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六、七、八節

六

「這個，好吃！」一個全身穿著麻布，頭上帶著頭巾的小女孩一邊吃著饅頭一邊高興的看著清隱說道。

「是嗎？那就多吃一些吧。」清隱啃著沒有什麼味道的饅頭，也笑著對著她說道。

「嗯！」她眯著眼睛，然後又大大的咬了一口。

小孩子還真是容易滿足，清隱看了看坐在身邊的這個長著狐狸耳朵的小女孩，心裡這麼想到。

自清隱從那隻狐妖夫人手中接過這隻半妖小女孩已經過了四個月，或許是因為有一半妖怪血統的原因，她成長的速度明顯比人類要快得多，雖然她現在只有四個月大，但是已經有兩歲小孩的身高，雖然有時還會用四腳爬行，但在清隱的耐心教導下也學會了用兩隻腳走路，並且能夠說些簡單的話語。

然而，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雖然能夠照顧她一時，但總不能照看她一輩子，畢竟清隱這次下山是為了斬妖除魔，要是身邊帶著這麼一個小孩的話就根本沒法戰鬥，可是她現在還這麼小，完全沒有獨自生存的能力，既然如此，倘若沒法把她託付給可靠人家的話，那麼唯一的辦法就只有。。。。

吃完饅頭后，清隱便牽起她的手，繼續趕路。

「我們，去哪？」小女孩舔了舔剛剛拿饅頭的手指問道。

「去找你的同伴呀，之前不是說過了嗎？」

「為什麼，要找同伴？」

「因為你要和它們一起生活呀。」

「你，不是我的同伴嗎？」

「我。。我當然是你的同伴，但是你和它們在一起會比較好。」

「為什麼，和它們在一起，會比較好？」

「這。。不為什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清隱便急忙終結了這個話題。

這幾個月里，清隱一邊照顧這個小女孩一邊打聽狐狸群的下落，因為如果那狐妖沒說謊的話，應該是有一部分狐狸群遷徙到了另一個地方才對，而且那狐狸群里應該還有和那狐妖夫人差不多的妖怪，而清隱苦苦尋找了好幾個月，才終於找到了符合這幾個條件的地方。

那是一座離城鎮很遠的偏僻山林，因為路又遠又不好走所以沒什麼人去那邊，但偶爾還是會有人去那裡撿點柴火、摘點野菜什麼的，然而就在前一陣子，有好幾個人都說在那山林里時不時會出現一陣以前不常見的濃霧，而那奇怪的濃霧之中，似乎隱隱約約的藏著一隻大概有十尺高，全身如同影子般漆黑的怪物。當這個傳言傳開了之後，大家就更不願意去那山林了，但是對清隱來說，這卻是他這幾個月來一直都在尋找的地方，所以他便帶著小女孩來到了這裡。

可問題是，當清隱帶著小女孩來到山林后卻沒看到濃霧，眼前所見的不過是一片隨處可見的普通山林而已，而清隱自然不可能就這樣回去，他牽著她的小手一同走了山林。

他左手牽著小女孩的手，右手拿著桃木劍，一邊小心的走著山路一邊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可是令人沮喪的是，走了好長一段路都沒發現什麼異常。

清隱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心想是不是走錯地方了，不然的話怎麼會走了這麼久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就在清隱感到疑惑之時，忽然發現前面有個老者蹲在地上動作緩慢的在撿樹枝。

