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 180 章
原長寧守將嚴崢……一個投敵賣國的主將。
李洵對此人印象不太好。
他知道嚴崢投敵是因六公主而起,但欠了他的是六公主與嘉佑帝,並非長寧郡的萬千百姓與士兵。
他們不欠他任何東西,卻因為他的私人恩怨被強行拉入戰火。
長寧城曾經在西戎入城後有過數次反抗,遭到了那彥圖的鐵血鎮壓。數萬的百姓與士兵因此被屠殺。
這些人都是因嚴崢而死,他的罪不可饒恕。
不過,此人畢竟是長寧主將,李洵還是要去見見,以免錯過有用的消息。
來到軍營中關押犯人的牢獄里,李洵見到了嚴崢。
這人據說不到五十,如今看來卻是面目滄桑,滿頭白髮,與六十多歲的老翁無異。
見到李洵前來,他顫顫巍巍地跪地行了個大禮。
李洵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就問:
「有什麼話就趕緊說吧。」
嚴崢聽出了慎郡王話中的不耐,心知他必然對自己十分厭惡,心下苦澀不已。
他這樣的人,哪一個大啟之人不厭惡。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早就知道自己大錯特錯,卻根本沒有挽回的能力。
如今他已經不奢望能報仇,只希望保住長子與手下將領的性命。
「郡王,罪臣自知罪孽深重,萬死不赦。但我兒嚴琅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罪臣投敵之事,他在西戎大軍入城后,就成了那彥圖手中的人質,也未曾參與過此後的每一場仗,還望郡王不要遷怒於他。」
「還有罪臣手下那些將領士兵,他們也並非主動參與罪臣的投敵之舉,而是因為罪臣放了西戎大軍入城,被罪臣裹挾,又有家人在西戎手中,不得已才聽命於西戎的。求郡王饒恕他們的罪行!」
李洵對他的話沒什麼波動,語氣也很冷淡:
「是非功過,本王調查后自會公正處置,還輪不到你來求情。」
這些人到底是否像是他所說的那樣無辜,要等司法部派人來調查。
嚴崢的求情,在李洵看來沒有任何價值。
嚴崢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明白自己錯過了將功補過的時機,如今的他只是一個罪犯,沒有任何價值,自然也沒有說話的分量。
「郡王,罪臣還有一件事情稟報。」
「那彥圖撤離前命人銷毀了長寧守軍兵冊,罪臣懷疑他是打算在返還的士兵里安插姦細。但臣在將軍府的密室里藏有兵冊副本,他並不知此事。希望此物能對郡王有些幫助。」
這話才叫李洵提起興趣來。
趁著交換俘虜人質安插姦細,不僅是那彥圖做了,連他也安排了情報營的人混入西戎。
這些人平日里或許不會有什麼作用,但到底了關鍵時刻,卻可能發揮奇效。
能有辦法將姦細揪出來,確實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損失。
心知嚴崢是個重情之人,因妻兒的仇恨謀反,又因長子被扣壓而聽命於那彥圖,李洵便道:
「若你的兵冊副本真的有用,本王會讓你的長子餘生做個普通人,平安地活下去。」
「多謝郡王!」
嚴崢再無他求,感激地叩首。
哪怕千刀萬剮,至少還能保住長子,也算是他這大錯特錯的一生唯一的價值了。
*
李洵這邊一路在西戎草原交換人質時,高旗的楊朔也後知後覺地得到了消息。
他先是聽屬下稟報,西戎大軍撤出了長寧,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哪怕是和談,慎郡王能拿回被西戎佔領的長寧,那也是一樁大功勞啊,如此誰還能指責他擅自和談。
而且,慎郡王是什麼好說話的人嗎,長寧雖然拿回來了,卻也落入了慎郡王手裡。
