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開幕時刻
「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啊!!!」
暴雨沖洗著一切,無論是站著的人還是躺著的人,都逃不過被奪走體溫的結果,逃不過就坦然接受好了,反正死的又不是黎伶自己,沒必要在意別人的死法吧?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黎伶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即使用牙齒咬破下唇,用撕裂的痛苦保持理性,可也無法阻止發酵的內疚,被內疚釀出的苦相將五官擠作一團,醜陋無比。
他在保護我,他一直在保護我,我不想他死,我不要他死掉啊!
雨勢更加猛烈,在地上積起水窪,浸泡著伍原的身體,想要令他窒息。
黎伶立刻跪倒在地,將他伏趴的身體撐起,輕托著他的頭部,將其置於自己的雙膝之上。
而伍原伸著顫抖的手,將緊握的鑰匙塞回黎伶的口袋。
黎伶要想要抱起伍原,將他移動到乾淨的室內,但是做不到,陷入昏迷的男人根本不是她能搬動。
她只能放下身體,跑去拿放在門口的雨傘,至少要為他擋雨,不能再讓污水感染他的傷口。
拿回雨傘后,黎伶打開自己外套的拉鏈,將相對乾淨的內面翻轉出來,把外套疊成四方形,抬起伍原中槍的腹部,將其墊入下方,不讓傷口浸泡在雨水之中。
她再次跪倒在地,再次讓伍原的頭部靠在自己膝蓋上,左手舉著雨傘,右手開始摸索伍原的身體,尋找呼叫救護車的手機。
她如願以償地找到了一部帶密碼鎖的手機,四位數密碼鎖,沒有任何僥倖的餘地。想要一次猜對的幾率僅有萬分之一。
「沒有緊急呼叫的按鍵,手機型號太舊還是被他關了?」
伍原已經瀕臨死亡,只有去猜了,手速夠快按出一百個密碼就有百分之一的可能。
何等愚蠢的蠻幹,更加聰明的人一定會觀察出蛛絲馬跡一次就猜對密碼,但黎伶沒有那種能耐。
於是手機發出了滅亡的嘲笑,那是電量不足的提示音,兩分鐘后就將關機。
「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
她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瘋狂鼓動的心律是她唯一能聽見的聲音,拇指在屏幕上跳舞,點出一串又一串的錯誤數字。
出於好心的設計使屏幕顯示出離關機還剩三十秒的字框,黎伶把它摁掉,隨後再摁出一個無效的密碼。
應該有的,應該有什麼邏輯可循才是啊,給我一點希望啊,求求你了,給一點我希望啊....
仍在提示密碼錯誤的屏幕就是希望,二十秒后才會沒電的手機正是希望。
把命運託付給虛無的希望又能改變什麼,無論怎麼做都是失敗,無論怎麼嘗試都是錯誤,這才是命運的必然,期待僥倖的必然,一如已經息屏,不再發光的手機。
「啊,啊。」
手機已經成為磚塊,沒有了聯繫醫院的手段,黎伶捂住額頭故作鎮定,開始思考別的方案。
抱不動,我的力氣不夠,就算勉強能拖著他也不行,拖著他移動的過程會造成二次傷害,使得卡在傷口的子彈鑽進更深處,或許會嵌入內臟之中,不行,不能拖著他去醫院。
找不到人,時間太晚了,午夜零時想要在這種不熟悉的環境找人幫忙不現實,最關鍵的是無法離開他身邊,暴雨不停就沒有辦法離開他身邊,雨水會感染傷口,流失體溫,
那樣的話根本撐不下去,如果不擋雨托住他身體,被雨積起的水窪會令他窒息而死,不行,無法離開他去尋求幫助。
