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外面都要打進來了！
隔著口罩，大家還是看到了徐慎眼中透露著某種痴笑。
等橙字消失，徐慎回過神來，見小竹還摟著自己呢，於是輕輕拍了拍她，「小竹、小竹，你多少克制一下，咱們畢竟還在工作崗位上呢。」
聽這麼一說，小竹一下就撒開徐慎，白了他一眼，低頭站在一旁。
所幸戴著口罩，其餘人也看不到她臉上的紅暈。
「外科兄弟，你趕緊給上級打電話啊，叫甲乳的來看看。」徐慎把話又轉回到女病人身上。
「噢，對，我馬上給劉老師打電話。」
外科二級規培掏出手機，撥通電話：「劉老師，最後那台女病人氧飽和度掉了……嗯，現在沒事了，麻醉科已經穿刺打開氣道……嗯，好的……應該就是環甲膜穿刺吧。」
不一會兒，甲乳外科劉老師來了，他正是這台甲狀腺手術的主刀。
甲乳劉老師在電話里已經知道了事情經過，走進第1手術房間，他便雙手抱拳感謝：「魏兄弟，今天真是多虧了你啊！」
這位甲乳劉老師還以為是魏強做的環甲膜穿刺，便朝他連聲道謝。
魏強遞給徐慎一個眼神，打著哈哈：「嗐，都是團隊的力量。」
徐慎沒想太多，絲毫不提剛才的搶救過程，現在他只想知道女病人術后突發上呼吸道梗阻的真正原因。
「劉老師，這個病人是明確診斷甲狀腺腫瘤的吧？」徐慎打算從頭問起，試圖找到背後真相。
臨床醫療就是如此，問題解決了，但還是需要回溯過程。
「嗯，她術前穿刺和術中冰凍病理結果都是甲狀腺***狀腺癌，但沒有淋巴結轉移，我們做了患側甲狀腺腺體和峽部切除，也處理了對側的大部分腺體。」甲乳劉老師有條不紊地說著女病人術中情況。
「***狀腺癌？是分化最好的類型吧？」徐慎叨叨著，「劉老師，她今天要是不發生這茬事，沒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吧？」
「是的，只要術后引流正常，病人是可以離院回家的。」甲乳劉老師朝女病人走近了些，仔細觀察著手術切口。
「她發生氣道梗阻時，我們先是考慮術后血腫，但從引流瓶看不像，直到剛才外科師兄幫忙拆開紗布敷料時，還是一點滲血也沒有。」徐慎語氣從容，回顧著剛才的情形。
「確實應該考慮血腫，對於甲狀腺癌手術患者來說，這也是引起術后呼吸困難最常見的原因。」甲乳劉老師說完，回頭問著外科二級規培：「我問你，甲狀腺手術術后血腫一般是什麼時候發生？」
外科二級規培支支吾吾的，「啊，這……」
「連這也不知道，我看你就一直呆在二級吧。」甲乳劉老師很不滿意地搖了搖頭，「一天天的，只知道跟手術，也不下來多尋思尋思。」
「通常發生在術后6至8小時，最長時間可延遲至48小時以內。」徐慎接過話來，還補充了一句：「最嚴重的表現就是壓迫氣管，導致呼吸困難。」
「你剛才喊他師兄？你也在我們科輪轉過？」看著支支吾吾的外科二級規培和回答準確的徐慎，甲乳劉老師有些好奇。
「沒有，我只是實習過。」徐慎照實回答。
「會不會是氣管長期受壓？術后塌陷了？」魏強插進一句話來。
「不太像，這個病人腫瘤的體積並不大，術前查體也沒有發現氣管受壓。」甲乳劉老師基本否定了魏強的看法。
「會不會是……」徐慎忽然想起了什麼，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看了看甲乳劉老師，又看了看魏強。
「想說什麼你就說，現在就是分析問題。」甲乳劉老師擺擺手，似乎明白了什麼。
「雙側喉返神經損傷？」徐慎說了出來，用信任的目光看著甲乳劉老師，「嘿嘿，不過發生幾率很低。」
「嘿嘿？那我問你，單側喉返神經損傷，又是怎麼樣？」甲乳劉老師有意提出這個問題，想看看徐慎是胡謅一通，還是有真才實學。
喉返神經，是位於人體頸部區域的混合性神經，運動方面可以支配大部分的喉部肌肉，感覺方面則主要是支配聲門下的喉粘膜。
「單側喉返神經損傷的話，主要表現聲音嘶啞。」徐慎不假思索，立馬回答了出來。
「為什麼？」甲乳劉老師繼續發問。
「因為喉返神經支配聲帶啊，聲帶是人體發聲結構的主要組成之一，如果喉返神經損傷，那麼人體也會失去對聲帶的正常控制，聲帶就沒法正常振動發聲了，聲音也就嘶啞了。」徐慎語氣很是從容。
「好，你接著說，喉返神經雙側損傷，又會怎樣？」雖然不知道徐慎身份，但甲乳劉老師現在對他有了點興趣。
