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池修羅
「……那個人,不停的對她砍,血濺的到處都是……」
現在宋青書如狂風般,席捲過的路徑上,沒有任何人,任何物能阻擋他的腳步。在這詭異的紅色世界里,他在奔跑,他在攻擊,他毫不停歇,他的一舉一動彷彿要點燃周身的一切。當然這不是沒有代價的,宋青書的內力在飛快的消耗著,但他不在乎。他只想快點去發現點什麼蛛絲馬跡,去證明南希看到的一切都是驚嚇造成的幻覺,麥瑞沒有死!然而麥瑞不是黃蓉,她只是一個笨蛋。所以,儘管血熱彷彿要沸騰了一般,可是宋青書的心還是越來越涼。
不知不覺間,宋青書的腳步變得更加快了。
「嘭。」畫舫花廳。一扇屏風,忽然炸裂。數名正在揮舞屠刀的黑衣殺手,被這碎片穿胸而過當場斃命,剩下幾個,僥倖活下來的,楞楞的僵住了身體。剛才發生了什麼他們根本沒看見,能活下來,完全是運氣好,沒有被碎片打中。
從刀鋒下僥倖逃脫的翠紅髮出刺耳又持久的尖叫,直到她幾乎快要窒息了,才張開眼睛。看見原本被屏風遮蔽的後門處,一個血染的身影,站立在那裡,眼睛里閃爍著幾乎可以噬人凶光。
倘若在平時,見到這一副宛如閻羅殿里惡鬼降世的形象,說不定她早已嚇昏了過去。然而不知是求生的渴望,還是剛才已經見過更加血腥殘忍的場面。這一刻她清醒的認出來,那血染的男人,不正是,這艘船上的大掌勺嗎?年輕俊美的少年,這艘船上的姑娘們共同的夢中情人,上船的第一天,就戳破了自己的把戲。然而又在多少個酒撒羅裙的夜晚,讓她回憶起那個盈盈一握,甜蜜的溫暖。在背地裡為他爭風吃醋的姑娘,不知道碎了多少顆心。現在這個美少年卻化身血池的修羅,來掃清這些殺人的狂魔。情與恨,怒與恐,那些紛亂的不知道名為何物的情緒,不斷在上升,充滿了她的一顆心,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了,她全身在劇烈的顫抖著,眼淚猶如泉涌在不可抑制的撒下來,她用盡全力的向著那個血紅的身影爬行過去。也許爬過去就能活下去,也許註定要變成惡鬼的話,她寧願追隨眼前這個滿身是血的男子。
就在她恍惚之間,那個赤紅的身影動了起來,以自己的眼睛幾乎無法看清速度想著自己飛快的奔過來。然後只聽見「碰」的一聲,她的瞳孔中再次看見那血紅的男人時,他宛若神明般的,把一個黑衣殺手的頭顱踩進了地板,一隻手按在一個殺手的已經詭異的彎折的頸部,另一隻手則曲肘,頂在一人的心窩。對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血狠狠吐在他的身上。然後那個美貌的男子才走到自己面前,並指如劍,向著自己點划而來。這是要成為修羅座前的小鬼了嗎?一股暖意從小腹升起,流轉全身。她再次睜開眼,已經不再顫抖了,那個男人已經走開了。在他的身後,翠紅看見許多互相攙扶著男男女女……每一個她都能叫出名字來,這種感覺真好。
嗚~號角聲又響。
天鷹教,朱雀壇辦事,不相干的滾開!殺……
宋少爺面沉如水,麥瑞的屍體找了!
