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偶爾狐假虎威一下也沒關係吧
二人關係陷入了某種嚴謹不能理解、不敢面對、無法深思的境界。
不過除了他和周理的關係之外,還有一件事嚴謹非常在意——
秋同和甄安。
信息素直接反映一個人的狀態和情緒,也決定AO能否在一起。
相匹配的AO通常會一見鍾情,對彼此的好感度在隨後的相處中瘋狂攀升。信息素令他們覺得對方哪裡都好,全都是優點,即便有缺點也無關緊要。
不匹配的則相看生厭,幹活都不想往一塊兒湊。
但這並不絕對,信息素有時也會誤導一個人。
即便兩個人信息素不完全契合,但若心存好感,便會下意識覺得對方信息素好聞,繼而覺得對方是自己良配。
嚴謹懷疑,秋同對甄安陷入了這樣的誤區。
上次想提醒秋同反被甄安周理打岔,之後也沒找到更合適的機會提醒秋同。嚴謹覺得這是挺重要一件事,他有必要看著秋同,以免秋同越陷越深。
不過看著秋同每天快快樂樂的樣子,他又對自己觀點不那麼堅定了:
他覺得他和周理是雲泥之別,註定沒結果,反被痛苦折磨了這麼年。
因此就先入為主地認為秋同和甄安之間也沒結果……這想法正確嗎?
單方面勸分真的是為秋同好嗎?萬一倆人還有機會……
至少秋同是Omega,甄家規矩沒周家那麼多;想比起來秋同與甄安之間的距離比他和周理之間少很多。
可話又說回來,就算秋同能打動甄安……也很難打動甄家吧。
虛無縹緲的階級地位是那幫世家貴族不惜用鮮血維護的法則,斷不會允許一個沒背景的Omega隨隨便便進入他們的世界。
中午吃飯,嚴謹找到秋同,問秋同為什麼覺得甄安好。
「他很體貼呀。」秋同說,「有次出外勤碰到個突然陷入易感期的Alpha,當時太緊張,我的信息素也逸散了……」
「本找你幫忙,但離總台太遠了肯定來不及。好在跟甄安一塊兒去的,他馬上帶我回車裡,然後跑著去買了緩釋劑給我……當時就覺得他特別可靠!」
秋同一臉感動;嚴謹內心:你都在他面前放出來信息素了,他還能淡定的去給你買緩釋劑……確實可靠。
又聽秋同往下數了許多條,出席酒會提前幫秋同配衣服這樣的事情都被秋同算在內。
確實超出了普通同事互幫互助的範疇,可他甄二少不是普通人,這對他來說就舉手之勞,不值得感動。
嚴謹忍不住打斷秋同,「這也值得你感動?那衣服又不用他親自去買。」
秋同癟嘴,「反正嚴哥你就是對他有偏見,無論我說什麼你都看他不順眼!」
嚴謹想了想,問:「距離你進入匹配池還有多久?」
當局規定,成年但未婚的AO會自動進入匹配池,信息素合適,家庭情況合適,學歷相仿容貌相當,就會由當局出面為兩個人安排相親。
當局幫忙找對象解決信息素問題,總比AO出去亂搞強——這是議院最初提議案的想法。
無論AO,信息素長期得不到釋放的話,Alpha會進入漫長的易感期直到標記一個Omega;Omega會不定時表現出類發情期的狀態,直到被Alpha標記。總之都不是什麼對社會穩定的狀態。
生物學角度講這是AO為繁衍下一代的生理表現,信息素強大的AO會來得遲些,一定程度上能自控,但積累到最後會變得非常可怕。
這政策執行一段時間后就變味兒了,總有人走後門給自家孩子往上找更好的;也有Alpha借當局提供的機會亂搞,事發后還振振有詞:當局安排我們談戀愛,相處不來我能怎麼辦。
