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四)

會客室只剩下一個臨時管家曹富在等著,五姨太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陳逸楓對大太太道:「我們還想到公子的書房看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大太太不冷不熱地道:「請便。曹富,你陪他們去公子書房。」說完,即準備離開會客室。

正在這時,一個女僕急急忙忙跑來告訴大太太。說是在門口拾到一封信,因不識字,不知是寫給誰的,特來告知大太太。

大太太看完信,臉刷地一下變白了。陳逸楓猜到可能與公子的事有關,正想探問一下,大太太已把信遞過來了。

陳逸楓接過信一看,上面寫了一句話:「今晚酉正,將銀票放韭菜園南池塘邊。」

將信退回大太太,陳逸楓道:「大太太的意思是……?」

大太太道:「我家老爺就只這點骨血,若有個三長兩短,可不是鬧著玩的。看來,只能按綁匪的意思辦了。只是一下要拿出一百萬銀票,還真不容易呀。」

陳逸楓道:「既然大太太是這個意思,目前救人要緊。您先去準備錢,餘下的事,由在下來處置吧。」頓了頓,又道:「我想見一下郭先生,不知在哪裡?」

臨時管家曹富接道:「這幾天因公子不在,郭先生沒有來。」

陳逸楓道:「他家離這裡遠嗎?」

曹富道:「不遠,就住桂園路三十六號。」

陳逸楓道:「您將我們倆送到書房后,能否辛苦一下去一趟桂園路,去將郭先生請來?」

曹富望了望大太太,沒有作聲。

大太太只好表態道:「行吧,你將兩位警官送到書房后,立即去桂園路將郭先生請來。」

這時,五姨太又來到會客室了,她接著大太太的話道:「我陪兩位警官去書房,曹富,你直接去請郭先生吧。」

陳逸楓道:「如此最好。」

曹富答應一聲就走了。

來到書房,陳逸楓翻看了一下公子平時讀的書籍和做的作業。公子練的是正楷。看樣子,年紀雖然不大,工夫還練得比較紮實。一手正楷,頗見功底。上面有先生的評判批語,大部分都是誇讚的話。陳逸楓隨手拿起一張作業放進口袋,就又看起其他的作業和練習來。

趙長明翻看了一下公子的練習本,趁五姨太剛剛離去的機會,小聲地對陳逸楓道:「我覺得四姨太的嫌疑很大,您為什麼不找她問話了呢?」

陳逸楓道:「哦?說說看,她的嫌疑在什麼地方?」

趙長明道:「第一,她由於自己沒生孩子,對五姨太和公子產生嫉妒是很自然的事。由嫉生恨,容易作出這種失去理智的事來。第二,她的書法造詣十分深厚,她既能臨摹書法大家的字,摹仿一下管家童正元的字絕不是難事。怪不得童正元一口一個冤枉說是有人摹仿他的字,是在陷害他。我懷疑這人就是四姨太。第三,公子是在侍女楊小娥的監護之下被綁架走的。當時雖然是在晚上,但畢竟是在南門口,可說是眾目睽睽之下。如果有人強行綁架,公子雖小,但不可能不作反抗,最低限度,他也會喊叫。可是,公子被綁架走了,楊小娥居然一點都不知道,這豈非咄咄怪事?因此,我認為,這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楊小娥參與了此事,二是有一個公子的熟人,用手段哄走了公子。這個人,我懷疑就是四姨太。因此,我覺得,我們應該對四姨太採取一點措施才對。」

緊緊地握了一下趙長明的手,陳逸楓道:「您的分析非常有見地,足見您的偵緝水平非同一般。但是,我們搞偵緝是要重證據的,在沒有拿到可靠的證據前,是決不可以輕舉妄動的。我剛才之所以將四姨太的臨摹字拿了一張,就是為了獲取證據。然而,我要提醒您的是,四姨太固然值得懷疑,另一個人也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重視。」

趙長明一驚道:「誰?」

陳逸楓道:「郭先生。」

趙長明道:「郭先生?您是說那個只會子曰詩云的迂腐學究?」搖了搖頭,趙長明接道:「他會作出這樣的事?他能作出這樣的事?」

陳逸楓道:「熟話說,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你越認為不行的人,說不定越能作出你意想不到的事。您剛才分析的三點,除了第一點他套不上以外,後面兩點他都是套得上的。因此,我將有他字跡的作業也拿了一張,待回局裡鑒別以後再來研議吧。」

這時,五姨太又回到了書房。陳、趙兩人便停止了交談。估計在書房再也找不到其他有用的證據,兩人便隨著五姨太回到了會客室。

陳逸楓又和五姨太聊了一些公子平時的生活和學習情況,郭先生已經在大太太陪同下進來了。五姨太立即將雙方作了介紹。

郭先生立即抱拳施禮道:「晚生見過警官大人,不知警官大人找晚生有何吩咐?」

陳逸楓打量了一下郭先生,見他約四十多歲年紀,中等個頭,穿一件蘭色長袍。平頭、方臉、鷹勾鼻。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學究氣。只是眼神有點游移不定。

