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北原隼人

說是開學，但實際上應該算是迎新，所以不上課。老生們正式上課是在三天後，在大學這種你不管自己就沒人管你的地方，只要沒課大家都懶得來學校。所以今天除了那些以納新為目的的社團會積極張羅之外，就剩下來學校看妹子、撩學弟的樂子人們會往學校跑了。夏目直樹既沒有加社團也無心搭訕學妹，他今天一大早就來學校是有原因的——假期里沒選上課，開學找教授補救一下。眾所周知大學的教務系統是用土豆做的伺服器，而且是全世界大學公用一個土豆。土豆系統加上日常倒霉的光環，理所當然的，夏目直樹因為顯示bug導致沒選上課。等他收到學校發來的學分警告郵件時，已經錯過了線上選課時間。大部分人遇到這種事都會很難受，但夏目直樹習慣的都快麻木了。倒霉的事對他而言已經習以為常，能安安穩穩選上課才是他假期中最大的bug。找了教授說明情況，夏目直樹終於在開課前三天完成了補救。「結束了！」夏目直樹伸了個懶腰走出教學樓，「提心弔膽了一個假期，終於還是選上了《高數iii》的課。」他站在地勢偏高的台階上俯瞰春日明媚的校園，輕聲呢喃：「也不知道學姐現在在哪，去打個招呼吧。」校園裡依舊熱鬧，看來歡迎新生的迎新會已經結束了，廣場上到處都是社團在納新。早稻田大學有2600多個社團涵蓋了100多個領域，堪稱日本大學之最。所以納新會持續數天，即便如此學校里凡是有塊巴掌大的空地都會顯得擁擠。夏目直樹在禮堂附近的廣場邊緣看到了一大群扎堆的男生，裡面恰好有熟悉的面孔。「好久不見，隼人君。」他走過去打招呼。被他稱為隼人的男生，在這群扎堆看妹子的理工科漢子里顯得尤為突出。他身材健碩高大，像極了櫻木花道，就連髮型都如出一轍，一身肌肉在襯衫下稜角分明，很經典的籃球場大前鋒體格，短寸頭配上這個身材讓整個人的氣勢更足了。只可惜他因為要經常打工的關係沒把頭髮染紅，不然少有便利店會用他。北原隼人，跟夏目直樹是一個高中的校友，曾經因為一副拐棍的交情慢慢熟悉了，算是夏目直樹在大學里最好的同性友人了。大學理工部的男生有很多派別：頭腦靈活但不善於交際的、或是樣貌平平也不擅長打扮自己的，通常只是悶著頭學習，每堂課都不落下，成績自然是好，但四年下來認識的人就屈指可數了。還有就像是北原隼人這種，大大咧咧的性格很是開朗，喜歡打球喜歡運動。在球場上跟他玩，保不準就有路過的人跟他打招呼，這時候你就會很詫異地看著他心想，他怎麼什麼人都認識又或者是他倆是怎麼認識的，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北原隼人抬起頭來看向夏目直樹，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但夏目的樣子卻讓他一愣。嚯！好陽光瀟洒的一頭碎發！北原隼人在心裡讚歎。再加上淺井真緒給夏目直樹挑的衣服更添英氣，在這一群格子襯衫的男生堆里一站，簡直就是降維打擊。「喲，直樹！」認清確實是夏目直樹之後，北原隼人站起來很熟絡地一把摟住他，咧嘴笑道：「終於捨得換髮型啦？」一邊說著，北原隼人一邊將夏目直樹也拉到了樹蔭底下，靠在牆角打量著廣場上太陽底下來來往往的新生和賣力吆喝的社團成員。「來撩妹的？」「來選課的，假期沒選上。」「這學期學幾門？」「排滿了，一周只有半天空。」「真拼啊……那你還有空搜集你所謂的素材嗎？」「差不多吧，走在路上有靈感了就掏出本子寫兩句，遊戲文案這種東西急不得，要細心打磨的。」旁邊的人見北原隼人和夏目直樹這麼熟絡，開始紛紛好奇。以前怎麼沒見過他？於是有人看了眼夏目然後小聲問北原隼人：「咱學部的？」「夏目啊！夏目直樹，情報理工學科的。我記得你去年冬天是不是也選修了大戶教授的微積分和齋藤教授的線代？那你們應該一起上過課。」北原隼人想了想說道：「課友應該有點印象吧？直樹他從來不缺課的。」聽北原隼人這麼一說，那人想了片刻，而後露出了標準的日式驚訝表情——瞪著眼睛，嘴巴微張但嘴唇收緊成「o」型，指著夏目直樹點了點。「哦是你啊！不好意思啊沒認出來，我是山田，課上見過的。」山田撓著頭有些難為情，但他真的是努力回憶才把眼前這個陽光帥氣的夏目直樹和以往那個孤僻的怪人聯繫起來的。