就在花廳邊上靠近廁所的過道里。南希的眼淚再次崩了出來,扶在屍體上嚎啕大哭,那依稀可以辨的胡姬服飾,刺激著在場每一個死裡逃生的男男女女悲戚的心靈。誰沒有相熟的朋友在今夜死去呢?誰又不是差一點就成了刀下鬼?可彷彿是嚇傻了一般,沒人知道,在這個時候究竟該說點什麼,做點什麼。
只能木然的望著彼此蒼白,掛著血痕與淚痕的臉。翠紅輕輕的哼唱起輓歌來。
有個男樂師忽然拔腿往回就跑,可還沒跑幾步,就被宋少爺攔住,「回來,你不想活了?」
「我,我要去拿我的嗩吶。」男樂師擦了把臉上的不知是是汗水還是淚水,勇氣在顫抖的眼神中漸漸燃起來。
「嗩吶?哈?哈哈哈……」宋少爺突然發瘋了似得的笑起來,拎起一把直刀大步流星的走出花廳的大門,那裡是船頭。江風凜冽,皓月當空。遙遙可見不遠處三艘大船,上掛著天鷹振翅的旗幟,宋少爺提起一口真氣,怒吼道:「殺呀?人呢?」手中直刀用力一擲,哆,一聲,隔著十幾丈水面轉瞬即至,深深釘在中船桅杆之上——「別以為躲在人堆里,我就不知道?一炷香之內,給本少爺滾到花廳里領死……」
這是畫舫上最為精緻的所在,這裡寫滿了,畫滿了,雕滿了春蘭秋菊,青鳥春君,堆砌到極致反而像一座佛堂,只是那座巨大的屏風,在剛剛被人打碎了,露出了通往船樓二樓的樓梯,顯得有些突兀。那些輕紗織就簾幕有些已經被扯到地上,殘缺的珠簾卻只是輕輕的搖晃。倒是十六盞紅彤彤的大燈籠依然整整齊齊的懸挂在大廳之中。這本足以共數十人,歡宴飲酒,縱情聲色的大廳中央。此刻只有宋少爺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裡,仰著頭在出神。江上的涼風從洞開的窗口鑽進來,染上著一股血腥氣,在房間中盤踞。惹得燭火閃爍。
宋少爺看起來很平靜,不知是喜是悲,倒像是個初次登上畫舫的公子哥在等待某個姑娘,無所事事之餘,也在細細的打量。倘若地上沒有橫七豎八的那麼多具屍首,沒有杯盤狼藉散落一地,沒有折斷的圓凳,掀翻的八仙大桌。這周圍的一切不應該是腐朽的聲色犬馬,紙醉金迷嗎?
宋少爺撿起一直打翻在地的銅盆,去船頭打了一桶水。輕輕的挽好袖口,把圍裙的腰帶重新理一下。然後雙手輕輕的浸在盆中,相互揉搓。忽然銅盆中的水,不自然的顫動起來。宋少爺輕哼了一聲,終於,來了。
那細密的腳步聲。宋少爺眼光掃過窗口與房門,蒙面人們提著直刀出現在哪裡。
有十個人?二十個?或者三十個?根本無從數起,宋少爺,把手從水盆中提起,輕輕甩了甩手,「時間剛好。」
「哈!」從窗口,大門,蒙面人們發瘋似得衝進來,刀鋒閃動,一往無前。
然而站在大廳正中的男人,只是腳步輕輕挪了半步,連側身扭頭這樣的多餘動作也沒有。這刀註定斬了個寂寞。緊接著宋少爺手臂不知何時已經抬起來,那沖在最前面的蒙面殺手彷彿是自己把咽喉送到了他的拳鋒前頭。痛,然後眼前一黑,就在也沒有瞭然后。
整個寂靜的房間幾乎一霎時,喧鬧了起來。殺手們,前仆後繼的刀光織成刀網。而被刀光籠罩的宋少爺,卻彷彿一個翩然的舞者。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清他的動作。提步,轉身,躲閃,出拳。他躲開第一刀之後,身形微微一矮,便躲進一個人懷中,同時肩膀一聳正巧頂在那人持刀手臂上,讓這刀改變軌跡,剛剛好架住另一方向襲來的數柄利刃。在這間不容髮的一瞬,他又立刻化作一隻血色的大貓一樣飛撲而出,一拳打在某個殺手的臉上。拳勁未竭,起腿如風,又一個殺手倒飛出去。而這一腳卻不急著收回,順勢一鉤,卡住一個黑衣人的脖頸之後,才猛然落下,把一顆打好頭顱踩進了地板之中。
