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992

二月十四日周五晴（初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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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財富是什麼？一種偉大的精神感召我，使我激情飛躍；一種低賤的慾望又使我迷惘。我不停地譏罵自己，在無邊的暗夜裡，在正陽下陰鬱的心影之下。許多東西如不散的陰魂侵蝕我剛正的心，使我迷於俗世，使我遺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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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超越自我的理性（是否是我百尋不解的本質）時時提醒我永恆的意義。永恆，一種灌輸在千萬人腦海中的實實在在的辯證的事物（萬確千真），告訴人們:存在是為了暫時可證明的時空內的永遠。

我似乎不單為這永恆，而是為了一種展臂，為了一聲震撼天地的呼喊，這聲呼喊把天地間眾鬼神，芸芸眾生聚攏來證明:我不單是為了存在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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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會改變我的本質嗎？我不希望佔有整個世界，現在我只想擁有本就屬於我（一個炎黃子孫）的一份美好。鮮花，笑容，妻子，生活，一切都閃著聖潔的光。

二月十八日周二晚燈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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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我的思想，我一度失去了信心，就像一名平庸的舵手駕駛不了惡風疾浪中的危船。我頻頻轉動船舵，狂風與惡浪卻告訴我還沒有真正回到正確的航線上來。失控的思想像一匹失去理智的野馬，狂妄地叫囂，自己的謬誤，它翻動四蹄踐踏著鮮花和小草；面對艷麗鮮花的躊躇和後顧倒在污泥之中落英的遺慟越來越淺，而蹄印卻越來越深。

它瘋了，一切都發泄不完它自身的愚頑與殘忍，它撕咬著自己的軀體，大罵自己寄身於的世界，儘管大汗淋漓，可是它仍垂死維護自己的思維。

騰飛的灰塵和水汽迷住了它的視線，它只能看到自己骯髒的四蹄，而無法看清腳下和前方的路，而它卻不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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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不再將自己麻木的心埋沒於眼淚嘆息和無緣的幻想之中。我已模糊了許多承諾，沒愛也要尋求創造，我的心不覺醒，但是外面有陽光，太陽不會失滅！

我不羨慕蒙娜麗莎，別人的雙手將她捧到千世人的面前，而她卻發出滿足的微笑。我要通過我自己的奮鬥將自己的微笑送入千萬人家，我的愛，我的情，我的仇恨在承諾中有了歸宿。

奮鬥奪取了我的一切（思維），——我向上帝禱告我的貧窮，我讓奮鬥將我裝飾成一個真正的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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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的奮鬥的去處應該是知識之巔峰，知識牽扯了多少人的悲歡，它一次次脫去華貴的古飾，迎著時代的朝流，將來武裝成一名時代之嬌子。——而中國卻恰恰缺少之一勇氣，而我卻恰恰沒有這份卓見，世界和我都需要覺醒！

而醒來后覺得被酣睡所麻醉的心很沉很沉，失落的感覺扯住我的腿，使我逡巡難行，我已經乏於力量，而我的眼睛卻很明亮，陽光映出的七色彩虹將我的夢帶到一個清凈的地方，眼睛美美地睡覺了，而心卻經受著亘古未有的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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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偽的紋彩飾成的美面散發出迷人的光彩！

我的眼光，心都在顫抖，我的詛咒也在顫抖，神聖的光環讓我偶爾明白真實的美麗，出乎真，發乎情，死於安謐，這是人世間的最大的幸福。粗俗的美迎合粗俗的心……幾分鐘的揣思使我的思維偶一豁然，上帝，奧，讓世界靜止幾分鐘吧！唉，真理逝去了——……看世界帶給我未來的一切，看我的奮鬥！

二月二十日周四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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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正常人》寫得昏天黑地（無心看），

我也看得昏天黑地，倒是女人幾節使數遍倒翻，感受也不多，主人公的激情踴躍我也無法領略半分，只覺得老婆似乎真的是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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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學期開始了，一切都要從頭開始，翻遍了所有的古歷，唯最低處的奮鬥還儼然發出一絲光亮，——謂之心之感應，實際上又何嘗不幾經壓迫，幾經無奈，幾經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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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似有心，然而唯有我知我心，一切在世界中茫茫運轉，我的生命在蒼茫的天底下無語徘徊，等待著自己，也等待著別人。

二月二十一日周五午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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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心口處有一起傷疤，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我還不能明白自己的時候便留下的一塊傷疤。每每使我痛心的便是它的永存，世界不覺，我卻不能以酒把它麻醉，以塵土掩其面，酒醒后以淚洗面，愈發亮而惹眼。很久以來，我便一次次地為它祈禱，然而世界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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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文學的追求是從何時開始的，我的心已經忘記了，這麼濃郁，這麼深沉，這麼百折不撓，我知道這不單是我自己的追求。它為了我而存在，而我也為了它存在。

但我不敢斷定我的沸騰的熱血終能磅礴噴涌而出，因為我還要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然而我的追求不泯，我的志向永存，不但是為了愛和恨，而且是為了在身後的腳印中注入生命之血，使它永生不息。

*（晚）

下筆之前，我對著這空白的紙箋冥思苦想，不知寫點什麼。實際上內心卻正清理著萬千思緒的無休止地糾纏，拾了這頭，丟了那頭，想了半天，總覺得心太小，筆太大，許多細如髮豪般的東西不能觸動我的麻笨的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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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誓努力的東西，卻往往幾經周折而迷失方向，無論是想記起或者遺忘什麼。

二月二十二日周六中午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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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薛老師宣布我數學不及格。