為手機充電嗎?院子周圍的房間沒有門,或許能找到與手機匹配的充電器,但是那要跨過三重偶然才有意義。
必需在偶然的一分鐘內找到充電器,雨太大了,不用手撐傘擋不住,將他置於雨中超過一分鐘就斷絕了救治的希望。
必需找到在這時間內找到與手機相匹配,且是可移動的充電寶,需要插座的絕對不行,不可能待在插座旁一邊充電一邊試密碼,那麼做沒有意義。
在跨越前兩個偶然之後,就必需在短時間內破解密碼,重複剛才的過程,再次挑戰萬分之一可能。
在超越這樣的三重偶然之後,就能使用手機呼叫救護車了,就能夠救下自己的恩人了。
這種方法最關鍵的試錯沒有捷徑,可行性太低了。
怎麼辦才好,到底該做些才好?應該還有辦法才對,保持冷靜,集中注意力。
在電閃雷鳴間,如同靈光乍現一般,她想到了什麼,一個最樸實可行的方法。
「救命啊!!有人嗎?救命啊!!」
喊得再大聲一點,讓求救聲傳得更遠一些,早就該這麼做了,或許會誰有聽見她的喊叫吧。
連這樣的僥倖都是種奢望,雨聲蓋過了吶喊,她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清。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啊!!!!!啊!!!!!」
省略掉多餘的詞調,發出最大限度的嚎叫。
依舊是徒勞,她一直喊著,喊到了喉嚨嘶啞,開始了咳嗽。
「咳,咳,咳。」
喊到了自己聲細如蚊為止。
不要..不要..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要死啊....不要因我而死啊...
如果你死了,我該如何彌補自己的過錯才好,如果我不來這裡就好了。
如果你的家人痛哭昏倒,我又該如何補償他們才好,都是我的錯,要是我直接回家就好了,要是我向她跪地求饒就好了,誰來救救他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有誰來..
「救...命。」
她不顧自己腫脹喉嚨,還在重複著嘶啞的嗚咽,這是在自我安慰,根本不會有人聽見。
本應該如此吧。
遠處傳來了什麼聲音,好似聽見了奇迹。
「在這邊,這邊!」
哎?
眼前掠過紅色的光芒,一群白衣天使從車中跑出。
醫生。
為什麼?
「就是這個人嗎?」
黎伶說不出話,只能點頭回應。
「來!穩住。」
兩位男醫生一前一後將伍原抬起,放在準備好的擔架上,健步朝門外的救護車走去。
黎伶也跟著上車,帶上車門后,救贖車笛聲大作,一路呼嘯著朝醫院駛去。
黎伶坐在車廂旁側的座位上,伸手接過遞來的毛巾。
將毛巾遞給她后,那位醫生坐在她身邊,問道:「是你打得急救電話?他是怎麼受傷的?」
對於提問黎伶只能搖頭表示歉意,她打算用手勢索要紙筆,卻被那兩位負責止血消毒醫生的驚嘆聲打斷。
「這好像是槍傷啊,在創口附近居然有燒焦的痕迹,這種痕迹只有在近距離遭受槍擊后才會留下的。」
「槍傷?」
坐在身邊的醫生也上前查看:「之前的電話里沒提到這一點啊,都沒說聽見過槍聲。」
只可能是那個女人聯繫的醫院,想要亡羊補牢嗎,哼,真是妄想,她謀殺的罪名板上釘釘,持槍殺人根本沒有酌情處理的可能,後悔開槍也沒用。
黎伶勉強開口,她的聲音嘶啞又渾濁:「報...警。」
「要報警嗎?」
「肯定要啊!這種事影響太惡劣了,我來打電話。」
醫生們交流后同意了請求,報警的那位醫生將通話轉為免提模式,把具體的時間地點告知警察,也說出了救護車即將抵達的醫院名稱。
心城友誼醫院。
