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突然造訪

冷靜下來的梁軍又打開了第二封信，這封信也讓梁軍嚇了一跳。

「梁軍：

我是你的青梅竹馬，你一定知道我是誰了吧？我們從小就粘在一起，你像一把傘為我遮風擋雨，你像高大的杉樹讓我從小就有自信。如今，我長大了，心裡明白自己所要的是什麼。我要的就是純真。我蔑視一切惡俗，視金錢為糞土，視權貴為沙塵……」

讀到此梁軍停住了，他似乎明白後面的內容，猜到了信的主人是誰。一個叫他大哥哥，穿著花衣服，蹦蹦跳跳，扎扎呼呼的小女孩。小女孩小名莉莉，大名於莉莉。住在他們樓對面的高檔小區里。父親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開著一輛豪華驕車。小的時候，他們確確實實在東面的湖邊玩過，他們約定時間，總是在那個時間出現。可那僅僅就是玩，7歲之前。

梁軍有點懵，他不明白這兩個人為何在同一天向他表白，就好像他們商量好似的，要比試比試她們的運氣。

不知為何，梁軍對富人有著天生的距離感和抵觸感，他對莉莉寫的情書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在當今，很多年青人為了找一個富有的岳丈，不擇手段，絞盡腦汁。

對莉莉梁軍實在是淡漠得很，好像他們不是來自一個星球，他覺得信中的語言離他太遙遠。

接著，他又打開了第三封信，這封信也讓梁軍驚跳不已。

「梁軍：

不好意思給你寫信，但還是要寫的，知你遇到麻煩心中很不安。曾經對的輟學感到痛惜，痛惜之餘關注你的未來。對的目前的情況我已了解的很深，知你是無辜的，希你心胸開闊，展望未來……」

經過先前的驚訝與心跳，此時的梁軍已波瀾不驚，他知道這個女同學在表白她的關心，一個女同學對一個男同學表白關心，這意思不是很明顯嗎？他不再往下看，也知她要說什麼。現在，多麼火辣的語言也不能燃起他冰冷的心。他對一切都很木然。

這個女同學名叫方菲，是他的同桌，輟學時他與她進行過告別。他對她的感覺是很好的，同窗二年，在學習上有過多次切磋。如今想來，那不過是過眼煙雲，生命中的一瞬。

他忌諱他的高中同學知道他在大獄里服刑，而今，竟有同學發出慰問，他蹲大獄的事還能瞞多久？方菲知道他是冤枉的，別人呢，別人會這麼認為嗎？

「唉……」梁軍心中如冰一般的涼。

這一晚，梁軍不斷奔涌而出的淚水浸濕了枕巾，他一夜未眠。他不知出獄后，他會如何？眾人將會以什麼樣的眼神看他？那個叫小慧的同事是真心的愛他嗎？還有方菲，她也在熱心地關注他嗎？還有莉莉，她如此的天真的確很難得，在千變萬化的日子裡，她竟然還記得他。

這時，梁軍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三封信同時而來，有點兒不尋常。是誰告訴她們他的近況？是好意還是惡意？難道她們的背後有一隻手在操縱她們嗎？

梁軍在獄中的表現非常的好，他每天都搶著擦獄室的地面，有時還擦擦玻璃，幫助獄友們整理被褥。在廠內勞動時，他認真肯干，從不缺勤。獄警們對他十分的看好，對他的評分總是a級。