「夏目直樹，今年要是還能一堂課請多指教。」夏目直樹友好笑道。「真是稀奇啊，你沒課的時候居然不在打工而是來學校。」夏目直樹跟北原隼人聊道：「這可不像是你。」北原隼人便露出了一副這你就不懂的表情：「今天是什麼日子？」「新生開學，」夏目直樹即答，他一邊悄無聲息地用目光搜索整個廣場，一邊回答：「也是社團納新的日子……但據我所知你們籃球社今天不納新，所以你可以不用來，而是去找個地方打工……你這個打工狂。」體育社不在這邊納新嗎？夏目直樹找了一圈沒找到自己想找的，於是在心裡悄悄想著。剛才在校門口見了一面但沒能好好個打招呼，有些遺憾。「對！今天是新生開學，」北原隼人一臉莊嚴：「而且是第一天！是這群新生進入早稻田的第一天！也是我們能跟他們產生交集的第一天！」周圍認識的工科部男生們聽了北原隼人的話，也都紛紛打起了精神。夏目直樹感受著好似正在燃燒的氣氛，有些無奈說道：「所以可以第一時間要到學妹的聯繫方式？」這傢伙的腦袋實在是太好懂了，直率的性格藏不住心思的。「這不是當然的嗎！」北原隼人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工科部一共就那麼幾個女生，男女比例都快六十比一了！去年就是被前輩們在第一天搶佔先機，以帶學妹們報道、辦理學生證、認教學樓圖書館的理由拐跑了她們……今年怎麼說都不能再輸給大三大四那群騙我們穿格子襯衫的傢伙了！」「就是就是！」旁邊的同伴們隨聲附和。夏目直樹聞言一挑眉，但他看周圍的男生們還是穿著格子襯衫啊。於是他問北原：「既然是來搭訕學妹的，那你們為什麼不穿的帥一點？格子襯衫就是個騙局。」北原撓了撓頭嘿嘿一笑：「去年那幫該死的前輩們也是自己穿著格子衫我們才上當的，這不……要是我們不以身作則，沒點說服力，今年那群小兔崽子可不好騙。」夏目直樹嘆了口氣，果然工科部這個可悲的傳統還會繼續下去。雖然衣著上沒特點，但北原他們還有身為前輩獨有的優勢——那就是對學校的熟悉。況且好看的衣服還可以留作後手。想想如果你是女生，剛進學校參加完校方的迎新典禮準備參觀校園和辦理學生證，但志願者人手不足，只給了你一份地圖。而恰好在你興奮又迷茫的時候，一位談吐優雅的學長出現在你面前，願意帶你逛校園，並且中午準備帶你去學校里環境最好的咖啡館喝一杯。你們交換了聯繫方式之後，學長下一次出現在你面前時，已經換了一身帥氣的衣服……「我已經感覺今天能脫單了！」剛才那位山田眼中鬥志滿滿地說道！夏目直樹聽著他們慷慨激昂的話語，再看看一群人靠在不起眼的樹蔭里的樣子，覺得有些……違和。好像只是口頭氣勢很足，但缺乏行動激情？「那為什麼你還在這裡蹲著？」他問北原，「現在不應該頂著大太陽去帶學妹們認路嗎？」北原隼人重重嘆了口氣，幾度想要解釋什麼，但又不知道從何開口。「來了來了，她們來了！」恰在此時，同伴們指著廣場上一小撮女生喊道，表情有些悲憤。北原隼人沖著那邊的那群女生揚了揚下巴示意：「你自己看吧，就是那個女孩。」「可惡！明明也是新生，但好像什麼都懂的樣子！」周圍的男生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北原隼人解釋道：「那女孩對整個學校的布局和新生辦理各種證件的手續全都了如指掌，而且很瀟洒還有種利落的中性美。你說說在這種同齡人和穿格子襯衫的學長之間，那些學妹們會怎麼選？」夏目直樹不假思索地回答：「如果是我，我會跟著她。不需要志願者也不需要獻殷勤的學長，同齡人還有話題。」原來如此，北原他們是遇到了難纏的對手嗎？現在這個世道就離譜，男人不僅要提防情敵，還得提防漂亮姐姐。畢竟漂亮姐姐男女都愛。看來是個段位極高的女生。說罷他順著眾人幽怨的目光看過去，打算見識一下第一天就開始散發人格魅力準備掰彎工科部稀有物種的傢伙長什麼樣子。但下一秒，夏目直樹卻愣住了。那個將格子襯衫穿出颯爽感覺、單肩背著雙肩包被眾星捧月的女生，不就是淺井真緒嗎？！「淺井？」夏目直樹下意識輕聲叫出了名字。「你認識？！」輕輕的話語在這群失意人里炸開了鍋，眾人紛紛看向夏目直樹，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