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懷念
只是現在說這些話真的沒什麼必要了。
都已經和離了。
本來也就是這樣子的人,現在再說這麼多真沒什麼意義。
和離之後,各不相干。
這本來也是裴釗自己說的。
只不過是眼下鄭氏坐在他面前,他才又突然想起來從前的那些事情。
其實也沒有很久遠。
只是一年多的時間而已。
許多事情還是能夠從眼前飄過的。
也可能是馬上就要離開了吧。
離開了之後不會再回來,對過去的懷念才會更深。
很有可能是有了執念,那些心思就會更在心裡往外閃過。
裴釗看著眼前的鄭氏,嫻靜淑雅,同他從前心愛的女郎比起來,真沒什麼差的,甚至要更出色一些。
他也似乎是在今天突然懂了,為什麼父皇和太后當年會為他選定鄭氏為妻。
父皇和太后自然是有考量的。
那些考慮也是為了他好,更是為了大梁的江山好。
換句話說,應該算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更是不肯惜福的人了。
不然現如今一切都是好好的。
他還是九五至尊,鄭氏也還是他的皇后。
帝后不會離心,更不至於到和離的地步。
一切都是順風順水的。
歸根結底,是他自己弄成現在這樣的。
雖然連他自己都覺得很委屈。
無論是太后還是朝臣,並沒有人想要聽一聽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他並不是那種禍國殃民的皇帝,也從來都沒想做個昏君的。
所謂的聽信小人讒言,不過是他們私心裡想的而已,事實上根本就不是。
所以裴釗才總是感覺到孤寂。
孤獨寂寥的感覺,並不是因為高處不勝寒,更從來都不是因為他站在無人之巔。
而是他們從來都不願意認認真真的聽他說。
是他年紀小,也是他歷練不夠。
他們總是在求穩定,卻沒有想過大梁百年後的前景。
至少他考慮了。
後來冷靜下來去回憶去思考。
傅融父子兩個戰死在金明坡,還有那麼多無辜的將士和百姓。
也許他真的做錯了。
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他的做法是錯誤的。
因為想明白了這件事情之後,裴釗是有考慮過他自己身上的問題的。
正是因為他自己出了問題,無論是在決策上,還是在做法上,既然錯了,那旁人不理解他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以至於到了今天這步田地。
太后那邊不打算聽他說那些,他現在也不想再去跟太后說了。
所以互相保持緘默,彼此都不肯坦白。
誤會一旦積存下來,只會越來越多。
就像是滾雪球一樣。
只有越滾越大的。
真的要等到冰雪消融,那隻能等到旭日東升的時候,金芒灑落大地,然後才能照耀開。
人和人之間的誤會,也是要有一個人開個頭。
等到開了頭之後再揭開那層誤會,一點點的消除,直到誤會消散的那一天。
裴釗深吸了一口氣:「其實沒有什麼了,過段日子我也就要去潁州了,你呢?你什麼時候動身?」
鄭氏敏了抿唇:「今兒就走了,中飯在宮裡進,吃完一頓飯,也是我在宮裡的最後一頓飯,就要動身回滎陽去了。
以後別說是宮城,就算是金陵城,恐怕都不太會過來。
我是想著,殿下給了我這麼大的恩典,我總要去求著太后,叫我再來見殿下一面,同您道聲謝,也要辭別一番,與您說上一聲珍重。
好在太后一向都是最通情達理的人,我才一去說,太后就答應了我。」
她噙著淡淡的笑意,唇角微微上揚著,笑意清淺的時候,容色便更好了:「今日見了殿下,其實殿下一切也都還安好,搖光殿住著也自在些,等過些時日去了潁州王府,日子就更自在了。
到時候比宮裡待著也舒服些,殿下想做些什麼,也多少都能做一點。
不至於終日沉悶。
若是殿下·身邊能再得一個有緣人,日子才會更好過起來。
我也祝殿下前景光明,能順遂稱心。」
前程似錦這話是沒法子說出口的,祝不了裴釗前程似錦。
鄭氏是聰明人,知道去了潁州之後裴釗會是什麼樣的處境,故而也只能說是比在宮裡的時候要自在些。
王府那麼大,最起碼是不可能在他王府禮遇上有什麼虧待的地方。
若打一個王府,還不夠他到處去逛,四下里想做些什麼就做些什麼的嗎?
總是能夠的。
即便有人跟在他身邊監視著,也不妨礙他日常起居。
練練功,寫寫字,哪怕是侍弄花草,或者從外頭請了一班小戲到王府里唱上幾天的戲。
怎麼樣都是好的。
而且等去了王府還更清閑呢。
別的親王府邸,就算是郡王府邸,也都各自有屬官,要忙著操持王府里的日常事務,其實也沒有清凈到哪裡去。
再說等到了封地,山高皇帝遠的,又不像是升王他們幾個,在金陵城,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也不敢太過於放肆的,譬如外出赴宴這種事。
去了封地的話,總會有那些官場上的人往來走動,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
這件事情上,裴釗也可以省去了。
朝野上下都知道,裴釗不是到封地去享清福的,他是被朝廷換了個地方軟禁起來的。
既然是軟禁,他們貿貿然到王府里去請,一旦傳入朝廷的耳朵里,叫章太後知道了,他們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就算太后懶得跟他們那些無名小卒計較,也不會給他們什麼好前程了。
誰叫他們太過於蠢笨不堪呢?
居然連裴釗是被軟禁的都看不出來。
所以鄭氏現在所說的這些話,其實也是合理的。
確實比在金陵的時候要快活得多。
裴釗聽她說這些,也就笑了:「你這樣說倒是能寬慰人,實在沒想到,咱們這都要分開了,我才想著要同你坐在一塊兒聊聊天,說說話,天底下的事情實在是奇妙得很。
你這趟回滎陽去,和離書一定要收好。
我求著母后叫你與我和離,把責任都攬在我自己的身上,也是想著將來你成婚嫁人也不大受到影響。
我反正沒覺著有什麼,但是這東西你肯定要貼身收好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