Alpha和Omega都不喜歡被強迫,久而久之,這規定就成了人人唾棄、想躲又躲不掉的破規矩。
——議院中有相當多的人通過這規定「賺錢」,當局取消這規定等同於得罪議院。
而當局得罪不起由實力雄厚成分複雜的議院,於是這破規定就噁心人地留了下來。
「不到一年。」秋同一臉菜色,「去年開始大學畢業后自動進入匹配池,我因為入職總台,延了三年。」
嚴謹說:「那你試一下,問甄安能不能幫你把進入匹配池的時間再延三年。」
秋同不解。
嚴謹平靜地說:「他認識舒雲……舒雲那麼跋扈台里還得供著她,你猜甄安和舒雲他倆誰背景大。」
秋同不可思議地看著嚴謹,彷彿第一天認識嚴謹,眼神無聲地說:嚴哥你怎麼會想到這種主意。
也不怪秋同震驚,這屆當局治理下的赫爾特階級分明,下級沒有往上跳的機會,上層也很難有跌落整整一個階級的可能。
整個社會都有一種詭異的認命感:生來如此,按部就班,安穩到老。反正社會福利待遇高,生孩子有當局,孩子上學有當局,生病了當局給補貼,死了當局管後事。
秋同沒接觸過社會上層的人,不知道在甄安這種人的世界里,一句話就能把令他愁了三年的自動匹配往後推三年。
嚴謹垂下眼睛,豈止推遲三年,甄安一句話能把秋同的名字從匹配池上劃掉。
就看甄安幫不幫忙。
這年頭已經很少有人能夠通過匹配池找到另一半了,真正優秀的人早找到最適合他們的人了,淪落不到靠匹配池找另一半的地步。
剩下那群人里還有一半會找關係用各種手段把自己的名字從上面劃掉。
所以真正留在匹配池裡的,就是不夠優秀、家庭條件也不夠好的一小撥人。
不過嚴謹猜測甄安不會幫這個忙。甄安行二,甄家的事兒都歸他大哥管,他沒實權。
有錢有時間,就是沒權。儘管一句話就能解決這事,但這不像給秋同找身衣服一樣隨便吩咐個人就能辦,甄安得找相關的人辦這件事,而這個行為會給甄安帶來許多麻煩。
比如說,甄安為什麼要幫一個Omega。
甄安為什麼要管一個毫無家庭背景的Omega。
甄安和這個Omega是什麼關係。
甄安當然可以說他和秋同就是同事,但他會被問:只是同事嗎?同事能做到這個程度?
……
甄安一定會嫌麻煩,然後找理由拒絕秋同。
嚴謹在心裡哂笑,這都是他曾無數次考慮過的問題。
他和秋同都是不為周理那個世界所接受的存在。嚴謹嘗試過,失敗了,他對自己命運無能為力,所以不希望眼睜睜再看秋同落入相同的命運。
那幫Alpha都一個樣子,極度自我,或者說精緻利己。
付出些金錢與時間都無關緊要,這是他們最不缺的東西。他們真正在乎的是家族榮譽和利益,是不容挑戰的階級,是Alpha至高無上的權威。
那個世界只向上開放,他們把Beta當玩物,帶身邊玩可以,正經在一起?不行。
嚴謹無法眼睜睜看周理被人盤問「為什麼要幫一個Beta」、「那個Beta跟你什麼關係」、「你竟然偏愛一個Beta」……
除了他離開周家,他想不出其他解決辦法。只要他離開,便不會有人在意周理身邊曾經有一個被當做「童養媳」長大的Beta。
——
秋同沒完全聽嚴謹建議。他決定試探甄安,但換了種在嚴謹看無異於直接對甄安說「我們在一起吧」的方案——
周末秋同有場同學聚會,他問甄安能不能陪他一塊兒去。
哪怕問甄安能不能送他去、或者結束時去接他呢?都比讓甄安陪他一起去強百倍。
一個Alpha為什麼要陪Omega參加同學聚會?兩個人什麼關係?
