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遺書（五千）
當生命剩餘的時間被明碼標價，你會做些什麼？
......
李清歌大口喘息著，背靠著門板坐在地上，他終究還是憑藉著對於自家小區的熟悉以及黑暗的遮擋，成功地甩掉了背後的黑影，回到了自己簡易的出租屋中。
劇烈奔跑后的肺中如同燃燒著一團火球，熱辣且伴隨著強烈的灼痛感，李清歌甚至還能在嘴中感受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渾身上下提不起一點力氣。
「對了，手機，錄像。」
李清歌慌亂中找出自己的手機，雙手顫抖著打開手機界面。
【309宅男聊天群】
清歌：【視頻】
清歌：兄弟們，小崔說的是真的，我該怎麼辦？
李清歌的大腦現在依舊是一片空白，快速跳動的心臟帶動著恐懼的情緒蔓延全身，第一次當面目睹惡性襲擊案件以及生命綻放的絢爛，大腦短時間內還是無法思考。
群里久久無人言語，就連一向健談的Serein也陷入了沉默。
網上看到的視頻哪怕再血腥恐怖，依舊與現實隔著一層薄薄的紗，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所謂的惡性襲擊案件竟然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熟悉的人的身邊。
視頻中李清歌的鬼哭狼嚎還在幾人的耳邊回蕩，很明顯，若不是生死危機，老李也不會叫的如此凄慘。
就在眾人陷入恐懼的泥潭時，群里一條新的消息將李清歌以及眾人拉回了現實。
千雨襲：特別行動部門。
小千的一句話點醒了眾人。
南歌：對！老李，你可以查一查最近發布的新聞，我記得上面有說。
箱：萬事小心。
Serein：這種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去處理吧，話說小千你最近在忙什麼？
千雨襲：玩遊戲？
看著群里的一條條消息，李清歌也突然想起了自己剛剛就有看過關於特別行動部門的新聞，急忙打開手機網頁的瀏覽歷史，找到了那條新聞。
按照新聞上的電話號碼，李清歌也是撥了好幾次才將號碼輸對，雙手還是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迅速接通。
「這裡是特別行動部門，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電話里傳來的鏗鏘有力的聲音，慢慢緩解了李清歌緊張的情緒。
「我看到......」李清歌強忍著心中的不適，說了下去，「有人行兇，受害者死後變成了一片片金色的碎片，湧入了行兇者的身體。我目睹了這一切，拍攝了視頻，那個黑影就一路追趕我。」
「您稍等！」聽電話那邊明顯是正在翻找紙筆，對方一聽到李清歌被追趕，瞬間給予了足夠的重視，「能說一下案發的時間和地點嗎？」
「就在半個小時前，燕城東郊人民路與懷民路交叉路口往南的第二個小巷。」
李清歌深呼吸了兩下，繼續說道，「不過，他一路追我追到了懷民路的家屬樓，現在可能就在我附近。」
「躲在住處不要出去，注意安全，」電話那邊傳來了一陣桌椅挪動的聲音，「你所在的小區是？」
李清歌確認房門鎖好之後說道，「懷民路家屬樓，3-2-204。」
電話掛斷。
李清歌又費力地搬起書桌將門堵得嚴嚴實實，同時再次確認窗戶打開，如果追殺自己的人強行破門而入，他會第一時間跳窗逃跑。
焦急的等待中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
李清歌預想的最壞的情況並沒有發生，沒人暴力開門，沒人破窗而入，就彷彿追蹤者徹底放棄了一樣。
「咚咚咚！」
一陣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李清歌剛剛減緩的心跳又迅速地跳動起來，不過隨之而來的聲音則是讓李清歌的心又沉了下去。
「特別行動部門，請問屋裡有人嗎？」
李清歌起先沒有說話，而是輕手輕腳地走到貓眼附近，在確認了門外幾人並不是追殺自己的大漢后，才又費力地將堵在門口的桌子搬開，打開了房門。