清隱想了想后，便走到老者面前半蹲下來問道：「這裡不是有妖怪出沒么？老人家你還在這裡撿樹枝呢？」

老者抬頭看了看清隱，便笑著站了起來說道：「沒辦法呀，家裡快沒有柴可燒了，就算危險也要撿一些回去，不然的話晚飯都沒法做了。」

「老人家你是一個住嗎？怎麼你的子女不來幫忙呢？」

「我只是一個孤寡老頭，哪來的子女？」

「這樣呀，那我來幫你撿吧，撿得差不多后你就好回去了，這裡很危險。」

「既然這裡危險，那你又為何要帶著一個小孩來呢？」

「我。。。有些急事，不得不帶她來。」

「老爺爺，給。」就在清隱和老人的談話間，小女孩已經撿了六七條小樹枝回來了，然後放在了老人家的面前。

「哇，真厲害，一下子就撿了這麼多，你真乖。」

「嘻嘻，我還能撿，更多。」小女孩被表揚后高興的揚起了頭並得意的說道。

「你真是個好孩子。」老人家摸了摸白鬍子，也高興的笑了起來。

「老爺爺，你的氣味，真好聞。」小女孩閉上眼睛對著老人家用力的聞了兩下。

「哈哈，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好聞。」

「是呀，她也是第一次誇別人好聞。」而當小女孩這麼說完后，清隱便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後。

「差不多可以露出真面目了吧？」清隱舉起桃木劍，對著老人家說道。

「嗯？真面目？你是在說我嗎？」老人家用手指著自己，不解的問道。

「從這裡走去最近的村莊起碼都要一個時辰，很難想象會有一個老人從這麼遠的地方來到這麼一個又危險又不好走的山林里撿樹枝柴火，而你身上的氣息，雖然很微弱，但還是暴露了你的身份。」清隱一邊把小女孩護在身後一邊慢慢的後退拉開距離，畢竟如果真要戰鬥的話也得把她安置在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才行。

「這樣呀，難怪會被一個小鬼聞了出來。」老人家聞了聞自己的手臂，然後身體開始扭曲起來，逐漸的變成了村民口中那全身漆黑並且高大的怪物，而不知不覺間，清隱周圍緩緩的出現了濃霧，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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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一下子就下降了不少。

那怪物見清隱一動不動的站著，便舉起它那巨大的利爪往清隱那揮去。

七

「為什麼。。不動手？」那怪物把巨大的爪子揮到清隱的面前後停了下來，它看見清隱這麼臨危不亂后便有些疑惑的問道。

「我今天來這裡不是和你打架的。」清隱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那像是有一頭牛那麼大的爪子，然後輕描淡寫般的答道。

「那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和人類沒有什麼話好說的。」

「我知道你憎恨人類，但我還是千里迢迢的來到這裡，為的就是求你一件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之極！一直以來都高傲自滿的人類現在居然會特意來到這樣的荒山野嶺請求妖怪做事？」而那妖怪真的被清隱的話逗得大笑起來，一時間整個山林都迴響起恐怖駭人的叫聲。

「這沒有什麼好笑的吧，還有，我想我們沒有必要再相互試探了，露出你的真面目，讓我們好好的談一下吧，想必你維持現在這模樣也是很費體力的吧。」

「注意你說話的態度小鬼，你現在是在我的地盤，對我來說要弄死你比拍死一隻蚊子還要簡單。」那妖怪瞬間便停止了大笑，然後把爪子重重的排在清隱的面前，彷彿是在展示自己的壓倒性的力量。

「這我當然知道，你要是打算襲擊我的話早就下手了，也不必和我廢話這麼多，而我也是看在你沒有什麼敵意的情況下才嘗試和你溝通，但如果你還是咄咄逼人的話那我也就不得不反擊了。隨便一提，我可比那些獵戶要更難對付一些。」而清隱卻完全沒有被嚇到，他稍稍舉起桃木劍，然後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看來你知道不少事情，小鬼。」那妖怪用低沉的聲音小聲說道。

「我就是因為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所以才會這麼苦惱。」

「哼，連二十歲都不到的小鬼頭就別在這裡裝老成了，說吧，你來這幹什麼。」一會的功夫，那妖怪彷彿影子般的快速消失，取而代之出現在那妖怪原本那個位置的，是一個消瘦的男人，但顯然，這也不是真身。

「在這之前，我想確認一下，你是不是在幾個月前和一群狐狸從其他地方遷徙到這裡？」清隱試探性的問道。

「是又怎麼樣。」那男人想了好一會，然後不屑的答道。

「幾個月前，有一隻狐妖把這孩子託付給了我，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隻狐妖應該是和你們一夥的。」