這也就意味著西疆高地三郡,有兩個都落入了慎郡王手裡。
如此一來,他僅僅據守著一個高旗,情況就變得很危險了。
他家長子楊犇聽說慎郡王帶著大量兵力跟著那彥圖部眾去草原交換人質,立刻提議道:
「爹,慎郡王帶來的兵力有限,又帶了那麼多兵出去,留守的人就不多了,不如咱們趁機奪下蕃平與長寧!」
楊朔對己方的實力並不這麼樂觀:
「不行,當初那慎郡王手下的將領僅僅帶著三千兵馬就抵禦了西戎進攻,守住了蕃平。在沒摸清楚他們的實力前,我們絕對不能擅開戰端。」
楊朔思索再三,吩咐道:
「西戎絕不可能輕易將長寧讓出,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立刻去打聽!」
這一打聽,得到的消息更是讓人膽寒。
原來慎郡王不知道什麼時候,直接打穿了伊爾喀城,一路打到了西戎王庭,俘獲了西戎汗和一眾西戎大貴族,還殲滅了十萬西戎兵馬,迫使那彥圖不得不和談,甚至直接讓出了西戎的半壁江山。
「據說慎郡王如今有了比震天雷更厲害的神兵利器,可殺敵於十里之外,沒有任何城池可以攔得住他!」
打聽消息的斥候稟報了自己從西戎草原上那些殘兵敗將處得到的說法。
楊犇很不願意相信:
「簡直是胡說八道!怎麼可能有兵器能殺敵於十里之外,西戎王庭修建得不比中原的邊城差,豈能輕易被攻破!」
他能想象的最可怕的武器,就是曾經的北戎改良的那種投石機,後來被西戎這邊學了去,拿來攻打過蕃平的一些城池。
那投石機能投巨石,對城牆的損害會很大,殺傷力也很強,但投射距離也僅僅百來丈。
斥候兵不敢反駁,楊朔卻道:
「這傳言不可能空穴來風。若無比震天雷更厲害的神兵利器,僅憑慎郡王那兩萬兵馬,如何破得了伊爾喀城和西戎王庭。」
這兩座城池,都是出了名的易守難攻。而那彥圖又確實簽訂了割讓半壁江山的和談條件,便只能說明,慎郡王真的是制出了比震天雷更厲害的兵器!
想到這裡,楊朔頓時后怕不已,教訓對長子道:
「犇兒,你先前還說趁著蕃平長寧兵力空虛前去奪城,若真是去了,才是上了慎郡王的當!以後萬不可如此衝動!」
慎郡王這樣狡詐的人,怎麼可能在後方留下這麼大的破綻。
那必定是故意引|誘他去攻打啊!
可若真的打了會怎樣?
眼下慎郡王和朝廷明面上還是一家人,基本沒有主動攻擊過朝廷的地盤。可若他們先動了手,慎郡王能不還擊嗎?
還擊的尺度在哪裡,到時候就不是他能說了算的了。
慎郡王有如此神兵利器在手,只怕費不了多大功夫便能拿下高旗。
更可怕的是,若是高旗城破,他們想逃跑都不容易。
畢竟高旗往東,距離肅城已經不遠,是完全被慎郡王的實力掌控著的。
往北則是北戎草原,往西是西戎草原,都有慎郡王的兵力。
這麼一看,他們如今竟是已經被慎郡王的勢力包圍了!
得出這個結論,楊朔頓時焦躁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朝廷必須馬上派援兵前來,不然西疆守軍危矣!」
事不宜遲,他也顧不上先前誤報了情報,嘉佑帝會怎麼責怪他,立刻又給朝廷發了五百里加急軍情急報,闡述了慎郡王那邊的最新情報,請求朝廷發兵支援。
*
楊朔這邊的主動彙報,倒是讓嘉佑帝更快地知道了西疆的最新變動。
滿朝上下都關注著此事,焦灼地等待著確認慎郡王是否真的與西戎勾結。
不過,即使如此,嘉佑帝也是第一個看到楊朔摺子的。
看完摺子的內容,嘉佑帝整個人呆若木雞,坐在御座上半天都沒有動彈。
楊朔在摺子上說,慎郡王擅自與西戎和談是真,但這和談的前提,卻是慎郡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了西戎王庭,俘獲了眾多的西戎貴族。
而和談達成的結果,是西戎交還大啟的幾十萬軍民,是西戎讓出乾山以東的所有領土,直接退守乾山以西!
