右方,也就是玫粉色女人之右,有一個球形的大理石攔車石,粉裙牛仔衫的女孩一隻腿搭在上面,在讀一本故事書,另一個更小的女孩子踩到了她的腳。
她們身後,一個大腹便便面部寫著疲憊的銷售,一個邁著大步甚至步調里都寫著開心事的男子往後頭的超市走去。
她們更右,又一個背著手在遠處打量瓜果的老頭,以及一個笑容和藹燦爛的老嫗。
我想,他們也許很久之前,就已經接受自己是個老人的現實了,因而一舉一動都是老人的樣子。
夜攤(三):賣蔬菜的老嫗之二
她的短髮有些像電影無問西東里的劉淑珍,不過我去過的農村裡大部分年老女子梳著這樣的花白短髮,有人會染黑,有人平靜地接受了。不同的是,發上系著紅色的繩,繞了幾道別在長橫夾的末端,好像一個蝴蝶結。
使我難受的,是聽到她醞釀許久后對著不會停下的路人問:新鮮的菜……然後聲調低下去,低下去終於沉默。
走時,聽見一個著襯衫的男子對擺攤的幾位提點:「有些老人,他沒有微信的,要記得給人家一張名片。」
相機很快沒電了,下午我在考慮買一個備用電池。因為即使帶出去一天,但我用的次數並不多,似乎又沒有必要。
在某廣場,我吃了許多甜筒,它們不是同一樣事物,依次是蜜雪的甜筒、甘茶度的甜筒、世界茶飲的甜筒,劃下來在三塊左右。世界茶飲像奶一樣濃郁,甘茶度略酸甜,沙沙的口感,蜜雪綿軟醇厚。最後一家,五元兩隻。一個老奶奶帶著孫女來,她只需要一個在前台犯了難。我正拿著做好的一支,等待著另一個,說:我正好買了兩個,可以給你一個,不要錢。小妹妹眼睛放光了,老奶奶說謝謝,但不可以不給錢,於是翻包包去找,她找啊找啊,找到兩塊硬幣,沒有五毛的了,於是又遞來一塊。好久沒用過現金了,真的很想用它們買點有價值的東西,這可是,三枚陌生奶奶給我支付的冰淇凌的硬幣,絕不要買吃的,我想以別的形式把它留下。去了裡頭的超市,大超市外面有家小鋪子,一個老爺子經營的,我很想在那裡把硬幣花掉可是裡頭實在沒有可買的東西,店門口的熱狗呢,我現在又不吃。大超市呢,正在辦會員活動,儘是些2.99,3.99,幾點九九的價位,然後六幾折或五折,實在沒有三塊能買到的有點價值的東西,哪怕是一個皮筋,一朵花,一張紙!最後,有兩塊給了公交車。還有一塊,不想用它買吃的,我也不知做什麼。
某時
我真的,很想買一個小皮夾,因為到現在也沒有一個小皮夾。在自行車上行著的時候如是想。
某時
可它實在無用,可它很美。最重要的是,我產生了喜歡的感覺。
許久后
出門散步,在太陽升起前。滿地的落葉,白天會有人來打掃,昨天還不是這樣的秋色,因而我捷足先登踩著這一地的落葉和喬木枝,好像大雪天第一個出門的人。然後晨曦升起,我回去。
某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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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著小車經過北門時,保安坐在凳上,他唱一首關於落花的蘇曲,是秋天了啊。
培根帕尼尼,一個奶黃包,一杯黑芝麻飲料,一杯咖啡,總是四樣。很豐盛,未花費多少,基本是便利店會員折扣的商品。從小的習慣了,講究的、細緻的早茶,也許和我是個地道的水鄉人有關。心情很好,儘管並未睡好,但清晨涼爽,而且我料理了好的早茶。
往翰林方向去時,前面的人車胎壞了,他是個穿著藍色工裝去上班的男子,在小電動車上吭吭哧哧的駛著,他看到我不好意思的一笑,又繼續滑稽和辛苦的緩慢前行,我懷疑車軲轆已經變形了。身旁經過,趕早班的人,匆匆經過的人們,我無法分辨他們手提袋裡是豆漿還是咖啡,收垃圾的人,自行車上的人和我。