「這個小鬼，有著人類的臭味，是只半妖呢。」那個男人走到小女孩的面前然後用力的聞了兩下，然後一臉嫌棄的說道，而小女孩嚇得趕緊躲在清隱的身後。

「是的，她的父親是人類。」

「那隻狐妖，現在怎麼了。」那男人故意用一種不在乎的語氣問道。

「她被燒死了，和她心愛的那個人一起。」

「真是太蠢了，和人類呆久了就不可避免的染上蠢氣，怎麼她就是不懂？」原本很冷靜的那男人聽到那狐妖被燒死後，竟一下子就露出生氣的表情，甚至有些咬牙切齒。

「你。。認識那狐妖？」清隱小心翼翼的問道。

「她，是我的妹妹，天底下像她這麼傻的狐狸除了她找不到第二隻。」很快，那男人又變回面無表情的樣子，然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也就是說，你是她舅舅？那真是太好了，那你。。。。。」

「等等，別胡說，我和這小鬼可沒有一點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呢？她是你妹妹的孩子呀。」

「當那個笨蛋選擇與人類為伍時，她就已經不再屬於我們的族群，她的一切都與我們無關，而她的後代自然也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她自身也是很自責愧疚，雖然她離開了你們但也是一直都為你們著想，現在她都已經死了，為什麼就不能原諒她呢？」

「你以為事情弄成現在這樣是因為誰的緣故！要不是人類跑上山來攻擊我們的話，她就不會被人類抓去，也就不會落得這麼一個悲慘的結局，我們也不會被迫離開生活了幾百年的家鄉！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這已經不是原不原諒的問題了。」那男人再次露出生氣，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極度憤怒，以至於猙獰得很是恐怖表情，但最後還是克制了下來。

「這件事情我也聽她說了，那個，對於這事我也很難過，所以你們憎恨人類我很能理解，但至少，我希望你們接納這孩子，就算你們不承認也好，她的身上終究是流著你們的血液，再說了，她還這麼小，沒做錯任何事情，不應該受到這麼殘忍的對待。」

「她身上也同樣流著人類的血液，那怎麼你不收留她？」那男人嘲笑般的反問道。

「我。。。。」而清隱被這麼一問，瞬間便啞了，人類社會是不會接受長著狐狸耳朵的小孩，這一點清隱很清楚，所以一開始清隱就沒有打算把小女孩交給其他人照顧，而自己，也是難以照顧她，既然人類這邊沒法照顧這小女孩，那為什麼狐狸群那便就一定願意接受擁有人類血液、氣味的半妖呢？想到這一點后，清隱陷入了沉默。

「所以我才這麼厭惡人類，因為人類就是這麼的自私自利而又喜歡裝作清高，說一大堆冠冕堂皇的漂亮話，無非就是想把不要的東西丟出去而已。」

「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而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小女孩突然從清隱的身後跳出來，然後指著那男人，發脾氣般的大聲說道。

「你說什麼？你這小不點。」那男人半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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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死死的盯著小女孩看。

「你不是，同伴，我討厭你。」小女孩雖然很害怕，但這次她沒有躲在清隱的身後，而是正面對著他說道，儘管她已經怕得隨時都要哭了出來。

「哈哈哈，你聽到沒有？她自己都說不是我的同伴，好了，你們快滾出這裡，我已經不想再和你們多說了，趁我還沒動手之前。」那男人站了起來然後不耐煩的甩了一下手示意讓清隱快點走。

「我們走，走嘛。」小女孩拉著清隱的褲子，想要快點離開這裡，然而，清隱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為什麼，不走？」小女孩疑惑的看著清隱，皺著眉頭問道。清隱低下頭，看了看小女孩，卻沒有回答。

「難道，你也不是，我的同伴嗎？」似乎覺察出什麼的小女孩，露出悲傷的表情，帶著一些哭腔，小聲的問道。

「我。。。。。。。」

「你也，不要我嗎？」

八

面對小女孩的質問，清隱楞住了，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對清隱來說，自己和小女孩不過是萍水相逢，自己本是沒有責任和義務去照顧她的，然而現在已經照看了她幾個月，並且四處奔波的尋找她的族群，按理說，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但是，這樣做就真的是對的嗎？

