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談判與試探

車隊在出了正陽下城以後就開始進入一片巨大的荒漠，同上次邦博爾特類似的地貌，硃紅色的砂石以及寥寥幾棵樹在荒漠上頑強地生長著。

望著外面重複的景色結感到了一絲無趣，朝著啟一靠就開始衝起了瞌睡。啟則是隨手從挎包里掏出一本書，對面三個人看著封面的《博物志》三個大字都是眉頭狂跳——這本書光是厚度就有成人兩掌厚，記載了關於大陸上所有種族、文化、歷史、特點、特產、地貌等最為全面的信息，可以說是全世界人類方面收集的最為全面的百科全書，一般是用作查詢用的，誰會無聊到通讀這玩意兒？

車輛在逐漸升高的太陽下飛速疾馳，不時顛簸兩下，而遠方也能隱隱看到一片巨大的峽谷——下方是恩塔茲爾河，正陽與曾經的桑旦，如今的易邇達的邊界，峽谷邊上有一片宏偉的牆壁——玉衡關。

然而望山跑死馬，又過了一個多小時，車隊才到達峽谷邊界。

車隊停在了路的盡頭，在峽谷邊上，玉衡關的外面與對岸相連著一座足足二十米寬的巨大石橋，這是兩地想通的唯一道路。而橋的那邊正駐守著數個營帳，裡面是易邇達的士兵。

領隊走下馬車向玉衡關的守將遞交了通關文書，守將在確認以後在文書上籤上字並遞還給了領隊。

沖著身後的車隊打了個手勢，領隊跳上了馬車，玉衡關的巨大鐵門慢慢升起，車隊緩緩駛出了關卡，同時前方頭車的上方豎起了商會的旗幟。

易邇達一方的守軍看到了升起的城門以及駛出的車隊上飄揚的旗幟，立刻就有人轉身回去彙報，不一會兒就有一聲「開放營門！」的喊聲傳來，營帳的大門立刻敞開，讓車隊駛了進來。

車隊眾人在營帳中央停穩，前方是一個巨大的營帳，周圍守軍神色肅穆。

「我們是正陽七大商會派出的代表，前來就商會的商業事宜進行談判。」領隊跳下了車，雙手舉起示意自己沒有攜帶武器。

「我們了解了，但是你們最多只能進去六個人。」門口的一個似乎是隊長的人點頭說道。

「好的，我讓其餘人在外面等候。」領隊點頭，然後轉身走向身後的人吩咐起來，又走到漢倫的副會長身邊告知了一下。

「什麼？那我們的安全？」胖子副會長顯然有些害怕，臉上的肉都抖了抖。

「有這兩位在只要對面不是想同歸於盡應該都沒什麼問題的。」領隊也只能安慰一聲，畢竟他們如今在這裡處於弱勢地位，只能聽從易邇達方面的安排。

啟輕輕推醒了結，結打了打哈欠，揉著眼睛，又在啟胸口蹭了蹭，然後抬起頭。「我們到了么？」

「嗯，易邇達只讓六個人進去，那應該是他們三個和我倆，頂多再帶上一個人做傳話或者保鏢吧，我們先下去。」

兩人跟著談判的老者下了車，然後領隊向他們點了點頭，又向後方的人吩咐了一句，帶了一個侍者，一行六人跟隨士兵一起走入了營帳。

營帳巨大而空曠，只有正對門帳的位置坐著三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在這一次戰爭中地位舉足輕重的安格斯將軍。

坐在主位上，安格斯見六人進入帳中，先抬手示意六人入座，而下方卻只設置了四個座位。

老者和漢倫的副會長自然是當仁不讓坐向了排頭，而讓安格斯感到詫異和不解的是，那兩個原本從出現就讓自己感到不可思議的孩子居然緊跟著坐到了另外兩個位置上，

而七大商會的領隊和那個侍者居然立在兩個孩子身後。

安格斯並沒有去深究兩個孩子究竟是什麼身份，雖然他們的出現就顯得不同尋常，他率先開口道：「正陽派你們過來試探，究竟是何用意呢，請你們告訴我。」

「第一句就是這麼尖銳，看來閣下並不打算好好談判呢。」談判老者立刻回道，而這個回答也是讓副會長等人捏了一把汗。

安格斯眼神銳利了起來。「怎麼，你覺得我該和一個提供武器給敵人的城邦里的人好好說話？」

「首先，將軍閣下，我得糾正你一點，對於提供武器的事情七大商會並不知曉，這種顯然和七個商會無關的事情您強加給我們是毫無意義的，只是在浪費談判的時間；其二，正陽是正陽，而七大商會是七大商會，我們七家商會來自五湖四海，並不是依附於正陽，更不是隸屬於正陽，所以不要混為一談；其三，將軍閣下您得知道，我們七個商會背後實際是七個城邦和國家，即便有一些同此地地處遙遠，鞭長莫及，但是我想易邇達一方如果想隨意拿捏我們應該並不是你們想要的，我說的對吧？在戰爭剛剛過去的如今，易邇達更需要的是經濟的恢復和基礎設施的重建，這個時候沒有周邊商會的幫助對你們並不利，你們如果真想對七大商會不利，我想周圍的其他國家和城邦的的商會想必也會兔死狐悲吧？那到時候想來易邇達的經濟重建，說不準，呵呵。」老者直接送了安格斯一套組合拳，然後抬起桌上的熱茶抿了一口。