今早我是一個「騎自行車的女人」,這裡頭有別的含義,這是一部德國的喜劇電影,中學時代和父親一起在電視看的。起先電視預告時他以為是偵探故事,因為福爾摩斯集里有一章便是與騎自行車的女人相關的,但終於放映時發現不是,我們還是饒有興緻地看完了
9月29日,還沒熱起來的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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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的部分夢:
(一)
某老師叫一個女孩子回答問題。說:「你又不是一年級。」
那女孩不知說什麼,許久醞釀了一句:「我是。」
他核對了名單,發現確實,便叫人家坐下,隨後走過來。
座位像劇院二樓一樣的設置,我的腳下可謂「立錐之地」,近乎垂直而高聳的,我想表明自己恐高而不能回答問題,因為無可說。他只微笑著,那笑容非要我回答。
「馬老師和我親近,來來來」,大腹便便的中年熟人說,我忘記了他是誰,有點像家有兒女里的胡一統,他又講:「這些個老師啊,我都熟悉,反正都沒注意。」
(二)
我看到牛奶箱子,撒了一地。
裡頭的東西都濕了,打理起來很頭疼。
(三)
我在整理著書本,夢裡身旁陌生的男子說:「補水。」
感到疑惑,問:「什麼補水?」
他表情嚴肅,又重複了一遍。
(四)
看到被子里一隻甲蟲在撲棱著翅膀,嗡嗡嗡。
門禁卡,它其實在包里。我看到了甲蟲,可被子不是透明的,但我看到了,它在爬,在我夢裡的被子里撲棱著翅膀,甚至聽到很清楚的聲音,兩片蚊帳中的蜻蜓,被單與被芯間的甲蟲。飛速的心跳,像過山車,不知為何,我感到很無助。
(五)
閉上眼看見「19GEO」,一個果子的鏈子垂下來,我在與他講話,「對於19geo的人來說,goe的人來說。」我不明白這話有什麼意義,好無助的失眠夜。
(六)
我掀開了被子也掀起了這層夢。21年的世界一切正常運轉著,被子里沒有甲蟲,蚊帳依舊潔白,只有我的心在飛速跳動著,好像要跳出胸膛。我有一種停留在隔膜之上的巨大的沉悶,還有清醒、疲憊同時在。
(七)
毛絨火車,紅色的,撞向了我,穿越我的身體,但我毫髮無傷,這叫人沮喪。
(八)
我趴在後院里,看著小雞破殼,抬頭看身後的草地,想到「天光雲影」四字。颳起一陣,落葉龍捲風。
(九)媽說:「我老了,你還很年輕。」
說畢抱住我,我腹部一陣緊縮,在這個夜晚,劇烈的疼痛。
(十)
我從二樓的樓梯下來,樓道上擺著一些鋼材原棒還是水管,差點滑倒,母親叫我小心玻璃。
玻璃,是會從樓上掉下來么?我確實聽到吱呀吱呀的響聲,也許等一會兒墜落物會奪走我的生命,或者殘疾,但什麼也沒發生。
我不知道怎麼講,之前一直說自己多夢,失去睡眠,過了點總會被夢推出。也許這樣你會理解,這十個夢,都在一個清晨。
某時
一次散步后的文字:
(一)
在路上,每個人都有很美的一面。我似乎很善於發現其他人與事物的閃光處。忽然沮喪起來,自己自詡的那一點古典氣質,其實在人群里,再普通不過。
(二)
有一點我錯了,春天時似乎總是反問:下一個,是誰的花期?
就像預設了美好事物常在,美麗花朵接著盛開叫我感到厭倦一般。今天,鮮艷的不再擁擠,有點「寂寥」。
(三)
路邊攤在發脾氣,它對著另一隻貓嘶吼。這個場面不妨礙它是一隻好貓,但我不知道真實的它如何,所以可能一直很兇,也可能一直是一直好貓。從前,它也很幼小,一晃成中年貓了。
(四)
拍照時。若有離的近的有關人的場面(已經拍下了),有時我會去問:可以把你們放到我的照片里嗎?到目前為止,大家都很高興,他們作我先前抓拍的背景,出現在畫面,我給人家拍一兩張自己認為不錯的肖像作為交換單獨給人家。這點是不是做得很好?
