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章 輕鬆的反擊

青山長虎帶著兩千人連夜趕到關峠，除了青山隊的千人外，還包括信長的鐵炮隊、馬回眾和木下、明智的一部分與力眾。在信長撥給他的二百馬回眾中，他驚喜的發現了許多後世非常熟悉的名字，比如仙石秀久、中村一氏、堀尾吉晴等人。

趕到關峠，長虎顧不得休息，迅速聯繫栗屋勝久，表示願意以每天升米的價格雇傭當地壯年修築工事。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能拿米當錢使的戰國同樣如此。從二十九日清晨開始，聞訊而來的百姓為了一年也難吃到一回的白花花香噴噴的大米，喜笑顏開的按照青山長虎的規劃干起活來。這讓二十九日午時前後，先後狼狽退到關峠的德川隊和池田隊大為訝異，眼前這熱火朝天的場面，哪裡能夠看出織田軍正陷入狼狽逃竄的境地中。

在長虎的請求下，德川家康和池田勝正都把自己手中的鐵炮隊留給了後備。這就讓青山長虎手中的鐵炮數量達到了近千的恐怖數字。

到了酉時，太陽西斜，關峠已經沿著陡峭的斜坡，按順序挖出三條一米多深的壕溝。殘土堆積在壕溝之後，又在殘土上立起一米多高的木柵欄，這樣溝底與柵欄頂就相差近三米高，這已經與城高沒有區別了。並且，三個柵欄之間的山坡，也有十多米的落差。長虎很滿意的欣賞著自己只用一天建成的土木工事，他準備讓攻來的聯軍在這裡好好嘗嘗鉛彈的厲害。

工事完成後，附近聞訊趕來賺米錢的百姓們，每人抱著沉甸甸的一斗大米，興高采烈的返回家中。對於即將到來的戰爭，嗯，關他們什麼事，只要小心些不要被戰火卷進去就好。不少人心裡還暗暗尋思，是不是躲在附近，說不定撿漏還能發比橫財呢。

等到夜色完全暗下來，守在關峠的織田軍已經能夠聽到遠方傳來的鐵炮聲，大家開始緊張。長虎命令菅屋長瀨帶領五百人過去接應。沒過一會兒，就看見一些丟盔卸甲的足輕們跑過來，早有準備的守衛們引導這幫人翻過壕溝和木柵欄，到後方去休息。

一直密切關注前方戰情的青山長虎，一把拽過累得趴在地上半天說不出話的木下家武士前野長康。「前方戰事如何？」長虎急切地問。

「淺井氏追的非常緊，好幾次若不是明智大人拚命，我們就沖不出來了。我們打得又不是淺井家，又沒有深仇大恨，幹嘛跟死狗似的，緊追不放。」前野長康斷斷續續的喘著粗氣，抱怨說。

「這還不明白，現在不就有深仇大恨了。大殿就是肯和朝倉氏議和，也非得把淺井氏連根剷除不可，這回兩家仇結大了。別說廢話，木下大人和明智大人兩人怎樣了？朝倉氏呢？」長虎追問。

「沒看見朝倉氏的旗號，只看到『三盛龜甲』（淺井家家紋）了。淺井家追的實在太緊，幾乎就是咬著池田隊的屁股跟進。本不想正面作戰，但明智大人說要給大人多留點時間設陣，所以原來雖然預定是以騷擾為主，到後來就不得不真槍真刀硬拼起來，主公和明智大人輪流斷後。剛才看到菅屋大人過去接應我才算放心，不然早跑回去了。」菊千代很有眼力價的端來一小碗水，前野長康嗓子早就冒了煙，一把搶過來倒進嘴裡。

