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992年
一月十二日周日中午大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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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有十分的必要除去那些單純幼稚的激越,冠以深沉——實際上的激越。唯有從粗糙的激越的理想中濾去那些虛幻,剩下的才是真正的偉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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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們活著,並不怕死——這是我近來一直在思索並且自以為是的所得,那麼又何必計較死的殊途。假設在某一條路上,我們的心能告訴我們,這是本質的正確,那麼我們為什麼要做別的選擇。
即使是心不能正確告訴我們:有時候在萬千個早晨所重積的迷霧中它也會迷失人天生的方向。而躊躇不前甚至迴避。這時候,我們就要閉上眼,停止思考,讓那造就我們支持著我們的人體里的自然的力量,指引我們走向本性的追求,這是世上至聖至確的選擇的前進。
一月十三日周一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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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因為半塊饅頭的問題,和逄jf鬧翻了臉,一切都似乎依照著預定的程序而行,沒有絲毫的時間考慮,在我的心裡一開始甚至沒摻絲毫感情。臉也呆板,心也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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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切在口頭上都已經過去了,然而實際上我則一切重新開始——重新仔細思考自己的內部,正視自己的影子。重新思臆到的許多東西使我心感痛疼,我心的軟弱性,軟弱性,我曾經發誓要摔掉並且以為已經摔掉的陰影,我的為心之失敗而痛苦的呆板的臉,將是我最後的見著於世界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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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軟弱也許在別人看來是一種固執,剛強——為某些非人生本質本求的東西而同一些人或東西爭執形同虛無的東西。這種軟弱是狹小和寬廣可同時並患的,一種塵世的埋沒於千年荒言古語的心所釀就的永遠散發著幾乎令所有的人聞之著迷的謎酒。我飲了二十多年,然而由於我本性的一點固執(本質本求所定讚賞的),使我能於其中獨閑得一隻鼻孔;然而那酒香時時縈繞著我呆板的(一種麻醉的無奈的而非本求所有的)心。
我嘗想大吼於世界,呼出幾口濁氣,無奈口為其所迷,心依然沉醉,我呼出我內心的軟弱,——同樣的被迷醉了的,我的由許多麻醉分子所組成的肉體的愚蠢的形象。
然而我即將拋棄我的心,拋棄體內所有殘留著(其實是大部分還濃溢著)被麻醉的精神的東西,從天地間吸取本質的本求,填充我可能已空的軀體,自此我為本求所掌握,為本求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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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本質的本求,沒有別人為他而定的正義或者邪惡的字典,他確實只為了自己的生存,為了自己的一切而作每一下呼吸,移動每一寸距離。在這個世上,沒有本質本求的客觀的面孔,他有的是被過分貶低了的和抬高了的假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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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鍊接近我的本質本求,為了充分顯示我的喜悅(此時一聲嘆息),我要先讓我的臉沐浴他的撫育,……嘆息聲愈來愈凝重……,不,本質本求告訴我他永遠只會在心裡,他希望被不加評論在內心深處生存著,掌握或被掌握。本質本求掌握著我,我掌握著我的臉,我的嘴,我的手,我的腳……我的本質本求的上帝會最終讓我明白神明的道路和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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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曾經告訴自己學會深沉,儘管當時是一種軟弱的現行,然而現在本質本求告訴我,一切要有等待的先導。無己責無己,有己亦可無己,萬事只為未來之大己。世俗的愛填不平任何一條小的本求的溝壑,只有當你接近你的本質本求時,
你才會真正明白你的所愛。
拋棄世間一切世俗的愛(麻醉的心告訴我有時候委曲點),把你的心舉起來,放到眼的前方,於是你直視走向你的本質本求。
一月十四日周二晚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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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總以為己所愛而不得所愛之愛是最大的痛苦,而現在卻朦朧地覺得(照片上女同學笑得多歡,而平時她並不經常對人笑。)其實這不是最大的痛苦,只不過是世俗給予人的軟弱的一下刺激;儘管可能是懷有惡意,然而不必以為然,你的本質本求無時不在愛你,它才是你的主宰,你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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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寫上本質本求,到底有什麼含義呢?
