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在等你

當太陽徹底落下了山，山歌就唱了「晚霞紅滿了天。」

衛四娘還是走了，走的時候，她的身邊是她那個臉被抽成豬頭師兄西華子。

宋青書跟西華子說：「記住，你今...殺死同門。如果不想身敗名裂，回去照顧好她，你還是你的崑崙派大師兄。她還會向以前，一樣幫你出謀劃策，但是只要我聽說她出了事，那麼你就完了。」西華子賣力的點著頭。

衛四娘就這麼走了，她心裡反而毫無漣漪，她也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愛情，又或者是其他什麼？但是她已經不在乎了，當少年最終也沒有答應她的時候，她的心裡竟然出奇沒有感到傷心欲絕。她似乎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她不知道她的人生將會飄往哪裡，但這江湖上，總是不會少了她這一株浮萍。

所以，她走了。

月華升起，宋少爺心沉如水。他想倘若他沒有前世的記憶就好了，那樣他只是一個單純的十八歲的男孩。也許剛才就是已經完成了男孩到男人的蛻變，可是很顯然，倘若沒有前世的記憶，他到二十八歲還要去偷窺女生寢室，然後，被抓到的時候，心智脆弱到會出手殺死從小一塊玩大的小師叔。

所以他很清楚，無論衛四娘如何的熱情，自己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任她抱著，任她哭泣。他替衛四娘感到悲哀，身為崑崙派這種名門大派的弟子，無論是資質，還是運氣都不壞，起碼比起這江湖上更多的芸芸眾生相比，她已經算是踩在雲端之上的人了。可那又怎麼樣？不是一樣要被人踩到泥里嗎？在這一點上，自己這個武當派三代首徒又何嘗不是呢？

也怪不得人們會為屠龍刀那麼痴狂，「號令天下，莫敢不從」真是讓人著迷。

宋少爺安安靜靜的給自己做了一頓豐盛晚飯，這林間小屋裡，倒是什麼都很齊全。倒是很像當初，他們在長江邊和洪七公在一起，住過的小屋。

他的思緒飄向了江南，宋少爺忽然相信這世上定然擁有鬼神符咒，一句屠龍刀，便能輕易的奪去兩人的命運。一個名字只需要輕輕念起，便能讓他的心從這一片混亂中解脫。

宋少爺不緊不慢的享用著晚餐，晚餐在明亮的燭光下，便如夢似幻。忽然一陣腳步聲響起，宋少爺微微停下了筷子，這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

來了。

來吧。

吱呀，破碎的柴扉被打開了。

宋少爺抬起眼，看著來人。對方一臉古怪的望著宋少爺，然而少爺他面無表情。

「你竟然一點都不奇怪我會來？」來人大搖大擺的，在宋少爺對面拉了張椅子坐下。

「我要跟你說，我其實是在專門等你。你別不信，只是沒想到你來的還挺早，我還以為你要等上兩三天呢。」

「等我？」

「嗯，出家人說話就是太繞，我也是想了半天，才想明白。」

「明白什麼？」

「管他明白什麼呢？反正只要我不去找你，你肯定得來找我。」宋少爺，提起桌上的酒壺斟上一杯酒，「先喝一杯？」然後把酒壺推了過去，「我女朋友跟我說少喝酒，是怕我喝醉了出糗。可是我現在卻一定要喝一杯，我實在是太想她了。」

對方默默的不說話，只是看著這個自言自語的少年。

一杯酒下肚，干烈瘋狂，宋少爺把酒杯碰的一聲拍在桌上：「好了，談正事吧，這幾天，有許多人找我，都是名門大派。不過我想，你總不至於也來問我謝遜和屠龍刀的吧？」

「我？我為什麼就能不能問問謝遜狗賊呢？屠龍刀誰不想要呢？」

「是嗎？看來你們的記性都不太好，

要不要我來幫你回憶一下呢？」

「那實在是太好了，願聞其詳。」那人雙手交叉支在桌面上，露出一枚鑲著紫色寶石的金戒指，態度十分認真。

「這話從銅陵城說起了。」

「好。」

「那天我走進銅陵城的時候，已經餓得前心貼后心了。」宋少爺揮了揮筷子，「餓得我我覺得再不琢磨怎麼行俠仗義劫富濟貧，我就得餓死的時候，卻發現銅陵這座小城治安好的讓人驚訝，硬是連個需要過馬路的老奶奶的都沒有，你說可氣不可氣。」

「哎，你這大俠當得真不容易。」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不過，就在我琢磨著怎麼填飽肚子時候，突然來一群人，請我吃飯。然後又來了一群人，給我送上了各種禮物。就在我興高采烈，以為自己發了的時候，忽然又告訴我，對不起，我們認錯了人了。你說這幫人氣不氣人，惡不噁心？」

「起止是噁心。簡直該殺！」

「沒錯，該殺太是個該殺了。後來我想乾脆別當大俠了，來嘗嘗我的菜，我感覺憑我這手藝，當個廚子還能吃不上飯嗎？結果酒樓的老闆硬是看不上我？你說混蛋不混蛋？」

「哈哈哈，豈止是混蛋，他還是天字第一號的大蠢蛋。這麼好廚子都拒之門外，也該殺。」

「所以，我就只好上了畫舫。你猜怎麼著見到了那些曾經送給我的禮物。說起來，我是不太想操這份心的。這就好像你都拜過天地，入了洞房，剛脫了褲子，結果，又讓人給架出來了。若干年後，你在街上如果遇上那晚的新娘，你會想見見她的丈夫嗎？反正我是不想見，臊得慌。」