說話間，不遠處傳來鐵炮齊射的轟鳴聲，應該是菅屋長瀨率領的百人鐵炮隊乾的，看來雙方已經接陣。

壕溝前的退兵逐漸多了起來，很多人已經不顧秩序，開始攀爬木柵欄。看到這個情景，長虎心中暗叫不好，立即吩咐牧長正、增田長盛幾人趕快去組織秩序，決不能讓亂兵把防守陣型衝垮。好在斷後的生力軍菅屋長瀨還算爭氣，硬生生等退兵都疏散到第三座木柵欄后，也沒讓追兵攻過來。可能被百門鐵炮的威力所震懾，儘管菅屋隊退到第一座柵欄后，淺井家的先手卻並沒敢發動進攻。

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都是跟隨菅屋隊一起退下來的，兩人的頭兜早就不知掉哪兒去了，汗水順著鬢角留下，和臉上的塵土攪在一起。在火把的映射下，白一塊，黑一塊，樣子別說多可笑了。可兩人在互相攙扶下，堅定地向青山長虎走來時，竟讓長虎產生誰也無法把二人打垮的錯誤感覺來。

「兩位今夜好好休息，熱水和晚餐早已準備好了。剩下的就交給我，真是辛苦了。」長虎摟住需要互相攙扶才能站直的兩人，頗為感動地說。

明智光秀環顧一下四周：「青山大人真是好手段，僅僅一個白天就又建成一個関城，真是不佩服都不行。今夜確實無力再幫大人了，等到明日，再攜手與大人共同殺敵。」木下秀吉經此一戰，自信心似乎也增強了許多，也豪爽地表示能同兩位大人攜手作戰，實是幸事。

可能是被菅屋的密集鐵炮打怕了，也可能是對這裡的地形不熟，反正追擊中的淺井先手隊停下攻擊，在陡坡下紮下營盤。不過，這回輪到青山隊不依不饒了。長虎趁著夜色，率領整整休息了大半天的自家精銳，反覆從山上沖入對方營盤殺了個痛快。

翌日卯時，剛剛眯了一小覺的青山長虎，被小姓喚醒。「什麼情況？」長虎狠狠敲了自己腦袋兩下，又揉揉發酸的胳膊，努力讓腦袋恢復清醒。

「山下出現朝倉家的旗號，正在觀察山下動靜的毛受勝照讓我過來通知大人。」昨夜也跟著衝下山的菊千代這時顯得很興奮，這可是他的初陣。

「現在才跟上來，真是夠慢。看來朝倉家不怎麼積極嘛。跟我過去看看。」有了近千鐵炮，讓青山長虎信心大增。在他看來，雖然因為人數的原因讓他無法發動反攻，但把敵軍牢牢壓在山下沒有一點問題。三十日一整日的戰鬥，確實驗證了他的想法，仗可以說打的很輕鬆。

在青山長虎的命令下，第一層木柵欄后，主要以長槍兵為主，並輔以百人鐵炮、弓混合隊應付緊急情況，由中條家忠、山崎片家、齋藤新五郎、広瀨宗直的四百人和信長撥給的二百馬回眾為主力。第二層木柵欄后則是籠在手中的八百多鐵炮手，這八百人被分成四隊，分別由明智光秀、大津長昌、湯淺直宗、豬子高就四人統領；由於角度和距離都非常合適，這個位置的鐵炮手，可以非常容易的瞄準射擊向第一層木柵欄發動進攻的朝倉、淺井家的聯軍。第三層木柵欄后則是本陣所在地，後勤人員及機動兵力則駐守在這裡，之所以要留下機動兵力，一是防止有意外發生，雖然可能性很小，但確要防備對方會派人從兩側陡峭的山脊爬過來給他們來個突然襲擊；另一就是關峠過於狹窄，能夠展開數百人的陣勢已是極限。

敵人是從清晨就開始發起攻擊的，但還沒等他們靠近第一層木柵欄，就被第二層木柵欄后的遠程武器打亂陣勢。因為信長在撤退的時候，把這次作戰所調配的物資全都留給了青山長虎，加上戰前長虎也做了充分準備，所以火藥彈丸非常充足，可以讓這幫鐵炮手們儘可能的揮霍。在頭兩次的進攻中，沒等攻到第一層木柵欄前，就因為損失太大不得不退了回去。