人類視她為異端，而狐狸又何嘗不會嫌棄她的人類血統？這一點其實清隱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都抱著僥倖心理所以忽視了而已，但如今現實狠狠的打了清隱兩巴掌讓他認識到了殘酷，那就是，這個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的小女孩，卻哪都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

如果自己現在把她丟在這個不接受她的狐狸群里的話，那麼毫無疑問，她的下場會十分的凄慘。

自己從小接受的觀念是斬妖除魔，拯救蒼生，那麼，眼前這個半妖小女孩是否也屬於「蒼生」中的一部分呢？這個問題，師傅並沒有教過他。

「你也，不要我。。。」小女孩見清隱表情凝重而且沒有說話，便傷心得抽泣了起來，眼角也漸漸泛起淚光。

「我，不是你的同伴。」過了好一會，清隱才緩緩說道。

「因為我是你的親人，你出生的時候，是我接住你的，而你的母親臨走時，把你託付了給我，所以現在我是你最親的親人。如果你不怕吃苦的話，就跟著我一起走吧，我會把你養大，直到你可以獨自生活為止。」清隱半蹲下來，一邊幫她擦去眼淚一邊微笑著對小女孩說道。

「你，真的不會丟下我嗎？」小女孩皺著眉頭半信半疑的問道。

「嗯，我決不會丟下你，我發誓。」清隱伸出三支手指說道。

「哼，人類偽善的模樣真是看得我都想吐了，明明自己就把她當做是累贅，還說得如此道貌岸然。」那狐妖雙手抱在胸前不屑得諷刺道。

「我會用實際行動來證明這是不是偽善，好了，我這就帶著她離開這裡，告辭。」清隱站了起來，然後牽著小女孩的手準備轉身離開。

「趕緊走，再也不要來這裡，我可不想再看到你們。」狐妖不耐煩的向清隱甩了甩手，催促他們趕緊走。

「這個你放心，因為我也不想再來這裡，不過我也得感謝你，要是沒遇見你的話說不定我也無法下定決心。」雖然清隱也不喜歡這狐妖，但還是向它點了點頭，以示禮貌。

「哼。」而那狐妖顯然不受這一套，它把頭扭向一邊，看都不看一下。

清隱無奈的苦笑了一下，而那小女孩則用手指拉了下眼皮並且吐了吐舌頭，向那狐妖做了個鬼臉。

就當清隱轉身準備下山時，那狐妖突然把他們叫住。

「喂，臭小鬼，帶上這個，說不定能讓你的獃腦瓜變得好使一點。」然後就把一個不知什麼東西丟向小女孩。

小女孩嚇得趕緊躲在清隱身後，而清隱則遲疑了一下，但還是伸手把那東西接住。

「這個。。。是牙齒？」清隱攤開手掌，把剛才接住的東西仔細的看了看，發現這東西上寬下尖，像是什麼動物的牙齒，而且還穿了個洞繫上了繩子。

清隱抬頭一看，剛想問它給這個東西幹嘛，卻發現那狐妖已不見蹤影，連迷霧也隨之消失了，彷彿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這傢伙是笨蛋嗎？戴著個牙齒又怎麼能變得聰明呢？要找借口也找個像樣點呀。」清隱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小女孩拉了拉清隱的褲子，疑惑的問道。

「這是它給你的禮物，我來幫你戴上吧。」清隱彎下腰，把這牙齒戴在小女孩的脖子上。

小女孩抓起那牙齒，仔細的看了看，然後聞了聞，甚至還咬了一下，發現沒有什麼特別後便失去了興趣，就沒有再管它了。

「我肚子餓了，吃東西。」小女孩向清隱揮著雙手說道。

「那我們現在就回去找東西吃，你再堅持一下。」

「嗯。」

清隱牽著小女孩的手，往著下山的路走去，而隨著他們越走越遠，他們的身後的樹林里不知不覺中出現了許多狐狸，那些狐狸沒有發出動靜，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離開，然後過了一會便全都消失在樹林當中。

永別了。

（完）

第二章-狐妖舅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