「呵呵。」

「可是，人總是有好奇心的嗎？一方面臊得慌，另一方面嘛，也好奇的想要打聽打聽，我發現，那位真正的『新郎』應該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神秘男子。可是你看我像四十嗎？不像的，對不對。」宋少爺指著他那張少年的臉，笑起來，「然而，倘若沒有那一夜的天鷹教來襲，也許我的好奇心也就只限於此了。」

「這天鷹教來襲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去了。我跟你說，下次可不能這麼亂來。」

「好，洗耳恭聽。」

「第一，真正的天鷹教比你們有素質！」

「嗯？」

「別跟我裝，那天根本就沒有什麼天鷹教，自始至終都是你們的人。這第一個點就是真正的天鷹教比你們有素質得多，天鷹教打架你從旁邊路過，他們都會勸退你，甚至可以暫時休戰，等你走過去。勸退的話，也是客客氣氣的，哪像你們那麼沒素質，喊的切口一聽就是武林正道妖魔化出來的。」

「這，我倒真沒注意！」

「第二，天鷹教真要劫人的話，為什麼非要把這一船人殺光呢？這豈不是一種資源浪費？那麼，兩種可能，殺人滅口，還有殺人滅口。」

「這是一種。」

「兩種，兩種殺人滅口的目的不同，第一種是掩藏天鷹教的身份，讓武林正道們丟了關鍵人，卻連誰做的都無從找起。當然，這一種被後來你們留下的一封冒名天鷹教的信否定了。那麼我能想到的理由，就剩一個了，那就是，偽造犯罪現場，順便徹底殺光所有可能的目擊證人，確保你們那一封信的信服力。」

宋少爺緩了一口氣，接著說：「可惜，你們漏算了一個人，那就是我。你們大概也沒想到，隨便招來的一個廚子，竟然這麼不好對付吧。結果你們派去製造犯罪現場的人，死了個精光，想要再次登船也不幸失敗。說實話，我真不是故意的，那時候，我還沒想到是你們。」

「是啊，你可真厲害，讓我的人損失慘重。」

「其實，我就好奇，那天你們為什麼不一把火把船燒了，在通過其他渠道，放出消息，關鍵人物被天鷹教劫走。」

「唉，」那人狠狠幹了一杯酒，「別提了，貪啊。這船上多少值錢的東西，真要燒了那是要賠本啊。」

「貪是個壞毛病。但是其實在你們的計劃里貪一點也沒關係。」

「哦？」那人不以為然的笑笑。

「我想你們的計劃里，大概本來就考慮過萬一有人攪局該怎麼辦。那就是讓那個人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甚至犯點小錯，讓大家以為內部權力的爭奪。最後，再放出你們的死士，其實我當初就覺得他可疑，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金獅鏢局的少鏢頭，那就一切都說得通了。這樣各大派，就算為了謝遜的訊息，也得把報仇放在前面吧。我猜徐教頭臨死的時候，一定是深情款款的，說著某某人，被天鷹教抓走了遺言。你們還真是捨得下本錢啊，這樣各大派不得不集中力量，攻擊九江天鷹教分舵的，當然即便攻下天鷹教的分舵，也還是找不到這個人。於是你們還可以在繼續向周邊擴散，至於究竟能打下來多大的地盤，那就看有多少力氣了。反正，沒有人，所以也不可能找到那個知道謝遜下落的人。因為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從頭到尾就沒存在過。什麼送禮，請客，那不過是讓人們相信，確實有過這麼一個人罷了。對吧，袁幫主！」

「精彩，這個故事真的很精彩。」袁幫主笑了笑。

宋少爺瞪著坐在眼前的這個人，他正是三江幫的袁幫主：「我馬上讓你笑不出來，你的計劃很完善，只可惜百密還有一疏。你知道你那一疏，輸在哪嗎？別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你真是勝利者，還用得著跑來聽我嗶嗶？」

袁幫主的笑容戛然而止。

「我告訴你，你輸並不是輸在我身上，你是輸在西華子身上。你以為他那麼樣一個蠢人不可能看透你的計劃，沒錯，他就是看不透你的計劃，你當著他的面跟他聊，他可能都整不明白。但是，你還是輸給了他。如果沒有他硬指著我的鼻子說，我就是傳說中的那個人的話，我想現在你們已經開始了對天鷹教九江分舵的攻擊了吧。」

「哦，那你說是為什麼？」袁幫主的臉色越來越難。

「我要說天數使然你會不會氣死。其實，我也是今天才聽人說的，就是吹牛上頭了，單純想顯擺功績，嘴一禿嚕，又拉不下面子來承認自己胡說八道。就這麼簡單，是不是很氣？」

嘭的一聲，袁幫主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桌面上。

「其實我今天已經已經氣炸，不過是已經發泄過一通之後，心理才稍微舒服了點。剛才跟你喝酒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那天衛四娘和我決戰之後，峨眉靜玄師太突然跟我說一句『得罪了』。這大派啊，套路太深，我也拿不準主意啊。」

袁幫主沉默了了良久，才終於平復下心情：「唉，什麼叫江湖險惡，什麼叫人心叵測。你說說，我區區三江小幫，為什麼要擺武林正道們一手？這對我們有什麼好處？我們根本沒必要這麼做啊，你所說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是嗎？真的沒意義嗎？」宋少爺笑了笑，「起初我也這麼覺得，說老實話，我還是挺想挖出這個內鬼來，幹掉他，畫舫上的那麼多無辜人就這麼死了，我心裡很不痛快。三江幫雖然嫌疑很大，可說真心話沒動機啊，何況不止三江幫，不只三江幫，還有金獅鏢局，還有沒有浮出水面的，其他幫會，海沙，巨鯨，什麼的參與其中。這不是個人恩怨的，這是牽扯了大半個江湖五派，九門，七幫的大事啊，怎麼可能沒有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