它已不只是一種抽象的學術上或思想上的簡單的名詞或者概念,它是潛存於每個人心中的代表著你的本質形象的物質。
本質本求不是天生的,然而在你能夠獨立思考自己的某些自身價值的時候,它已經成型了。並且將永遠存在於你的心裡,即使由於壓迫而永遠一動不動。這就是你的本質的對自身對世界的欲求;對喜怒哀樂的自己的由衷地非思想所支配的選擇(一切需要你不支配),對於好與壞的分辨(神辨)與支持或反對。以上所說的欲求是涉及本質的,而喜怒哀樂則是半本質的,好與壞則完全是非本質的。唯有從心靈深處覺得愉快,滿足,但臉上不一定有笑容,那麼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好的;否則就是壞的。又何謂喜怒哀樂?一切由我們的本質本求來定義。殞身並不一定不喜,要看殞身前是否已部分地實現了自己的本質本求;享受榮華富貴不一定可喜,要看是否已實欲為而非人為己。
當然人的本質本求有可能不一樣,這種不一樣不是說最終的不一樣,而是讓本質本求滿意的途徑可能不一樣。
一月十九日周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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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在上面寫幾句了。
幾天來,一種溫柔的情感與我的真正本求不停地在心裡無聲地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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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是一成不變的,這個世界時時刻刻規循著某個人所不知的規律朝著最後的滅亡(或者是永存)前進。
世界永遠不會騙我(我並不敢確定),然而我敢確定我的心絕對不會欺騙我。——在我即將消失於這個世界之前,我的臉不會蒼白,我的心不會憔悴,世界終於單為我而存在了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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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理想不變,儘管現在我的身體(還有大半個心)仍在這朦朧的塵霧中逡巡而行,可是心的最低處泛起的自由的波浪時時衝擊著我虛偽的追求。
我的愛是你,我的生命是你。
一月三十日周四中午晴(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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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個奇怪的想法在心裡蠢蠢欲動(實際上幾年以前曾經已經降生),住進絕世的深山,尋一淳樸而喜歡自己現狀的妻子,清清靜靜地生活至老。
終日沒有塵世的喧囂,一切的愛和怨都只為兩個人存在,沒有愁眉苦臉的祈禱,也沒有興高采烈的慶賀,一切就像處於四壁之中的清潭水,清澈見底而無一絲一毫之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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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不知道為什麼存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存在。在自己的內心,我從不欺騙自己,——有的人常常責怪自己奇怪的或者錯誤的想法念頭;我從不隱瞞,有時候,我的心裡真想殺人。等待這時候,我的頭都高高昂起來,蔑視世間的活人,他們都是我未來的殺才;而當古代的絲竹管弦奏出與天地同壽同深的音樂,看到某些往日(童少年)時經歷過的或者想過的事情畫面,我的心便會被一種溫柔的愛所澄清,這時候我又想去愛去感化每一個人。
我的心捉摸不定,我的人生捉摸不定,但是直到現在,我發現我不能有什麼定格,因為世界太大,而我剛才邁出第一步,——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是真理還是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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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愛存在了,然而也沒有太深的仇恨,我的溫柔的愛一部分給飛翔在藍天中的白鴿,另一部分留給我未來的伴侶。我要攀著別人勝利的階梯,向我的未來前進,我的愛在不自我明白以前,不留一絲一毫芳香。
我迷惑了,我的愛現在應該屬於誰?沒有人向我要,因為他們也不曾給我,而我不善於向別人乞討。就這樣,我的人生充滿了寂寥。
我的愛沒有一點付出,卻並沒有滿溢,因為我的愛生得很慢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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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崇拜愛自己,但卻需要自己;不嘗想愛別人,卻需要尊重別人。我尊重他,他不尊重我,我要轉過我的臉;我尊重他,他尊重我,我仍然尊重他;我尊重他,他愛我,我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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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實現我自身的價值,既然沒有一絲身外的牽挂,用我的所得所有去拼搏人生!