門外走進來幾個黑色著裝的人，帥氣的黑色風衣將幾人襯托的頗為神秘，為首一人面容冷峻、稜角分明。
幾人看屋子裡「完好無損」的李清歌長舒了一口氣，隨後從為首男子背後走出來個看起來十分幹練的短髮女子。
「剛剛就是你撥打的特別行動部門專線嗎？」女子盡量放緩了語調，可李清歌還是感受到了一絲冷厲，這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氣勢。
「是我，」李清歌看到了專業人士之後，終於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全感，不過被幾人盯的還是覺得身上的汗毛炸立，立刻打開手機相冊界面，點開自己剛剛錄製的視頻后將手機遞給了女子。
女子端著手機，後面幾人圍了上來。
當略顯漆黑的手機界面一亮，幾人眼中也一同亮起一絲冷意。
「外來的旅人？」
「旅人？外來的？」李清歌聽到了新的名詞。
「難道那些死掉之後變成金色碎片的人，就是旅人？」
當手機中響起李清歌鬼哭狼嚎的聲響后，女人及時地暫停了視頻，並將手機歸還給李清歌，再看下去也沒有意義了，還不如給他留點面子。
「殺人者追了你一路？」女人問道。
「對！」李清歌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有些后怕，「我是在剛進小區的時候甩掉的他。」
「真的甩掉了嗎？」為首男子問道，聲音顯得有些冷，轉身走了出去，「阿毛留下來保護他，小英通知外面糾察隊的人封鎖小區，跟我走。」
「是！」
幾人轉身出去，只留下一個看起來有些懶散，頭髮微卷的年輕人穿著制服打著哈哈道，「把門關上早點休息吧，今天的事情就把它爛在肚子里，對你沒壞處。」
「好，」李清歌趕忙道，別看眼前的男子顯得慵懶些，但若有若無散發出來的氣勢還是如同野獸一般會讓人不寒而慄。
阿毛看了一眼散亂狹小的出租屋，最終從屋子裡拖了一個椅子放在門口，坐在上面。
李清歌再三確認男人不打算進屋，便取了一個毯子遞給阿毛，隨後將屋子的門關上鎖好。
坐在略顯狹窄的床上，李清歌翻看著手機和已經炸鍋了的聊天群。
群內大都是關心李清歌安危的消息，李清歌心頭一暖，在手機上認真回復著。
清歌：謝謝好兄弟們的擔心，現在已經沒事了，特別行動部門來了，還有人專門守在門外保護我。
一隻快樂的小肥羊：卧槽！還有人專門保護，老李，給我們講講是什麼感受？這種超低概率的事情都讓你遇到了，我感覺你明天都能去買彩票了。
清歌：有個屁的感受，被人追殺就像是被野獸給盯上了，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催促著你跑快一點，現在想想都有些后怕，估計要不是我平時還有鍛煉身體，明天你們就能在新聞上看到我了。
箱：老李，特別行動部門是一群什麼樣的人？
清歌：穿著黑色的制服，說不清楚，總覺得他們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離得近了些就好像是冰刀子刮在臉上。
Serein：注意安全，以後晚上別出去了。
清歌：好！
放下手機，李清歌只覺得困意席捲而來，本想著是飯後溜達溜達，沒成想差點把命給溜達沒了。玩命奔跑了十幾分鐘，又擔驚受怕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終於放鬆下來了，才發現身子有些扛不住了。
打開門跟守在門外的阿毛道了聲謝，李清歌又給他端了一杯熱水，隨後轉身進屋倒頭就睡。
疲倦如同潮水般襲來，李清歌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並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在夢裡，李清歌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滴答~滴答~」
如同血液滴落，也像是時鐘的秒針在行走。
夢裡，李清歌周圍的每一個人的眼中都帶著貪婪，每個人的手裡都拿著一把刀子，用最兇狠的動作撲向周圍最親近的人。
李清歌也被自己熟悉的人追趕著，小千、小崔、老肥楊甚至是老院長，每個人看著李清歌的表情就彷彿是看著一塊等待著被分割的大蛋糕。