安格斯眼鏡微眯，暗道一聲老狐狸，他開頭出言犀利就是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把這些人強行和正陽一方綁到一起，這樣才能索取更大的利益。

而老者一套組合拳，既把自己從易邇達和正陽的對立摘了出去，同時也給了易邇達一方一棒子，提醒易邇達七個商會背後實際是七個國家，還也給了一個易邇達一個甜棗——易邇達如今確實急需經濟重建，特別是南遷的民眾以及接手的桑旦地區的經濟重建。

安格斯不得不考慮這些，但是他顯然不是想在談判上就此示弱。

「那你也得明白，既然易邇達是急需重建的，我們確實是需要周邊商會的支持，但是。」安格斯頓了頓，看了眼老者，老者此時已經放下了杯子，坐等安格斯出招。「你別忘了，周邊的商會可不止你們七家，我們重建經濟那可是極大的利益塊，這個蛋糕，我們自然也能選擇不讓你們吃。」

「呵呵，但是將軍閣下，您也得考慮另外一個問題。」老者並不慌亂。「同樣是基礎經濟恢復建設，我們是有著別人所沒有的優勢的。」

「哦？願聞其詳。」安格斯回答道，同時腦子裡開始飛快運轉，思考著自己沒考慮的東西，而突然，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麼，而老者也脫口而出。

「我們七個商會是身處正陽的，這裡，可是全人類最高科技的集中地，我們的優勢就是，能拿出更多別人沒有的技術，這是任何周圍的商會都無法具備的東西。」

「你們只是商會，能拿得到正陽的那些技術？」

「呵呵，將軍閣下說笑了，作為商會我們自然是無法接觸到核心科技的，可基建的許多技術可算不上核心，況且，正陽在群虎環伺下能安如泰山，自然是會將非核心的一些技術進行出售的，而我們，呵呵，近水樓台先得月，在這些通用技術上自然能拿出比別的商會更低的價格。」

結有些百無聊賴，而啟則聽得津津有味，他看著兩人就和在看兩個正在決鬥的劍士，打得有來有回，而老者這邊顯然準備更為充足一些，他不僅只是想著防守反擊，更是想更進一步，將那些尚未參與進來的劍士們都排除在外，拿到絕對優勝。

安格斯陷入了沉默，老者的話，是陽謀，是自己無法拒絕的，他來之前思考過這些，然而在開頭的試探被打斷以後就接連落入了談判的下風，因為那是最大的殺招，一旦對方失了方寸被自己強行綁在了正陽的戰車上，那便是刀俎魚肉，自己想如何就如何了。有些不悅，他還是想給易邇達拉取一些利益。

「呵呵，那便如你們所願，我們自然會優先考慮正陽七大商會的，畢竟我也是為了易邇達的人民，但是畢竟你們與我們的交易是在曾經桑旦的地界，你也知道，這裡很多人都流離失所了，為了抵抗被編入奴籍，有很多人轉而變成了山野的強盜，那些可是我們抽不出力去管控的，畢竟我們隨時還得提防城內桑旦人的暴動，如果你們的物資在運輸的過程中出了事情那可不能怪我們保護不利呢。」安格斯輕飄飄一句話讓老者暗罵一聲卑鄙。

「他們是什麼意思呀？」結悄悄湊過頭，問了啟一句。

「很簡單，七大商會這邊是純粹的陽謀，而在陽謀上輸了以後易邇達那邊只能走陰謀一道，他們的想法無非就是這麼幾種，其一，你們付出一些利益，讓易邇達的人進行護送，那自然無事發生，畢竟是易邇達官方的士兵，即便真的有強盜土匪，也不可能打得過官方的士兵；另一種就更簡單了，賊喊捉賊唄。」

「意思是他們假扮土匪？」

「嗯，自己去搶，反正官方的士兵扮成土匪搶你，你區區商會的衛隊能如何？多搶幾次你還是得妥協，本質上還是想讓七大商會放棄一部分利益給易邇達，現在就看他們要怎麼處理易邇達這個『名正言順』的陰謀了。」啟解釋道，結這才點了點頭，然後又覺得這些人心思可真夠髒的。

「那他們能怎麼處理呢？」

「其實有一個更簡單的辦法。」

「嗯？」

就在談判老者覺得不得不妥協，想去找副會長和領隊商議彙報的時候，啟站起了身，走到老者耳邊嘀咕了幾句。

老者眼前一亮，立刻一改之前猶豫不決的態度，抬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然後呵呵一笑。「那是，如果我們連自己的物資都能被劫持那隻能證明我們七大商會自己沒有能力，怪不得別人。不如這樣，為了證明我們保護物資的能力，將軍同我們打個賭如何？」