二月五日周三中午晴(正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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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愛,溫柔的愛,真摯的愛,深沉的愛,熱烈的愛。我們也許不能擁有每一種愛,甚至不能得到任何一種愛,但是對愛的追求不能丟。
愛是生命唯一的音符,沒有愛(或對愛的追求),那麼生命甚至算不上一首平淡無奇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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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對愛的渴望與追求,那麼就不要讓生活充滿暴戾,讓世界充滿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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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月的周轉之中,我的思想也在轉動,時間與世界給我以啟示:
今後的追求是純潔的愛,生活是七彩的,有黑有白,有紅也有黃,但這任何一種都不是唯一的色彩,——生活永遠是七彩的。
*(晚,鞭炮轟響)
新年伊始,電視上大作春語。是的,我也覺得應該抒一曲春之曲。自然的春天到了,浸漬著我的心的某種特別(但並不可怕)的思想,也在種種和煦和風的暖融下,漸漸閃出它應有的面目。春天來了,蘊育著勃勃生機的春天牽著和平與生命力,搖著生命之駝鈴姍姍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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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我認識到情達以愛的某些或許並不十分要緊的條件。愛並不單是一種溫柔,它也有自己的外表。現在,將來永遠不會後悔,這才會是真正的適合人意的愛情。
二月十二日周三晚晴(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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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叼著一支煙,或者端起一杯酒的時候,我會自覺我長大了。然而對許多事,卻總覺得迷迷朦朦,自己恰似一個混沌未開的孩童。
愛的真諦令千古人爭執了很久,也痛苦了很久;千杯萬味,有淚,有笑,有泣,有訴。我蹣跚在這片(從來沒有豁然過的)土地上,一時恍如見其真面,一時又如墜霧裡;跌倒過(因此而哭泣),但是眼淚並沒有(或許永遠不可能)遮住我探求的路,愛的前程,前程的愛。
人性的本源起自何處,將止於何地?天地間似無不啟示,又似疏無啟示。冷暖,善惡,或為其本性?唯天地昭昭,唯神明!
總之,我牽引著自己的心外之軀,無由地(我真不想這樣)跋涉在這片神聖的時空之中,沒有人給我以我心所或知的真正的指引,我不屈地行進,行過彎路,回過頭(不知道何時),然而我的心在清醒之後,指向前方。
天空中沒有北極星,手中沒有指南針。我不知道何為前方(可怕的實情使我幾欲擱筆而泣),我終究不知我為善為惡,透明的鏡片沒有底色,我看到的唯有現實(本性沒有面目),我並無思考,這是我所最不願承受的。給我奇慧,給我特聰,讓我打開真正的人生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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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沒有探測我的「本質本求」,我不否認,實際上古人並沒有用他們所渡幾千年證明,人的本性是否存在,或者存為善惡?然而我總潛知千萬人體內(腦中)有著一種共質,它很脆弱,卻又很頑強,無時不在左右人的步子;順則一觸即發,逆則萬摧難垮;既發則難除,根植於人的大腦的本質本求,永遠侵蝕(浸漬)人的思想,使他向無罪的有罪,或有罪的無罪(對於本質本求來說,世界的存在只是一種適應),所有的東西都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而唯有本質本求的滿足才能定你的行。
或許你在挾持中漫過了本質本求,激情踴躍時或許並不感艱澀,然而在彌留之際,你的苦澀的回憶會告訴你死而有憾!你會因本質本求而遭自己外心所指責,然而在你揮淚而泣時,心靈深處將會感覺到自己真正存在的快感。
最大的痛苦在於難得本質的實現,(世界時時在造就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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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質本求在現實的世界上並不一定是符合人的暫時的些人的要求,就是說「丑」要受「美」的制約,那麼我們要不要舉臂以抗呢?心不澄則沉,腦無昏則明,世界不責人;然而人性的弱點有時偏偏扯住人的弱質,這時我們便是一種單純的存在,為存在而存在,世界便在朦朧中喊出「人為世界,世界不為人」。一人獨醒不祥,萬生皆醉無昏,瞬時的哭泣不強於一世的無愧,——無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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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情無奈,為生無怨,為愛緣無,人生在於順世一搏!此情自古無。
附詩:《流星》
一束血紅的相思
刺破靜謐的天空,倏然而逝
一聲聲嘆息
在顫抖中不絕地哭訴
淚水在心頭流過
洗刷去灰暗的希望
只留下痛苦和寂寞孑然而立
《不眠的愛》
夕陽捧一顆流血的心
孑立天空
凝重的嘆息含著淚水
緩緩下行
月沉星稀,牛郎擔兩桶相思
走入夢中
寂寞中,忽見織女笑立橋頭
搖響風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