救護車在雷雨交加的夜色中疾馳,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剎車聲,急停在醫院門口。
兩位護士早已在門口待命,醫生們將伍原轉移到護士身邊的可移動病床上,將他推向急救室。
潔白的床單在伍原躺上去的那一刻瞬間染紅,他的臉色在轉瞬即逝的燈光下忽明忽暗。
「快快快!」
「麻煩讓一下,讓一下,讓開!!」
他在走廊的議論聲與腳輪的滾動聲與護士的催促聲中被送入手術室。
門上的指示燈亮起手術中的綠光,黎伶覺得全身脫力,她背靠走廊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
她垂頭失神,時間的概念已經模糊,她好想就此睡去,逃避之後將要遇到的責罵。
在意識朦朧的間隙,臉頰感受到了冰涼的氣息。
「別睡了,快點起來,我還要做筆錄。」
眯著眼看見了貼臉的罐裝涼茶,是自動售貨機里的廉價貨色。
「喉嚨疼喝點這個會好受些,來。」
站在黎伶面前的警察伸出手,黎伶回握住,借力緩慢地站起身體。
黎伶一口氣喝光涼茶,喉嚨的灼燒感被熄滅,就此解開封印,她能夠吐字清晰地說話了。
她向自己的朋友求助:「陳空,有辦法聯繫到家屬嗎?我不知道傷者的名字。」
陳空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啟錄音模式:「先為我描述受害者的體貌著裝,我要將這些信息公布到通信平台上去尋找家屬。」
黎伶稍作回憶后開始描述:「男性,年齡應該在二十至二十五左右,身高約一米七,體態中等,穿著是淺藍色的衛衣,搭配著黑色的牛仔褲以及白色的運動鞋,
短碎的髮型,外貌給人一種英俊又稚嫩的感覺,說話的方式比較迂迴,體質偏差,隨身攜帶著一部星空二型手機。」
「聽醫生說你之前喉嚨痛得說不清話,那麼是誰撥打的急救電話?」
「有可能是槍手,我不敢肯定,我的手機被她毀了,而受傷者的手機也恰好沒電了。」
陳空重複著說詞:「手機沒電啊。」
他將錄音模式關閉,按動屏幕撥打了某個號碼,不一會就聽見了致電用戶已關機的提示音。
他隨後又撥打了另一個號碼,這次順利接通。
坐在自家沙發上的伍可強忍倦意,她一直在等,終於等到了打破寂靜的聲音,可那不是她期待的號碼,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
「您好,伍可小姐,我是公安局的警員陳空,我有些情況想要了解,您現在能否聯繫得上您自己的弟弟伍原先生?」
「不行。」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伍可極力避免的結果已然成真。
「有位先生被人開槍擊中,此刻正在心城友誼醫院搶救,還不能肯定就是您的弟弟,希望您能前來確認一下。」
「唉,那個傻瓜!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伍可主動掛斷了電話,內心憤怒無比,一直在重蹈覆轍,永遠不知道吸取教訓!那個傻瓜!真想把他從床上拎起來狠狠抽一頓!
陳空覺得很奇怪,他無法理解那位家屬的聲音,那其中僅包含著純粹的憤怒,沒有任何廢話,更沒有多餘的驚愕或恐懼。
既然如此又為何而怒?不在意親屬生死安危的人,又何必為了這份安危而怒?
還不如將憤怒的情感也一併捨棄,麻木一些才輕鬆一點,追求輕鬆才是最棒的人生,陳空無法理解她的憤怒。
所以他作出結論,那位親屬是個怪人。
陳空對著黎伶說話:「已經通知家屬了,她很快就會來確認,現在來討論下槍擊案的細節吧。」
......