他不停奔跑不停奔跑，滴答滴答的聲音也不停的在耳邊回蕩著。
最終，走投無路的李清歌跳進了一片海里。
海水如同鏡面般碎裂開來，泡沫一樣的海浪席捲著李清歌朝海底沉去，冰冷的海水擠壓著肺里的空氣，緊接著的窒息感則帶走了李清歌最後一絲意識。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守在門外正無聊地玩著手機的阿毛神色複雜地回頭看了一眼，隨後苦笑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無奈地自言自語道，「接下來又有的忙了，不過馬上就能領到下一周的時間了，以這個小子的心性短時間內應該出不了什麼問題，一會提醒他一下就好了。」
「喂！打團了，法師在高地發什麼呆呢？」
「這傢伙怕不是個演員。」
「噓，別說話，對面五個人圍上來了，準備接團！」
略顯嘈雜的聲音從阿毛的耳機中傳來。
阿毛看了屏幕一眼，以極快的反應速度操作著自己的角色加入戰團，秀了一波極致的操作，成功地收掉了對面的五個人頭和隊友們的一片卧槽。
......
從一片虛無和混沌的黑暗中醒來，少年李清歌彷彿溺水的人般伸手向上虛抓，發現令人窒息的黑暗已經消失后，猛然坐起，擼起袖子，神色複雜地看著手臂上面的一串倒計時：
166:58:30
手臂上的時間與皮膚徹底融為一體，秒數每跳動一下，李清歌的心臟也共鳴般跟著狠狠地跳動一下。
彷彿只要時間徹底停止，李清歌的心臟也會跟著一同停止跳動一樣。
「還以為是噩夢，沒想到竟然玩真的，」李清歌放下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又將繫到脖領的紐扣解開一顆。
即使現在是清秋季節，李清歌還是覺得有一些燥熱，以及被燥熱壓在下面的，深深地煩悶。
昨天被追殺，玩命跑了好一陣，結果晚上就做了噩夢，夢裡還在不停的跑，醒來後手臂上就出現了莫名其妙的倒計時。
剛想拿起手機詢問自己的舍友們，可回想起夢裡他們一張張「笑臉」和握在手裡的刀子，李清歌又猶豫了。
這個夢到底是在暗示著什麼？
一縷清涼的微風吹過，風兒推開年邁的窗戶，從縫隙溜進這個昏暗逼仄（ze）的小出租屋。
狹窄的小床的角落，散亂地扔著堆積成小山的衣物，有些泛黃的被子宛如一塊擰在一起的破抹布，本就擁擠不堪的地面上，鞋子不聽話地亂作一團。
揮手拍散還想要繼續參觀的微風，李清歌又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小床上，雙手插入自己有些散亂的頭髮里狠狠揉搓著。
簡易的床板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響。
「怎麼什麼事都讓我趕上了呀！」李清歌暗自苦惱，並感受到了一種深深地無力。
學生始終與社會隔著一堵牆，遇到這種情況，作為學生的李清歌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對了，特別行動部門！」李清歌這才想起守在門外的阿毛，急忙從床上坐起向外走去。
打開房門，阿毛早已不見蹤跡。
椅子上整整齊齊的疊著一塊毛毯，旁邊還放著水杯以及一張紙。
李清歌拿起紙張，閱讀著上面的字。
「行兇者已被緝拿，夜晚不要出來走動，老實待在家中。另外，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件事情：一、加入我們；二、自己尋找活下去的方法，不可白天參與狩獵，不可傷及普通人，如果有任何的危險性行為，我們會立即實行抓捕。想清楚之後隨時可以聯繫我們，切記不要隨意使用自己的能力，謝謝毛毯和水，阿毛。」
不要隨意使用自己的能力？
李清歌剛想長舒一口氣，眉頭又緊緊地皺在了一起，什麼能力？
細細感應，腦袋裡好像確實是多了一點東西，李清歌意念一動，嘗試著去觸碰，無形的波紋自身上擴散而出。
「嘶~」
痛！大腦撕裂般的痛！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李清歌的身體彎成了煮熟的蝦米，被握在手裡的紙上浸出了細密的汗水，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強忍著疼痛向四周看去。