安格斯眉頭一挑，感到一絲不解。「哦？什麼賭？」

「我們派出護衛中的一人，將軍也可以派出你們軍中的一人，甚至覺醒者也可以，進行比試。其實最好是覺醒者，不然我怕……呵呵，或許是我想多了，堂堂易邇達的軍人，怎麼能輸得太難看呢。」老者圖窮匕見。

「哼，這有何不敢的？就怕一會兒拳腳無眼。」

「那也只是他們本事不濟，怪不得別人。」

「可以，如果我們勝了，以後你們在易邇達地界運送物資和商品都需要聘請易邇達的士兵保護。」安格斯拋出了自己的籌碼。

「那如果我們勝了，我希望貴方能減少一半我們的關稅。」

「……可以。」

一行人走出了大帳，領隊有些驚奇，這事情怎麼就演變成這樣了，談判的老者其實並不是他們的人，而是正陽一方派遣來的，只是在上一次啟接委託的時候也見過啟和結動手，而漢倫的副會長只是現任漢倫會長的兒子，此次出來只是漢倫會長希望自己的兒子長點見識，但是顯然，看著全程只能看戲的胖子，領隊並不覺得這次達到了漢倫會長想要的效果。

安格斯雖然嘴上說著，但是還是向著副官吩咐了一句，隨後一身輕便裝備的覺醒者就來到了安格斯身後，他身上的是易邇達覺醒者們通用的裝備，所以很好辨認。

一行人來到了校場旁邊，易邇達的覺醒者率先跳了下去，場上還有在操練的士兵，都紛紛讓出了位置，饒有興緻地看著眼前的情景，他們相互通傳下已經得知了這是商會的人想和自己比試，而對於連桑旦都打下來的易邇達士兵們自然內心是很是膨脹的，不說能打過安德爾斯帝國的士兵，但是就一個商會的衛隊，即便有覺醒者又能有多強？不少人已經沖著商會一方的人吹起了口哨。

「結。」

啟喊了一聲，然後結就在安格斯一臉不解以及大半個校場的震驚目光中，從人群中跳了下去。

結在啟的示意下挑釁地沖那個覺醒者勾了勾手指，而那個覺醒者則是極度不解地看向了安格斯。

「你們是在開什麼玩笑？！」安格斯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他們難道覺得自己的士兵連個十幾歲的小女孩都打不過嗎？

「放心吧，將軍閣下，這位能跟隨我們進到大帳里，自然是因為我們有把握讓她帶著我們其他人安然無恙的出來。」老者毫無顧忌地對安格斯說道，他只是想讓安格斯確認自己這邊並沒有開玩笑。

安格斯眼睛眯了眯，然後轉頭沖那個覺醒者點了點頭，同時餘光還看向了另一個進到帳中的孩子——啟，而迎接他的卻是啟似笑非笑的目光。

「好敏銳的感知！」安格斯內心驚訝，隨後就看到了校場山讓自己無法理解的一幕。

只見，覺醒者一躍而起，他是易邇達一方覺醒者的佼佼者，有著空間類的能力，他沖著結的方向用力一捏——他還是收了點力，畢竟對面只是一個小女孩，但是讓他不能理解的是，前方的空間確實開始扭曲起來，而他清晰地感覺到，在離結五米的地方，所有的力量就如同消失了一樣！

他感到心中一緊，連忙開始加大了力度，然而情形與之前如出一轍，精準的五米，卻是不可逾越的天塹。

結看向了前方的身影，頭髮從發梢開始迅速轉為熒光白，眼中也開始泛起白光，而覺醒者此時感覺，自己的力量正在被撐開——是的，從五米開始，六米、七米……

結的頭髮完全轉為了熒光白，那耀眼的白色讓她一瞬間成為了整個校場的焦點，而周圍扭曲的空間已經幾乎不能被看到了，突然，覺醒者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的力量場，被撐爆了。

四散的空間力場在周圍的人看來就是一片紛飛的炮彈，校場周圍的人驚叫著想要逃走，可又怎麼能快得過空間爆炸的速度？

正當所有人頭皮一緊的時候，場邊的啟抬手，四周飛散的空間力量如同找到了歸途，然後盡數匯聚向啟的手中，啟輕輕一握，那個險些讓整個校場屍橫遍野的力量就湮滅在了他的手心。

安格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送走這兩個瘟神的，兩人從頭到尾沒和自己交談過一句話，但是安格斯第一次質疑起覺醒者的不可成長性，如果覺醒者無法繼續變強，如果覺醒者在覺醒之初就決定了自身的上限，那這兩個是什麼？覺醒的神靈？安格斯甚至感覺如果他們想，這兩個孩子能直接推平這裡的所有守軍，這並不誇張，以校場那麼大範圍的力量控制，那個還小男孩明顯不是空間類覺醒者，那個男孩尚且不明顯，那個女孩在使用力量的時候，那種作為人自心底感到的恐懼感和敬畏，對，就是敬畏，如同看到的是人類的神靈一樣，來源於本能的敬畏感。

看著遠去回歸正陽地界的車隊，安格斯決定事無巨細地把這回談判的一切情況報告給國會，尤其是那兩個孩子，那兩個，在他看來，如同披著孩子外衣的，神靈。或許，這兩位，才擔得起祭祀殿里的那個稱謂——神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