秋同此舉約等於找甄安要名分,別說倆人還沒在一起,真在一起了,這行為也會把甄安嚇跑。
果不其然,甄安想都沒想就在電話里說:「不行呀,秋同,晚上我得回家陪我媽。她最近身體不好。」
電話掛斷,秋同一臉失落,但又很快振作起來,擔憂地問嚴謹:「他媽媽好像病了很久,不會有事吧……」
嚴謹是沒聽說甄家主母身體不好這回事,扯動嘴角,不想管信息素上頭陷入戀愛腦的秋同。
但看見秋同一臉失魂落魄地收拾東西下班,握著手機刪了打、打了刪的樣子,嚴謹又感同身受,於心不忍。
秋同小碎步蹭到嚴謹辦公桌旁邊,「嚴哥……他一直沒接電話,你說是不是他家裡出了什麼事?」
嚴謹:嚴謹盯著秋同,「你就這麼相信他?」
「我信。」秋同拚命點頭,「我信他。」
「你們發生過什麼嗎?你這樣相信他。」
「沒。」秋同臉紅,扭捏地說,「他很尊重我,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Alpha。」
無藥可救,秋同缺的分寸感不是一星半點。嚴謹沉默半晌,拿出手機撥通甄安的號碼。
秋同愣了會兒,意識到嚴謹要做什麼,語無倫次地說:「嚴哥你給他打電話嗎?你打他會接的吧,萬一總台有急事……」
像是對嚴謹講話,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秋同聲音在電話被秒接,嘈雜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出聲時戛然而止。
顯然不是在家陪生病媽媽的聲音。
「嚴謹?」甄安懶洋洋地問,「你找我什麼事?」
「你在哪兒?」
「你管我在哪兒幹什麼?」甄安覺得稀奇,「先說什麼事。」
「在忙什麼?」
「沒什麼啊……」甄安摸不著頭腦地說,「不是嚴謹你幹嘛,莫名其妙的……」
嚴謹平時不找甄安,活再多也不找甄安,所以甄安覺得嚴謹這通電話很沒道理。
甄安大概回想起了在里念幫周理拖住嚴謹的經歷,「理哥找我?不能吧,大周末的理哥找我幹什麼……我沒幹壞事啊……」
「不是,他找我怎麼是你通知我呢?」甄安腦洞大到可怕,「難道理哥帶你回周家了?你回周家了是不是?!」
只是想幫秋同打探甄安正在幹什麼的嚴謹:「……」
「你想多了。」嚴謹冷淡地說,掛斷電話,阻止甄安泄露更多秘密。
秋同安靜下來,怔怔地看著嚴謹和嚴謹的手機屏幕。
下一秒,嚴謹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號碼沒有備註,但秋同認識,是甄安的號碼。
嚴謹掛斷甄安電話,甄安居然會主動打回來……
他後來給甄安打三個電話都沒人接……
嚴謹沒有接,卻也沒動,似乎在遲疑。
「到底是不是理哥找我——」快到自動掛斷時嚴謹才接通,甄安的聲音有些急躁,「沒這樣的啊嚴謹,你這不嚇唬人嗎?突然打電話,還不說明白就掛電話,太不夠意思了吧。」
「咱倆也算——」甄安說著說著停了一下,「你們在一起嗎?他又去接你了?因為什麼事兒啊?該不會是因為我最近總翹班沒看著你吧……你幫沒幫我美言幾句……」
秋同就在旁邊,嚴謹不能放任甄安沒完沒了地說下去,「嗯,他找你。」然後掛斷電話。
反正甄安知道他被楠`楓周理標記了。
偶爾狐假虎威一下也沒關係吧。
空氣一陣沉默,嚴謹收了電話沒再看手機。
秋同沒談過戀愛,第一個真正意義上接觸的Alpha卻是甄安這樣的……陽光、優雅、帥氣、多金、信息素強大……數不盡的美好放在他們身上都不違和。
是的,很難不被吸引,真的很難拒絕這樣的Alpha。
尤其當這個Alpha對你有一些優待的時候。
餘光里秋同一副快哭了的樣子,嚴謹內心五味雜陳。
用這種方式讓秋同意識到他和甄安沒結果很殘忍,可也沒別的辦法,慘痛的經驗教育告訴嚴謹:有些遙不可及的事情,最好從一開始就不要去想。
許久,秋同鼻音濃重地問:「嚴哥,我可不可以問您個問題?」
嚴謹背對窗戶,瑰麗的夕陽落在嚴謹身上導致秋同看不清嚴謹的表情。嚴謹單薄的身軀彷彿要與夕陽融為一體,竭力看,也只大概地看見嚴謹半睜的眼。
很奇怪的樣子,明明抬著頭,卻好像垂著眼。
沒有色彩,無邊的絕望混著蒼茫的死寂。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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