「我不想說,沒心情,至少等他搶救完再說。」
「真是任性啊,好吧,也不能強求。」
「這和那個時候不一樣,那時候可沒人搶救她,直接就入庫停屍房了,呵呵,連解剖都還沒來得及做。」
「你想說什麼?」
黎伶已經隱約察覺到了。
「或許不一樣,或許都一樣,在結果沒形成前我也不能把話說太滿是不是?」
「或許那位曾經入庫停屍房的人也會來這裡。」
黎伶的聲調沒有起伏:「哦,那可真是災難啊。」
陳空的聲音淡漠如水:「就某些人的觀念而言,那叫福音。」
「你們兩個究竟在聊什麼我完全聽不懂啊。」
一個男人走入兩人的視線之中:「是與我們天理福音會的槍擊事件有關,還是另有所指?」
「您哪位?」
「福音會的教義講師,常悅,今後還請多多指教,警官。」
常悅禮貌地伸手,陳空也象徵性地回握,不知道他們在客套什麼,又要指教什麼。
(前天從監視器中看見的男人就是他,襯衫根本遮不住他這一身腱子肉的體型,看起來很能打的樣子,這還好醫院裡的眼線有上夜班,告訴我你的名字與職務吧。)
「警官怎麼稱呼?」
「陳舊的陳,空虛的空,陳空。」
「你說指教,指的是什麼?」
常悅裝出一副猛然想起的樣子:「差點忘了,陳警官你昨天清晨,也就是二十號四點多的時候,有送一個人到這家友誼醫院搶救,為此你還特地發布帖子尋求家屬不是嗎?
上面說等待著家屬前來墊付醫療費,可是當我來到醫院后沒有看見你呀,你是有什麼隱情不得不走么?我不太明白,請您指教一下。」
(原來這個男人也是連環怪死的參與者之一,本打算搶先一步掌握這些人的動態,沒想到唯一得到資料的人此刻正躺在手術室里接受搶救,從拘留所獲得的資料也失去了意義,
哼,真是計劃不如變化快。)
陳空回答道:「當時發現了可疑的問題,就是在帖子中出現過的那個藥瓶,從受害者的表情來分析會讓我聯想到興奮劑之類的東西,當我想到這一點后就急忙離開醫院,
將藥瓶送到化驗科的手裡了。」
陳空隨即反問道:「我通過後續的調查得知,在二十日凌晨發現那位名為劉永安的死者已沒有了親屬,父親失蹤,母親過世,而你呢?在我將他送往醫院的兩小時內就
迫不及待地前來墊付醫療費,你要自稱熱心腸我也勉強信了,可是你的消息也未免過於靈通了吧?給我一種在關注著某種事態的感覺,就像現在這樣,我剛到醫院不久,你就出現了。
不是親屬的你為陌生人支付醫療費的理由是什麼?麻煩您,指教一下。」
(為什麼要隱瞞呢,因為這事關名譽,正如伍可說的那樣,盛開顏事件很可能是由福音會的成員引發的,這會給他們抨擊的借口,把正教歪曲成邪教,福音會的成員在做邪惡的獻祭儀式,
福音會是藏污納垢的組織,這種發展是無法接受的。不止是福音會,官方同樣無法接受,證明成員實施過獻祭儀式,就證明獻祭儀式確有效果,代表著世間存在超自然的力量。
人都是務實的,只會信仰為自己帶來好處的力量,信仰超自然比信仰世俗更有好處的話,那選誰就不用想了,造成動蕩,維持不了穩定,最壞的結果甚至會為本該純潔的權利染上不凈之物
人上人可無法接受平等的訴求,其結果就是隱瞞,與福音會一起用常理掩蓋瘋狂,捏造一個虛構的殺人狂,演一場平庸的鬧劇就好了,理由就往這方面編吧,嘖,真是無聊透頂,
這般脆弱的平衡怎麼還沒被打破啊。)
常悅回答道:「受人所託而已,支付的是活動經費,不必在意,我的雇傭者們也認為這次的結果很可能是人為造成的,他們期待我能查出起因。」
(一反常態的舉動,福音會那群大喇叭居然也會低調行事的時候,換做以往的情況早就把這次的事態當做福音教誨四處宣揚了,也就是說事態的起因不能外人得知么,這可是破綻。)
(這當然是破綻,但是警察先生,這對而言你們也是一樣的,你們也不希望怪力亂神的流言惑眾吧,所以握手言和就好了,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現在還不是對抗福音會的時候。)
(編造平庸的結果需要與公權力配合。)
(那麼...)