李洵……李洵這逆子,怎麼能如此強大!
嘉佑帝再也無法自欺欺人,覺得自己將來還能戰勝他,甚至將李洵的功績攬在自己身上。
後世的史書上,他只怕會被這個兒子襯托得一無是處!
更可怕的不是身後名,而是眼下就擺在眼前的困境。
楊朔說,慎郡王之所以能如此迅速攻下西戎王庭,是因為又制出了新式武器。
那武器據傳聞,殺傷力不輸震天雷,卻能殺敵於十里之外。
就算傳言有誤,打個半折,那也將沒有任何城池與護城河可以攔得住他。
李洵攻入京城,只是時間早晚的區別!
他的皇位,真的要保不住了!
「陛下,七皇子求見!」
有小太監稟報道。
嘉佑帝下意識想說不見,可事到如今,除了七皇子與柔妃,又有誰是真的能對他忠心不二的呢?
嘉佑帝完全可以想到,這摺子上的內容公布出去的後果。
哪怕他如今依然大權在握,可朝中的勢力對他的忠心並不是絕對的。
他們更看重的是利益。
若明知道慎郡王很快能打到京城,為求自保,他們只怕是生怕投誠得太慢,將來被慎郡王徹底清算。
即使知道慎郡王要分走他們的土地,在絕對的強權面前,這些人也依舊會選擇俯首馴服。
那樣一來,他的皇位只會丟得更快。
眼下,只有七皇子是他能放心與之商量對策的人了。
「宣他進來。」
「父皇,您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七皇子一進殿,就關切地問道。
自從與嘉佑帝修復了關係,他就時常來勤政殿伴駕,加深父子感情。
嘉佑帝揮退所有人,將摺子遞給了七皇子。
七皇子心中湧出不祥的預感,看完摺子,也是面色慘白。
他先前想盡辦法讓西戎與慎郡王相爭,以期雙方兩敗俱傷。
可事實證明,哪怕是擁有震天雷的西戎,在慎郡王面前也依舊不堪一擊。
收拾完西戎,高地三郡慎郡王佔了兩個,一山不容二虎,慎郡王什麼時候又會將刀尖對準朝廷?
真打起來,在如此強大的武力差距之下,慎郡王只怕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打到京城。
父皇的皇位,已經岌岌可危了!
那他這個只能依附於父皇的弱小皇子又將如何?
難道要他去向大皇子搖尾乞憐,只為求得一條生路,做個像醇親王一樣的窩囊親王?
明明這皇位該是他的,李洵只是父皇為了保護他樹立的靶子,他怎麼能甘心後半生都只能在一個靶子的腳下俯首稱臣!
握緊了拳頭,七皇子心中迅速有了決斷:
「父皇,這摺子不能公布出去!」
這也正是嘉佑帝所想,他毫不猶豫地贊同了他的提議,接著又憂心忡忡地道:
「西疆與京城雖說相聚甚遠,總歸是紙包不住火,他們遲早都會知道。」
七皇子不服輸地道:
「是人都會有弱點,孩兒不信,所向披靡的慎郡王大軍沒有任何弱點!父皇,孩兒需要更多更詳細地知道慎郡王大軍與敵軍交戰的細枝末節。」
七皇子的反應讓嘉佑帝漸漸冷靜下來。
黃口小兒尚且不肯輕易束手就擒,他身為九五之尊,怎能就這樣被李洵嚇倒。
李洵剛吞下西戎和秦川平原等廣袤的領土,還需要時間消化,他還有時間!
一定能找到克制李洵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