「喉返神經雙側損傷，那就是聲帶完全不受控制了，導致聲帶麻痹，但聲帶不僅是發聲結構，也是人體氣道組成部分，而且它形成了整個喉部最狹窄的地方，一旦失能麻痹，就會引起氣道梗阻、封閉，表現嚴重呼吸困難。」徐慎的思路有頭有尾，也已經講得幾乎完整，除了一點。
甲乳劉老師當然不會漏掉這一點，也是關鍵之處，他問道：「按照你說的，喉返神經雙側損傷發生幾率很小，如果真發生了，那麼常見原因是什麼？」
徐慎略沉一口氣，說道：「術中非正確鉗夾，過度牽拉，甚至是縫扎和切斷等機械性損傷。」
這等於是說，手術醫生水平不夠，術中操作錯誤。
外科二級規培也聽明白了，大聲回擊：「不可能！這台手術是劉老師親手做的！劉老師可是二級副高專家！」
「師兄，現在就是分析問題，你不要搞得這麼激動嘛。」徐慎笑嘻嘻的，端端正正地看著甲乳劉老師，「我要是哪裡說錯了，劉老師糾正就是，正好我們也能多學學。」
「小子，都讓你叨叨完了，還讓我給你糾錯？」甲乳劉老師沒有否定徐慎，轉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麻醉方面呢？和你們就一點關係沒有？」
「劉老師，你是說喉頭水腫？氣管插管時我不知道具體情況，但這個病人術后拔管時很平穩，沒有出現劇烈嗆咳，氣道分泌物也不多。」徐慎回想著女病人的全麻蘇醒過程，確認一切無誤。
大家討論著，但女病人似乎快要醒過來，眼皮出現微微顫動。
經歷了一場搶救，現在女病人應該轉歸哪裡呢？麻醉科沒有獨立病房和床位，也不可能讓她一直躺在這裡。
「魏兄弟，這個女病人準備轉歸哪裡？你的意見呢？」甲乳劉老師先是問魏強，畢竟他是今晚的麻醉科主班醫生，多少尊重尊重。
從女病人口唇紫紺到環甲膜穿刺，魏強一直不在，這時他被問到女病人的轉歸問題，他不由得支吾起來：「劉老師，這個病人術后突發氣道梗阻，雖然做了環甲膜穿刺，搶救成功，但要不還是轉到ICU去過渡一下吧？」
甲乳劉老師沒有直接回答，又問外科二級規培：「你呢？你說說看，去哪裡合適？」
外科二級規培怕的就是自己被問到，他是真不知道這種病人怎麼處理，於是硬著頭皮說：「劉老師，您說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甲乳劉老師笑出聲來，「哈哈，我是最後到這裡的，我怎麼知道該去哪裡。」
隨後，甲乳劉老師目光落在徐慎身上，「小子，你說說看。」
「我得先檢查一下。」徐慎沒有回答，只是重新戴了一副手套，「小竹，等會兒你找個三通帽來幫我堵一下穿刺粗針。」
小竹已恢復正常工作狀態，她立刻戴好了手套，拿著三通帽，就等徐慎的指令。
徐慎走到女病人頭部，-彎著身子，將自己面部貼近女病人的口鼻，同時把聽診器輕輕扣在肺部聽診區域。
「堵。」徐慎發話了，小竹照做。
女病人口鼻中呼出的氣息，很明顯地撲在了徐慎的臉上。
她的肺部聽診很正常，沒有各種異常啰音、哮鳴音，上下左右四個區域都是通透明晰的呼吸音。
隨後，徐慎把聽診器放在女病人脖子上，聽診之後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放下聽診器，摘掉手套，徐慎開始發表意見：「肺部和氣道沒有異常，如果堵住穿刺針，呼吸行為能持續正常，並且在不主動喚醒的條件下自行蘇醒后，我覺得這個病人可以返回甲乳外科普通病房。」
小師弟已經恢復了體力，但腦袋還是一片混沌，只想著快點有個結果。
小竹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反正她是絕對相信徐慎。
外科二級規培想，難道要病人脖子上扎著這麼根粗針回病房？
魏強看著徐慎，越來越不相信他是才開始輪轉的三級規培醫生。
甲乳劉老師則是開口說道：「只要呼吸行為正常，回病房是沒問題的，但就怕再發氣道梗阻，我們科對這類問題的處理能力有限，所以我認為，等女病人自行蘇醒后，還是去ICU過渡一下，然後……」
甲乳劉老師話還沒講完，只聽第1手術房間電動門打開了，衝進一個人。
大家一看，是剛才那個幫忙推平車的護工阿姨，她依舊訓練有素地大聲喊著：「老師們，快去看看吧！外面都要打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