在這黑衣殺手的人群之中,宋少爺彷彿印證武功一般,一招一式,一板一眼,《九陰真經》上數種武功,他使的不疾不徐,無論是進,是退,是出拳,是撤掌,都分毫不亂,每一個動作都有一個黑衣殺手被擊倒,彷彿是在證明他每一個動作,都有著精巧的到極致的玄妙。幾十個人組成的刀網,不過是一朵層層綻開花朵。一切都要服從於這位獨立於花蕊處的春君一顰一笑。
嘭嘭嘭,大約一炷香之後。花廳中宋少爺高高躍起,拳頭舉過頭頂,也許只需要半個彈指的時間,這一拳就會落在,最後一個蒙面殺手的頭上。不出意外的話,對方會舉起雙手格擋,但是,想要擋住這一式大伏魔拳卻沒這麼容易。上一個嘗試這樣做的,是三頭蛟侯通海侯爺,結果是直接跪穿了船甲板,但那畢竟是侯爺。所以,換句話說,大約在不到半個彈指之後,這座花天酒地,縱情聲色的廳堂,將會重新恢復平靜。
沙包大的拳頭,帶著撕裂空氣的聲響,嗡……
窟通,一聲蒙面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少爺,饒命,自己人!」
嗚嗚嗚,江面上號角聲又響起,然而這次詭異的沒有聽到任何喊殺。
宋少爺的拳頭輕輕落下……
隨手扯下那蒙面的方巾,在藏匿在船樓二樓的倖存者們面前,麥瑞露出高鼻深目的胡姬面容。
「啊,你還活著?」南希又是摟又是抱,一會哭一會笑的,看的宋少爺表示很無奈。
「還行,以前怎麼沒看出來這麼聰明?」宋少爺的神情稍稍輕鬆了一點,麥瑞還活著固然是喜事,可同船而行的很多人還是死了。在船樓二層的倖存者,心情並不能就此輕鬆。
「那可不是,我一聽少爺你那幾句話?我就明白了,不就趕緊的來了?」也只有麥瑞這個傻妞,似乎是心思比較簡單,所以神經比較大條。
「等等,我可是親眼看見你被人亂刀砍死?」南希滿臉疑慮。
「嗨,你什麼眼神啊。我跟你說,剛開始我在上茅廁,結果一推門看見一個蒙面人正在砍人,把我嚇的,抄起旁邊一個大花瓶,就掄上去了,掄完我就後悔了,這一般蒙面殺手那是我能對付得了?你猜怎麼著,這傢伙是個水貨,直接就倒了。然後我就想,就想……」
「這蒙面殺手,肯定不是一個人,但是大家都蒙著臉,這夜黑風高的,哪那麼容易就讓人給識破了,於是你就偷偷摸摸,跟蒙面人調換了衣服……」宋少爺嘆了口氣。
「對對對,少爺,你咋知道我當時的想法呢,換完衣服,我才發現哎,這衣服我穿還挺合適,但是……」
「但是,你發現那具男屍,穿著你的衣服並不合適。所以就使勁的揮刀,把屍體砍得血肉模糊,南希看到的應該就是這個時候。」
「對對對,少爺,你說的跟當時一模一樣,還有幾個蒙面人從我旁邊路過,我一害怕就多砍幾刀,一害怕就多砍幾刀,他們就不理我了……」麥瑞顯得有些委屈,「不過,後來我發現他們不理我了之後,我就大著膽子往外走了,然後你們猜怎麼著,我就遇見大管事了,還有吳媽,還有好多人,我就把他們藏到底倉去了。如果有蒙面人來,我就跟他們比劃計劃,就把他們支開了。」
宋少爺騰一下站起來:「這話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