小孩子,家長,年輕人或者老人,他們大多很樂意,帶著不好意思的笑意或者洋溢的快樂,被一個女孩子用高級相機拍下。
如何得到照片呢,加了聯繫方式,我設了一個備註,把肖像給人家后一般就不留了,我只珍愛那些未溝通前自己抓拍下的,他們作為故事一部分而非主角的照片,主角照,是我給模特的報酬。
我真的可以,單獨的肖像畫把大家都拍得很有氣質的,我眼中的氣質,但是離的遠遠的人就不問了,男人們也不問,一牆或玻璃內的人也不問。
(五)
我和移動和解了。儘管扣了許多錢,但是在尋找新號碼時,尋到一個小小的驚喜。數字是與海子相關的,中間還有幾個很好記且美麗的數字。心情或許像飯圈接觸到偶像周邊,他不是偶像,但確實是童年記憶,我很喜歡這個號碼。之前這個,許多不相干的人知道,它的使命已經完成。就讓一切,從頭開始吧。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是那一年寫的,春天的十個海子,是那一年寫的,他未曾親臨九十年代的商業浪潮,在一個春寒料峭的早晨走進山海關的風景里。孤筏重洋,我也一直渴望著一場冒險,一場非凡的旅行。詩人寫下了美麗的詩歌,然後行為上卻像一切沮喪的人,成為了一個世俗意義上的「失敗者」,但不能否認那作品是美的,不能否認。他的生日與死亡日期均在我生日的一周內,這很巧,我想將來也不會忘記他。準備把這個當作終生號碼了。
美妙的數字!
月末去註銷舊號,起碼在萬聖節前,這是一個昂貴的句號。去年的萬聖節一直很想把自己打扮成一個霍格沃茨女孩,因而有了黑色西裝和深綠色的制服裙,如今它們都已遠去,馬上連同那個大學之初到來的手機號一起離開,最後這個月,再保留下吧。
哈哈哈,這章是關於,電話號碼的故事,之前應該沒有這種無聊奇怪的故事,過些天再一一變更過去的綁定,然後註銷過去的遺物,就像對待那些物品和記憶。
某個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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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友們此刻陸續回來了,早晨聽見敲門聲,我那時有一些慌張,掀開帘子對著門問:「是誰呀?」
無人回應。又問了一句:「哪位?」
門後頭他們似乎在談話,聽到再次詢問后,回應了句:「是我。」
是小莫。
我知道是,可慌張的情緒並未消散,因為許久未予他人一起生活了。有整整三個月,我一直這樣獨立且百無聊賴的呆在宿舍,也遇到許多麻煩,許多孤獨和難以忍受的空曠。雖難以忍受,卻成了習慣而平凡的每一天。
有很長一段時間,甚至看不下書,聽不進歌,散不了步,像溺水。
糖糖也來了,她的醫生母親,總鬧騰的弟弟。她的父親為女兒床側牆壁因靠近隔壁宿舍水管總是潮濕的問題憂慮不已,他們預備動身去超市買點消毒用品。
「宿舍有消毒水的,在浴室。」
「原來你在啊!怎麼還在床上。」
「在忙事情。」我回應道。
她走進浴室,聲線裡帶著緩慢尋找的節奏,「湄兒是哪個呀?」
「是那個小滴露,在廚房,不,是浴室的最右方。」
「在哪兒呢?」
「看到了嗎?」數秒后我再次問道。
「看到了。」
她們的家人都在議論著各自女兒床上些許發霉的問題,商量著一起去曬被子、消毒、打理床鋪的事,糖糖的弟弟聽聲音比去年又高了些,像個成熟的、打架再不會被姐姐欺負甚至可以反擊的男孩,還有點變聲。我聽到幾個人父親的聲音,話語年輕的,穩重的,兩人相像處在都傳遞著一種憂慮和關懷,這感覺使我好奇,使我覺得好,以及,陌生。
原來她們一直與家人相處著的,那是什麼樣的體驗。我給母親留了條信息,「舍友們回來了」,母親說好的,以及許久后問了句「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你的生日」,「聰明」。
事實上我不是特別肯定,前些日子甚至忘記了是農曆還是陰曆記,八月,二十九抑或什麼九,今天又是什麼日子也不知道,但這麼問了,便一定是對她相對重要的,原來今天,已經在仲秋末了啊。
10月5日,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