我的心沉下去，又浮上來；那根緊繃著的神經斷了又連接起來。這促使我更深入地思考我的幻覺，我是否已經厭倦學習了？

這個問題需要我認真地思考……

我是否是一個懦夫？這是我所不應該容忍的疑問，然而的確又是它在作弄我的心；過去是怯懦奪走了我應該得到的，而給了我現在的這一切，包括可怕的怯懦。

為什麼高中時，我就不能像喬qr一樣努力學習？現在我為什麼不能像逄hg一樣努力學習？我不該怯懦！讓我兩年的努力來證明一切！毫不隱晦，兩年內決定我是否是一個懦夫！

*（晚，晴）

參考消息（92.12.21）上的一則消息使我想了很多。蘇聯人在莫斯科舉辦一次色晴影視大賽，原因是因為吃不飽麵包。

人生的悲劇，也是人生的本質，——人是一種動物（某些方面我不敢說高級），而性的欲求是除了生存之外的第一本機。一切冠冕堂皇的高尚與清白其實掩蓋了多少人本性的騷動，從某種意義上這根本不能說是虛偽；而除非是飽暖與飢極（欲亡）的情況下，沒有人敢堂而皇之地提出來，甚至長時間琢磨人的本**求。

人活的意義在某一瞬間模糊了！

而我卻仍要恪守這種虛偽，因為我們還沒有到共產，我們還不是處在臨死之境，然而生活的意義呢？只有在臨死之前才能發現。

二月二十六日周三午晴空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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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愛，我活得瘋狂卻又懦弱，像一隻偶爾發狂的貓，再咧嘴，再吹鬍子瞪眼，終究還是一隻不幸的貓。沒有愛的世界就像處於一間漆黑的房間之中，伸出卻不得見的五指作出撒撲的姿勢，只不過是為了淡化黑暗，壯一下虛弱的膽罷了！

有時候，對有的人愛也是痛苦的。

這是一種令人更加不安的失意。想全身心地投入，卻又不敢伸一隻手不能涉一足，局局促促，是一隻溫馴而畏人的狗。

我的心中沒有愛也有愛，但是我的愛卻是根植於無愛之上，它的質還很脆弱，還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它渴望世上一切純潔的愛的滋育，這是我的渴望，我的翻悔的心張開乾枯的蒼白的嘴唇等待著人們的施捨（乾枯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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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生活在這世俗（沒有任何真理被發現）的世界里，世俗的真理（偉人在哪裡？）包圍著我們，浸漬著我們。

然而我們還沒有自己的天地，沒有一片可令我們立足的世外之地，我們要有愛。這是一種世俗的職責，在沒有真理的世界上，所有的世俗都是真理（偉人到處都是）。

我還很弱小，世人看不清我的頭顱，看不見我的胸膛，——挺起來只有我看（不知是挺還是凹），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想挺起來，——然而心終於痴了，迷惑地在真理與世俗中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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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概念還是很模糊，我要用我的一生來驗證人生與愛，——一生之後會不會帶著我的僅有的後悔或者遺憾進入毋需下定論的世界？

二月二十七日周四下午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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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吃過晚飯，坐到桌前，信手掏出來，並不知道要寫點什麼；但我知道毫不用考慮就會流出一大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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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而非，似非而是，情也至濃，情又極輕，我不知道這可不可以說是一種年齡病，反正我滿腹牢騷，滿腹心事，卻又理不出一點頭緒，講不清任一點緣由；整個身體彷彿就是情與愛，正與反，死與生……的滲透與組合……

*（晚，晴）

假使沒有愛，還有什麼顧忌？話是這麼說，不振不奮不瀟不灑的我何時才能擺脫掉這夜郎自大（我真不願說自作多情）。正如金峰所說:又不想讓她做你的老婆，又何必不好意思呢？是的，無論站在誰面前，站在多少人的面前，你又有什麼理由高傲或者自卑？

其實不自在總是要有的，但是凡事要有分寸，我們應牢記住一條是:我就是我，他們就是他們，有聯繫，也絲毫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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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異性朋友正常地交往是健康的表現。《健康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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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現在對我來說最實在和最重要的愛是覺出他們的存在，——他們只是和我一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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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給我的痛苦始終折磨著我的心，然而正象人說:你不想別人格外地答應你什麼，實際上你從不會因為你的痛苦而得到別人的寬恕（實際上又何必說寬恕）和額外的青睞。因為你時時的行為都在證明:你活著是為了虛偽和某些庸俗（說為了別人不能看成全錯）。

既然我們活著不全為了別人，那麼為什麼要以別人的尺度來評價自己（某些方面）？

人總是貪心不足，我不要求發展它！

對待別人的冷臉，我們忘記了他的過去，——我們只是新認識的朋友；他不熱情，沒有什麼可指責，——我們只是新認識的朋友，——我們沒有過深的感情。所以我對他笑！

附詩:《海的故事》

滿月之夜，嫦娥沐浴在海中

粼粼的水波拽住她沉重的廣袖

寬寬而舞，誘落滿天星斗

在水面上熠熠閃爍

幾聲起錨的汽笛劃破靜謐

是羿哀怨的尋喚嗎

羞慚的女子，淚流滿面

眷戀走出夢之夜，落入海中

歲月擎起明亮的太陽燈

牽一條長長的繩索捕撈

發酵的寂寞使海水變得又咸又澀

精衛的血液和力量鼓動著子孫們的翅膀

在海面上翻轉騰飛

世代流傳的誓言

經過歲月與風雨的侵蝕與潤澤

已經很輕很輕

它們的眼睛不再流血

再也沒有尖利的石子

在兩片執著的喙角之內

銷割悲憤的哀嚎

清脆的鳴叫聲中

它們銜起一朵朵浪花

在海天之間，劃一條優美的弧線

串起一雙雙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