見郭先生主動施禮,陳逸楓也趕快抱拳還禮道:「郭先生客氣了,在下此來,是想和先生談一下公子的事。」

郭先生道:「晚生知無不言,警官大人儘管問吧。」

陳逸楓道:「公子被綁架的那天白天,一直和先生在一起嗎?」

郭先生道:「公子學習很認真、刻苦,除課間休息外,一直是和晚生在一起的。」

陳逸楓道:「他曾向先生提出過要去看放風箏的事嗎?」

郭先生道:「沒有。」

陳逸楓道:「郭先生曾和他說過放風箏的事沒有?」

郭先生道:「晚生從不講玩耍方面的事。」

陳逸楓道:「先生何時到這裡來教館的?」

郭先生道:「已經三年了。」

陳逸楓道:「郭先生是本地人吧?」

郭先生道:「晚生是長沙白若鋪人。」

陳逸楓道:「府上還有什麼人呢?」

郭先生道:「家有老母七十多歲,內子和一個女兒、一個兒子。」

陳逸楓笑道:「先生好福氣,老太太福壽雙全,先生又得一男一女一枝花,很難得的。」

郭先生道:「警官謬譽,家裡人口多,只是苦了我這教書匠了。」

陳逸楓道:「先生退館以後,還要回白若鋪嗎?」

郭先生道:「晚生一家租住在桂園路三十六號。」

陳逸楓道:「先生目前正在教公子什麼呢?」

郭先生道:「除了教《四書》,就是練字。」

陳逸楓道:「才十歲的孩子,就能讀《四書》了?」

郭先生道:「公子挺聰明,七歲學《三字經》,八歲學《幼學群林》,九歲開始學《四書》,今年應該可以學完。明年準備教他《五經》了。」

陳逸楓道:「我剛才在他的書房看了一下,他一手正楷也蠻有功底的,可見先生教導有方啊!」

郭先生道:「警官謬獎,主要是公子麗質天生,晚生實在慚愧得很。」

陳逸楓道:「先生太謙虛了。俗話說明師出高徒,公子才十歲,就能達如此境界,可見先生足具大家風範了。不知先生在教公子之前,還在其他地方教過館嗎?」

郭先生道:「在白若鋪老家教過幾個鄉下孩子。」

陳逸楓道:「這麼說,先生執教很多年了?」

郭先生道:「今年整整二十年了。楊省長就是因見晚生多年執教,才輾轉託人聘晚生過來的。」

陳逸楓道:「看來,公子能從師先生,要算他的福氣了。」

郭先生道:「慚愧!慚愧!」

陳逸楓道:「我剛才找四姨太問話時,順便拜讀了她的書法,特別是這副柳體中堂,簡直不能不拍案叫絕了。」

邊說,邊將剛才在四姨太那裡拿來的一副中堂展了開來,只見上面是氣勢磅礴的四個大柳體字「寧靜致遠」。

陳逸楓接著道:「先生是書法大家,覺得這副字的功力如何?」

郭先生道:「作為一介女流,能將字練到如此程度,實在難能可貴。」

陳逸楓道:「先生的意思是,這字還有暇疵?」

郭先生只笑了笑。

陳逸楓懇切地道:「先生可否指點一二?」

見陳逸楓如此,郭先生道:「指點談不上,但晚生認為,這隻能算一副形似而神異的柳體字,陳警官以為如何?」

陳逸楓道:「哦?願聞其祥。」

郭先生道:「您看,柳體本來是筆筆如刀刻,剛勁有力的,而這字的一捺就明顯地筆力不夠。還有這一勾,卻用力過度,失去了柳體的自然流暢。陳警官覺得是這樣嗎?」

陳逸楓道:「在下對書法只是喜愛,卻無深研。先生既然如此評價,想必是不會有誤的。由此可見,先生的書法造詣,已是非同一般。只不過......」

郭先生道:「只不過什麼?」

陳逸楓道:「只不過,她這本就是臨摹,能達如此境界,在下仍然認為不失為佳作。故特地帶了回去,以供欣賞。先生對書法如此精通,我這裡有三副字,其中兩副是臨摹的。先生能否幫我找出他臨摹的弱點出來?」

邊說,邊將帶在身邊經過套印的童正元的字,和寄給省長家勒索一百萬元的字條,還有給警察局的警告信,一一展示在郭先生面前。

見到這些東西,郭先生突然一驚,但瞬即恢復到常態。他試探性地道:「警官是否懷疑這封信和字條是有人故意模仿這張字體?」

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陳逸楓道:「在下有這種懷疑,卻拿不定主意,是以請先生幫忙鑒別一下。」

郭先生道:「依晚生看來,這三副字似乎是一個人的,好象看不出仕么暇疵。如果這真是別人臨摹的,那此人的臨摹水平就已達亂真的程度了。只怪晚生才疏學淺,很難幫警官作出準確的判斷來。」

郭先生的話,既幫陳逸楓如何判斷幾副字作了結論,又用了一個「似乎」、一個「好象」和一個「如果」這樣的假設詞,使人難以捉摸他的真實意圖。

陳逸楓知道一時還難以作出判斷,便客氣地道:「好了,我們今天就談到這裡吧?打攪您的時間太久了。如果有事,再來向您請教。先生請回吧。」

郭先生連忙道:「不敢不敢,晚生隨時候教就是。」說完,便告辭出去。

送走郭先生后,陳逸楓便悄悄交代趙長明,立即跟蹤郭先生。發現異常情況,及時報告。趙長明答應著去了。

隨後,陳逸楓便轉身對大太太道:「剛才接到的那封信函,大太太能交給在下臨時保管嗎?」

大太太立即將那一句話的信函交給了陳逸楓。

接過信函,陳逸楓道:「不知一百萬銀票能否籌齊?」

大太太道:「我已交代曹富辦去了,估計在下午六點以前會辦好。」

陳逸楓道:「很好,兩位太太不必著急,我們會儘快地將公子平安救回的。兩位太太若無別的事,在下告辭了。」說完,便在五太太一再拜託下離開了省長府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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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警察陳逸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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