在這之後，整整一上午時間，青山等人也沒等來敵人的再次攻擊，大家的心理也從原來的緊張恐懼，變成向敵人進行挑釁辱罵。等到敵人發動第三次攻擊，已經是三十日的未時末，這也是迄今為止發動的最大規模攻擊。可惜在鐵炮持續不斷打擊下，雖然有少數人攻到了木柵欄前，卻都被長槍兵們輕鬆的捅死了，過程簡單而輕易，更讓人驚奇的是沒有一人為此受到重傷。此後直到天黑，敵方聯軍再無動靜。

青山、明智、木下三人圍坐在篝火邊，邊嚼著烤熱的飯糰邊輕鬆寫意的聊天，原本以為會是一場血戰，卻勝得如此輕鬆，簡直讓人無法相信。「不知主公現在怎樣了？是否順利回到京城？真是讓人擔心。」說話的是被人稱作猴子的木下秀吉。

「放心好了，肯定會順利的。按時間算，今晚應該就會到。只是可惜這次討伐了，開始打得那麼順。如果彈正忠公不打朝倉家就好了，那樣淺井家就不會背叛。」

「明智大人這麼說就不對了，如果想背叛總會找到理由，枉主公如此厚待淺井長政。不知淺井家會不會把市姬送回來，那可是織田家最值得珍惜的寶物啊。」一臉嚮往之色的木下立刻表示反對。

「好了，不要爭論了。還是想想我們怎麼撤回去吧。從今天這一戰看起來，此地留下千五百人足夠。木下、明智兩位大人接應時損失不小，不如今夜就撤走。我再堅守一天，然後撤退，兩位大人以為如何。」青山長虎覺得擁有地利，想要獨佔斷後之功，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不過木下秀吉和明智光秀二人又不是傻瓜，風險已經冒了，眼看到收穫季節了，怎肯在這時退出。一起攻擊青山長虎此舉不厚道。

就在三人談笑間，營外傳來吵鬧聲。長虎不由臉色一沉，吩咐身旁小姓去看看怎麼回事，小姓很快回來報告，說是一個叫一柳直末的武士吵著要見他。青山長虎知道這個叫一柳直末的武士，他是信長馬回眾成員之一，怪力無雙，被人稱為『巨熊』。上陣時經常使一把大太刀，打殺起來往往敵我兩方都不敢靠近他，怕被他誤傷。可以說是名衝鋒陷陣的悍將，但是腦袋缺根弦，經常做出讓人苦笑不得的事情。

如果是自己臣下，沒有緊要軍情，就在帳外吵鬧，早就被行軍法了。不過既然是主公的馬回眾，就不好做的過分了，趕緊叫進來，看他有什麼事情。

「聽說大人明天不準備讓我們繼續在一線迎敵，反而要在本陣處休息，是真的嗎？」一柳直末帶著質問的口氣詢問。

「不錯，你有什麼疑問嗎？」長虎心下大怒。

「只有膽小鬼才會躲在本陣，不上前線。作為彈正忠公最精銳的部隊，怎麼可以躲在後面。我希望明天可以繼續在第一層柵欄前迎敵，希望青山大人能夠允許。」一柳直末再次硬邦邦的把話還了回來。

長虎心裡清楚，由於今天仗打的過於輕鬆，最前線的部隊不僅無一戰死，甚至還得到對方數十名武士的首級當做戰功，誰都不想退下去了。能多搶一個有名有姓武士的首級，就至少是幾十石的加增，這種既無危險又有功勞可拿的戰鬥誰肯退下去。肯定是主公的馬回眾們，把這個不僅有著熊的力量，還有著熊的腦子的傢伙，鼓動出來當槍使。但長虎不介意讓這幫傢伙嘗嘗自己的軍法，看誰還敢在打仗的時候跟自己叫號。

「我今天一天都在本陣待著，你的意思是說我是膽小鬼？我真的很佩服你。」青山長虎陰惻惻地說。