「滴答~滴答~」
距離自己不遠處的鐘錶的秒針依舊在行走，只不過李清歌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好像「掉幀」了一樣，帶著一種詭異的卡頓感。
那種感覺說不出的彆扭，與周圍的一切都有一種剝離感，不過範圍並不大，再遠一些的窗戶上的窗帘隨風擺動的頻率就很正常了。
李清歌嘗試著移動自己的身體，發現那股詭異的卡頓並未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這就是我的能力嗎？讓自己周圍的事物掉幀？延緩它們的流速？」李清歌正要往深處思考，不經意間的餘光瞥到了自己手臂上的時間。
165:20:15
時間已經悄然流逝了一個多小時。
嚇得李清歌趕忙停止觸發自己的能力，大腦中撕裂般的疼痛如潮水般褪去，手臂上的時間流速也趨於正常。
「呼~，這就是觸發能力的代價嗎？」李清歌長舒一口氣，返回屋中。
「我這算不算有了超能力？讓陷入我周圍領域的一切事物的時間流速變慢，可這範圍，」李清歌看了一眼自己到窗帘的距離，「直徑還不到兩米。」
回想起觸發能力時大腦撕裂般的疼痛以及手臂上時間的快速流逝，李清歌一陣后怕。
自身詭異的能力帶給自己的新鮮感在快速地消退，隨之而來的茫然無措佔據了主導地位。
手臂上不斷減少的時間宛如懸在頭上的一把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
也許當時間歸零的那一刻，自己真的會死。
李清歌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覺得，可他不敢去賭。
一向有些懶散的李清歌瞬間就緊張了起來，大腦也開始快速運轉，「如果時間歸零我真的會死，會碎成一片片金色的碎片，那也就是說我還有不到七天的時間。是只有我一個人變成了這樣，還是說還有其他人？這到底跟最近發生的惡性襲擊案件有沒有關係？」
「為什麼阿毛長官知道我會有自己的能力？還有，七天之後，我真的會死嗎？」
死亡，對於一個正值青春的年輕人來說，這是一個多麼遙遠且陌生的辭彙。
屋子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就連吹進屋子裡的微風也識趣地繞開了李清歌。
「開什麼玩笑！」李清歌頹然地坐到床上，雙眼失去了焦距看著地面，兩隻手拚命地抓撓著自己的頭髮，「我才不到二十啊！我連女朋友還沒有啊！」
沉默了許久，當李清歌的雙眼終於找回了焦距后，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算了，七天就七天吧，先老老實實的過好每一天再說，」李清歌有些悲壯地想到，「可惜我沒出過遠門看看外面的風景，沒能有大把的時間陪一陪自己的老院長、也沒去自己最想去的飯店好好的吃上一頓……」
人生似乎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可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不能在這裡糾結了，」李清歌站起了身，用有些冰冷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現在就要好好地規劃一下，這七天我要怎麼過了。」
就算生命進入倒計時，就算時間被明碼標價，我依舊要充實的過好每一天。
李清歌如是想到，隨後坐在了屋子裡唯一的一張桌子前，開始做著簡單的規劃：
第一天，買些東西去自己長大的孤兒院看一看老院長，陪一陪孩子們。
第二天，去燕城有名的飯店一品齋嘗一嘗他們有名的菜品，好好吃上一頓。
第三天，叫上自己的朋友們，出去好好玩上一天。
「啊～好煩，」李清歌用筆桿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為什麼我的行程規劃看起來更像是遺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