不知不覺中，梁軍在獄中已經度過了大半年。這一天，一名獄警通知他說有一個朋友要見他。

「朋友？」梁軍很疑惑，「誰呢？」

「女朋友。」獄警說完，還神秘地笑了笑。

來到家屬接待室，梁軍看到一個年青的女士坐在沙發上，從側面看，這個女士很像小慧。

兩個人的見面很是尷尬，本來就不是很貼近的人，現在卻以情人的身份在獄中相見，實在有點兒難堪。但梁軍還是有點兒感動，眼角發熱。

「啊，你來了。」

走近沙發，梁軍正面看時，此女正是小慧。梁軍沒好意坐在小慧的身邊，因為他們畢竟是陌生的熟人，他選了一個離她很遠的沙發角坐了下來。

剛一見面，小慧也很不好意思，她臉色緋紅，小聲說道：「伯母讓我來看你。」

「伯母？」梁軍馬上想到小慧寫給他的信，難道小慧是母親委託的人？「我母親讓你來的？」

「是的！」小慧點點頭，「我去了伯母家，伯母說她很忙，沒有時間來看你，她希望我能看你一次。」

梁軍知道，她的母親因他的事病倒后住到了他的小姨媽家，難道她現在又回來了嗎？

「你去過我家？」梁軍很想知道母親的近況，他急切地問，「她還好嗎？」

「還好。」

「真的？」

「真的！」這時小慧笑了笑，露出了她潔白的牙齒，「上個星期她回到了自己的家，現在她在包子鋪包包子。」

「我母親沒有與你說什麼？」

「她說，你一定是很冤枉的，她讓我鼓勵你。她還說，下個星期她有可能來看你。」

梁軍眼圈紅了，世上只有母親最了解自己的孩子，只有母親才知道他是冤枉的。他勉強控制住自己，不讓淚水流出來。

「你告訴她，就說我這裡非常的好，別讓她挂念我。我出去以後，會加倍報答她的。」說完，梁軍將臉埋在手中。

很久，兩人都沒有作聲，室內連喘氣的聲音都能聽得到。

小慧要比梁軍冷靜得多，她知道這個會面是受時間限制的，如果有話要說，須儘快地說。她打破了沉默：「我給你帶來了一本書，你沒事時看一看。」

梁軍接過小慧遞過來的書，定睛看時，見上面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嬰兒，坐在椅子上。黑色的圖案，白色的底面，封面的右邊寫著三個黑體字：趙一曼。

接到手后，梁軍道了謝，表示自己一定會認真地讀。

「這本書很感人的，我看過這個電影。」

「我也看過，」梁軍一邊撫摸著書一邊說，「再重新讀一讀也挺好，英雄嘛，她的事迹總是很感人的。」

「一個南方人，在寒冷的北方打鬼子很不容易，后被叛徒出賣受盡了苦刑。」說起趙一曼，小慧也很淚酸，同是女人，她同情趙一曼的不幸遭遇：「扔下一個年幼的孩子，與丈夫分別數年，真是一個偉大的女性。」

兩個人的話漸漸多了起來，也許只有這本書才能讓他們有共同的語言，不然，他們談什麼？

梁軍也知道小慧送他《趙一曼》這本書的用意，無非就是讓他學趙一曼的堅強。他心有感慨地說：「我心中一直有趙一曼的影子，我佩服她的忠誠。『忠誠』兩字不是誰都可以做到的。」

他們越談越深，將趙一曼的精神深化到骨子裡，上升到共產主義。

「楊靖宇也是叛徒出賣的，沒有叛徒，這兩個英雄不會死的……」

沒想到他們聊得很投機，看法都很一致，這是此前他們誰都沒有想到的。兩個人同在一個酒樓打工，既是同事又是朋友，能說到一起也是很自然的。

也許在這裡，在這個空間不大的接待室里本就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小慧見到梁軍后，沒有一字提到「愛」字，但這本《趙一曼》卻顯得沉甸甸的，有很深的愛在裡面。

智暫的一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到了離別的時候，這一個小時在梁軍看來不過是平時的十分鐘。

「真快！」梁軍笑了笑，此時的他脫離了窘迫，心中有了底氣，他知道，他的身後有人在關心著他，他感到了溫暖，感到了愉快。

「是挺快的！」小慧站起身，笑道，「下次，我一定會帶給你更精採的書。」

小慧從背包里拿出兩盒梁軍最喜歡吃的巧克力蛋糕，幸福地望著梁軍：「這是我給你買的！」

梁軍接過蛋糕，眼睛有些濕潤。他不是感動別的，他是感動小慧怎麼會知道他最愛吃的是什麼？他從來也沒有告訴過她呀？

「我母親讓你買的嗎？」

「不是的，是我想買的。」

「啊，我得感謝你，你讓我大飽口福！」

梁軍的確很感動，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有人給他送美食，而且這個人還不是別人，是紅都酒樓的第一靚女。美女、美食，這是人間的快意之事，假如梁軍不是一個十分樂觀的人，不是一個心胸大度的人，有兩個「美」在身邊也會感動的。

獄中的第一次相見，是與同事，雖然很難堪，但看你的人一定是關心你愛護你的人，梁軍明白此理。所以，當他們分手時，顯得有些難捨難分。

送走了小慧，梁軍很是感慨，紅都酒樓的第一靚女為什麼對他情有獨鍾？他出身寒門，無才無藝，一個美女對他如此關愛他是不是有點兒承擔不起？如果沒有他的牢獄之災，小慧會向他表白嗎？難道他因禍得福？

總之，梁軍感慨萬千，人世間的事真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冷靜下來梁軍有些後悔，他後悔只談《趙一曼》了，忘了囑咐小慧，回去后，應該向他的母親轉達一下他的問候。

雖然後悔，但他想到小慧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她會製造很多想不到。就像她突然地表白，突然造訪一樣。那麼，那一定會向她母親彙報他的情況的。

拿著兩盒巧克力蛋糕向自己的囚室走去，梁軍心裡很甜蜜。他也是十八九歲的年青人啊，情竇初開，那種感覺一定是很美好的。無疑，這兩盒巧克力蛋糕給了他無比的信心，他的腳步不由得邁得很大，很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