(靜待時機。)
(等候他們露出破綻的時刻。)
(一把捏住他們的要害。)
(這樣一來....)
(這樣的話....)
(他們就為我們所用了。)
陳空還想繼續提問,還沒等他開口身邊就響起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鈴聲。
「喂。」
「啊?」
兩個男人朝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入偏僻的角落接通來電。
「就是這裡。」
「謝謝。」
醫生為兩位女性指路,指著黎伶身邊的手術室。
黎伶轉身看去,心跳猛然加速,驚愕的情緒令瞳孔收縮。
(那個女人穿著和槍手一樣的衣服!但是上面沒有應該沾上的泥土,是巧合嗎?巧合?!)
她們朝黎伶走來了。
其中身穿與槍手服裝不同的女性先是厭惡地看了一眼手術室,隨後她將目光收回,對黎伶作自我介紹:「我是伍可,伍原的姐姐,你能肯定受傷的人是伍原嗎?」
「這個。」
黎伶拿出伍原的手機:「現在沒電了,將它充滿電也是鎖屏狀態,但就算鎖屏了也能夠接通電話,先為手機充電,然後撥打您弟弟的手機號,再看這部手機有沒反應就知道了。」
伍可接過遞來的手機:「不用那麼麻煩,我認識伍原的手機。」
(同款的手機多得很,哪來的自信。)
「能為我說明下情況嗎?」
(怎麼回事?怎麼能這麼冷漠,好像在鬼門關徘徊的人與她無關一樣。)
黎伶隱瞞了怪異的部分,將過程簡略敘述一遍,弱女子突遭搶劫,好男人見義勇為,大概就是這種風格的故事。
伍可只是平靜地接受一切,眉頭都不願皺一下。
(你這個....!)
「您好像不怎麼關心啊?」
「是么。」
伍可聞聲立刻調動面部肌肉,扮出一副悲傷的模樣。
(生硬的演技,人渣。)
伍可伸手輕拍黎伶的肩膀:「沒關係,你不用一副自責的表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你在說什麼啊?搶救沒有失敗的可能么?你到底是從何而來的自信啊!)
(終於..終於到這一天了,在眾人的眼下...伍原....)
伍可收回手看著面前的門,手術室的門將他與她隔開,創造出門內與門外的兩個世界,當伍原離開那個世界后,他就不再是原來的自己。
他的未來究竟變成怎樣,是被當做惡魔狩獵,還是被奉為神明取樂,伍可唯一的親人,唯一喜歡著她的人,即將成為任人擺布的玩物。
心臟傳來針刺般的疼痛,漆黑的情感再次湧出,伍可跪倒在地,垂頭不語,任憑淚水打濕胸口。
走廊間陷入令人焦躁的沉默之中,除了偶爾響起的抽泣聲。
手術室的門被拉開,從中走出一位護士,她帶著的口罩也遮擋不了疑惑的眼神,她低頭看著抽泣的人沒有移動,因為那個人堵在門口。
伍可知趣地起身讓開道路,護士關好門后囑咐道:「希望你們能去大廳休息,走廊很狹窄不合適聚集。」
護士來到走廊的拐角處,走樓梯上樓,與通話中的陳空擦肩而過。
「沒錯,確認過了,只有一處傷口,好,你們繼續吧。」
情緒是會傳染的,陳空掛斷電話后,看著護士向上行走的背影覺得有些奇怪。
(眉頭緊鎖,一副心事沉重的模樣,這也不是現在的重點,找個空閑時間再問,時間是...午夜一點三十八分離開手術室的護士嗎。)
回到走廊后,他看見了兩位陌生的女性。
陳空走到黎伶身邊輕聲詢問:「那兩位是受害者的家屬么?」
「拜託你別用受害者這種討厭的形容好不好,那位流眼淚的是他姐姐,另一個我不清楚。」
「伍可!雲霞!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常悅回到走廊后居然看見了兩位熟人,這讓他疑惑出聲。
那個被叫做雲霞的女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只是挽住伍可的手臂:「我們先去大廳吧?在這裡可能有妨礙到手術。」
雲霞拉著伍可下樓,走到常悅身邊時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示意他跟上。
陳空與黎伶對視一眼,也緊隨其後。
(雨似乎小了一點。)
秋楓從計程車下來的時候已是綿綿細雨,再過一會雨就應該停了。
他走向醫院的大門。
(難以置信,小說停更的原因居然是被槍擊,身為編輯的我能幫上忙嗎?或許能幫伍原續寫小說?希望他只是受輕傷。)
走入醫院大廳就看見五個人,兩位大學時的同學,兩位陌生人,以及之前和自己通過電話的伍可。
秋楓對兩位同學揮手打招呼,直徑走到伍可身邊:「是伍原受傷嗎?有沒有危險?」
「沒關係的,你不必擔心,很快就沒事了。」
伍可所說的話不知道是在安慰秋楓還是在安慰自己。
「你想了解什麼情況就問去那兩位吧,他們是警察和當事人。」
伍可不想多說,而她身邊的兩位陌生人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秋楓融不進他們的圈子,只能前去找同學們聊天。
秋楓來到兩人身邊,還沒等他開口說話,黎伶就率先將他拉到角落:「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我也是那個人的朋友!看望朋友有什麼好驚訝的。」
「少來了你,我是問你為什麼消息來得那麼快!總不能是他姐姐特地通知你的吧,你跟他是死黨?關係鐵到穿一條褲子的那種?」
「那到沒有...」
「所以說啊,哪來的消息?」
「我主動問伍可的,今天晚間本該按時更新的章節沒有了,我打伍原的電話也關機,撥通他姐姐的電話后才知道情況。」
「章節?哦,伍原是你負責的作者啊。」
「嗯,風格多變的作者,獻給人生的四次死亡是他出道作。」
(沒聽說過。恐怕是沒什麼名氣的心靈雞湯之作。)
陳空問道:「我記得成書的名字與你說的不同。」
秋楓:「名字不是重點,內容才是,橙子,你覺得那本書怎樣?」
陳空:「讀完了,表達得有些幼稚,不過蘊含的想法很有趣。」
「有趣這種形容..等等,我跑題了,你們知道槍擊事件的過程嗎?」
「黎伶知道,但她不想說。」
「為什麼?」
黎伶面對質問保持著沉默。
(稍等,我正在編,不能表明情況,那樣就必需說出我作死的過程,說出我作死的理由,那可不行,那太勁爆了他們承受不住。)
就在黎伶想好說辭準備開口的時候,空曠的大廳黎響起鈴聲,眾人的注意力被轉移到伍可身上。
「喂。」
「我在醫院大廳,從正門進來就能看見了,嗯,來吧。」
那個人走入大廳,一如清晨相遇時的打扮,面對眾人投來熾熱視線,她甚至會覺得有些羞澀,就像登台起舞的演員。
(一二三四五六七,沒想到開一槍居然招來七個本不相干的人共聚一室,這又不是在開茶會,看看這些人的表情,恐怕還沒有我這個不小心開槍的人更關心伍原,哎,一幫人渣。)
(這個女人應該就是那些人口中的魔術師了,不行啊你,一個搞公益表演的怎麼能私藏好物呢,還有沒有藝術追求。)
(同類?!伍原絕不會是你的同類,時間會證明的,你就睜大眼睛好好看著吧。)
(復活的福音嗎...)
(我找到你了!這次絕對不會讓你逃掉!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惡魔又來了。)
蘇心繭對這六種交織的視線不感興趣,她被雨淋得夠嗆,忍不住連打噴嚏,等她恢復平靜后,一夜的雨聲也終於回歸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